误梦

    伴着律玦的玉箫声,少煊近日里难得如此安稳地入眠。

    她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有架就去打,有事往前冲的毛头丫头。

    那天她刚和啸邈切磋武艺回来,这回她被啸邈的兽神神息偷了袭,有些不服气。

    “小少煊你别不开心嘛,兵不厌诈,你光有蛮力可不行。”

    啸邈给少煊按了按肩,满脸殷勤。

    “我这是和你公平比拼,你放心,众神神息相互保佑,真要上了战场,它保护你还来不及……”

    “那真是谢谢你了呢!”

    少煊一拳捶在啸邈的胸口,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啸邈配合着自己装作受伤的模样,她也展开了笑颜,没再计较。

    “我说认真的,兽神神息可是最有灵性了,尤其这鸳鸯,牵引因缘,可不比你那太阳神鸟愚钝!”

    啸邈说得得意洋洋,念叨起来又喋喋不休。

    两人说笑间,便来到了愿渺宫前,见一人正跪在那里不肯离去。

    “此人乃鬼君,听说已经在晏初这里跪拜了三天三日,可晏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他,你说奇不奇怪?”

    啸邈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又完全理解不了鬼君的行为,只是摇了摇头,将少煊拉走了。

    “是啊,没见过晏初这么绝情的时候呢……”

    少煊小声嘟囔着,望着鬼君的背影有些许眼熟,但实在是没想起来,便由着啸邈将其带离,没再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少煊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对早晨晏初冷漠将人拒之门外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便带着一筐新鲜水果去找晏初,顺便询问一番。

    不过少煊到达时,晏初并不在房内。

    她寻到别院的浴池,见屋外飘来腾腾热气,便知道晏初在沐浴了。

    于是,她突然想捉弄晏初一下,便偷偷潜入了浴池,老远就从窗户上看到了晏初的影子,而他的衣裳都整整齐齐地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此时,两人只一个屏风之隔。

    少煊蹑手蹑脚地爬过去,轻手轻脚地将衣裳从衣架上取下来,视线突然落到一旁的玉佩上。

    她有些好奇地将玉佩拿到手中把玩,但此时她已在房间内停留太久,晏初瞬间察觉到第二个人的气息。

    “谁在那里?”

    晏初清冷的声音惊吓到偷偷摸摸的少煊,她手中的玉佩瞬间滑落,在地上清脆地碎成了两半。

    屏风另一面的晏初已经披了件衣服从浴池中走来,只是着装与平日里相比,略显松垮。

    “少煊?”他的声音放松下来,也柔和了不少,“有什么事吗?”

    晏初的视线自上而下,从少煊身上落到了地上破碎的玉佩。

    “对,对不起……”

    做错事的少煊像个无助的孩童,显得不知所措,只是不住地道歉。

    “无妨的,不过是枚玉佩。”

    晏初有些急迫地走过去,绕到少煊的身前,拉起她的手小心查看。

    “没伤着你吧?”

    少煊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般摇来摇去,认真道:“真的很抱歉,我会修好的!”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手帕,将玉佩的碎片小心翼翼收起来,又很不好意思地跟晏初匆匆道别,离开了他的房间,连白天鬼君的事情也忘记向他询问了。

    后来她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将这枚玉佩修复完全,许是晏初特有的神力制成,对她的神力则异常排斥。

    她求助于川柔和卉容,她们也无能为力。

    听说这枚玉佩是晏初的生母赠予他的,他时常戴在身边,倍加珍惜。

    可当时被少煊摔碎的时候,他却没有一点责备的神情和语气,这让少煊更加自责。

    最后,少煊强行用自己的一片魂魄补在玉佩的裂痕之上,却也无法将它完璧。

    “晏初……我知道这枚玉佩对你意义非凡,是我太毛手毛脚了……对不起……”

    少煊将它修好的玉佩交还于他,那上面还残留了一个缺口。

    但晏初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任何责怪。

    “现在玉佩上面附着了你的气息,对我来说,更是意义非凡了。”

    少煊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错开晏初的眼神,伸手亲自为他将玉佩挂在腰间。

    “物归原主。”

    挂好后,少煊又在灵佩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以后可要看好了。”

    本来少煊尚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又拉回了嗜血的天幕之下。

    响彻云霄的悲鸣在天地间奏出一段忧伤凄美的离殇曲。

    一股熟悉而甜蜜的气息若即若离,催眠着她的思绪,像被浸在眷恋与遗憾的过往困住了身,不受控制地趋向触景生情的感伤里。

    少煊猛然睁开眼,瞬间坐起身环顾四周,她已然回到鹤梦潭。

    ——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腿甚至还有些瘫软,不禁让她回忆起昨日的情形。

    她从受律玦之邀与其同游船开始回忆,每一幕都历历在目。

    可她却只记得后来律玦陪她喝了点酒,又吹着玉箫哄她入睡。

    再之后,她是如何回到鹤梦潭的,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

    少煊这才发现律玦并不在房内,床边空空如也,房间内也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她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件薄衫披在身上,推开门想看看律玦在不在院子里,只是仍然无踪影寻得律玦。

    “这小子,莫不是又害羞躲起来了。”

    少煊溜达到厨房,看到蒸炉之上放置着已经做好的饭菜,她随手拿起来个肉包子开始往嘴巴里塞,还不由地抱怨着。

    听到门外有动静,她一把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边探出头来,可见到来人却一脸失望。

    “现在看到我要不要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嫌弃啊?”

    炽觞坐在石桌旁撑着个脑袋,亲眼看着少煊的表情从一脸欣喜到满面愁容,十分不满。

    “在等律玦啊?真可惜,我先来了。”

    “有消息了?”

    少煊又往嘴里喂了口粥,才不徐不疾地坐到炽觞身边,管理了下表情听他说话。

    而炽觞也收了嬉皮笑脸,郑重道:“唤玶父母死了。”

    少煊只是愣了几秒,又点了点头:“料到了。”

    “我本来已经派小鬼们去盯着了,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

    炽觞说起来就愤愤不平。

    “是下毒,这手艺还挺巧妙,我都想求教一番。”

    少煊瞥了他一眼,厉声道:“说重点。”

    “那对老夫妻狡猾得很,牵扯他们的关键一个字都不提,倒是把游云归问候了一百八十遍。”

    炽觞环着臂,脸色很不好看。

    “不过小鬼们还是精得很,偷偷潜入他们家,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只见炽觞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随手翻到了某一页,推到少煊的面前,指着说。

    “证据被烧得差不多了,仅存的几个册子中,我发现了这本名录,这里——是盛十鸢父亲的名字。”

    少煊面露惊讶,接过那本册子仔细翻找,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是他们历年拐卖过的孩童名录?那这本册子可有些久远了。”

    炽觞点点头,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悉数告知少煊。

    “经我调查,唤玶家的产业代代相传,早就根深蒂固了,若是唤玶没死,或许多年后便会接管这个生意……”

    “你也清楚,他差点就毁了律玦。”

    “你确定这是盛十鸢的父亲?怎么会……盛家允许与这样身份的人接触吗,即便是入赘……”

    少煊有些不可置信,可是证据就摆在面前,也别无其他解释。

    “我从盛十鸢口中得知一二,她母亲似乎很不喜欢她父亲再摆弄戏曲之类的……”

    “我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我认为,即便盛十鸢不知情,她母亲也会多少掌握些真相。”

    少煊突然歪着头看向炽觞,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盛十鸢走得这么近了?”

    “在西州有些小插曲罢了……”

    炽觞想把具体的细节搪塞过去,但少煊却偏偏很感兴趣,大致了解一番后,她还是心有疑虑。

    “你想让盛十鸢帮你调查她父亲的丑事?”

    少煊冷哼一声,并不认为这是良策。

    “你是谁啊?人家盛家大小姐凭什么帮你?你跟人家的交情能有多深?”

    炽觞清了清嗓,小声道:“一般一般。”

    “是哦,你才拒绝人家没多久,说一般都觉得你在自作多情。”

    少煊喝了口清水,不紧不慢道。

    “我相信十鸢姑娘不会这么公私不分的。”

    炽觞表面上说得笃定,但心里也却是在犯嘀咕。

    “盛钧儒出生时,十鸢的父亲都离世许久了,他压根没见过自己的姑父,想帮忙也无处插手……十鸢姑娘心系父亲,我想她定在暗中做过些调查。”

    “所以你想跟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西州找盛姑娘帮忙,我和律玦去灵犀之眼寻花神神息?”

    炽觞点点头,补充道:“有律玦在你身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

    少煊摸了摸耳垂,向炽觞投去难得柔和的目光。

    “前几日我找程姨定了婚服,我打算和律玦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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