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贼

    “上次你同我说,你有朋友中了玉蟾的毒,我便想起来,我家中有一个圣上赏赐的玉蟾摆件,是外邦进贡的。我以前动那个摆件的时候被我爹制止,他说上面有剧毒。”

    宁弄舟还维持着关门的动作,没反应过来。

    她本来要问郑风舞的是郑止的寿宴上有没有什么异状,却没想到从她这里听到关于玉蟾的消息。

    难道柳色新中毒也和郑止有关系?

    她一下子被这庞杂的信息量击中,从身上掏出来自己记事的本子和炭笔,走到郑风舞身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别着急,你慢慢说。”

    “那日……听了你的话,我一下子便想起家里那尊玉蟾摆件了,但是我又觉得我爹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谁知道……”郑风舞眼神暗了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我爹,有没有人因为这尊玉蟾像中毒而死的,谁知我爹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问我是不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什么。”

    “她还将我的丫鬟婆子全都叫来,一个一个仔细盘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有没有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宁弄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郑止这个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了,郑风舞甚至没有问他有没有用这个毒去害过什么人,他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已经有人因为郑风舞的这句话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他到底在这上面有什么亏心事?

    郑风舞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是呜咽着说出后面的话:“之后,我觉得爹爹的反应实在反常,便问他是不是真的拿这毒去害过什么人,若是真的做过这种事,那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尽早坦白此事,或许尚可给家族留下一线生机。”

    “没想到爹爹不但矢口否认,还将我软禁起来,不许我与外界联系,更不许我踏出那房间一步,若不是你让云晓来救我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关到什么时候……”

    “先不要急,这件事也未必就是你爹爹做的。”宁弄舟虽然这么安慰着郑风舞,自己却也觉得郑止嫌疑不小,“那尊玉蟾像,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进贡来的?你手里可有上面的那个毒?”

    “是大约十年前从暹罗进贡来的,当时暹罗使臣对圣上十分不敬,我爹爹狠狠地驳了他的面子,圣上龙颜大悦,当时便将那尊玉蟾像赏给了我爹爹。”

    郑风舞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一个小瓶:“这是我从那玉蟾身上刮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看看,若能救中毒的那人,便最好了。”

    宁弄舟小心翼翼地将那被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瓷瓶接了过来,那瓷瓶小小一个,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像油一样。

    “这玉蟾上一直包裹着这样一层像油一样的毒,之前我家下人想擦拭,中了毒没多久就没了。这毒好生厉害,你小心些。”郑风舞看她动作,嘱咐道。

    “有了这个,说不定就能有办法解他的毒了。”宁弄舟将那瓷瓶又小心翼翼地包好,让云晓仔细收起来,满脸都是压不住的喜悦。

    虽然没有解药,但是以柳色新身边大夫的本事,根据毒药再制解药,难度要小不少。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救郑风舞出来,居然还能有这样一层意外的收获。她抬起头,真诚地看着郑风舞:“风舞,谢谢你。”

    “不用谢,”郑风舞的笑容有些苦涩,“他说不定就是被我爹下得毒……”

    “不是,他中毒是出生前的事了,下毒是在二十年前,你爹爹若是十年前才拿到这毒,那他的事,必然与你爹爹无关。”宁弄舟笑了笑,安慰郑风舞道。

    郑风舞听了,表情果然轻松了一些,可没过多会儿,又蹙起了眉。

    宁弄舟的朋友所中之毒不是她爹爹下的,却不能代表她爹爹没有用这个毒害过人。

    若是爹爹问心无愧,又何必对她的一句话做那么大的反应呢?

    “说起来,我找你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宁弄舟将笔记摊到另一页,问郑风舞:“你爹爹寿宴那天,你在吗?”

    郑风舞点了点头:“在的。”

    “当时寿宴我也在,你有印象吗?”

    “这……”郑风舞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寿宴人太多了,我不太记得都有谁来了,何况当时,我还不认识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宁弄舟叹了口气,本来云晓云祥至少应当有一个跟在原主身边,她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云晓和云祥便是了。可是那天原主大概是早就料到会出事,她将云晓和云祥全都留在了参伐斋,只身赴宴。

    “那你还记得那日都有谁来了吗?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或者是有没有人的出现让你觉得很奇怪,你没想过他会来,结果来了的?”

    郑风舞惊讶地看了看宁弄舟,不知道为何她对寿宴这么关注,但还是认真地回想起来:“那日来了不少王公大臣,萧郡王因为出公差不在,但是驸马来了。柳将军一向不爱掺和这样的场合,小柳大人因为身子不适也推了宴席,柳家只送了寿礼过来……”

    “虽然在政见上我爹和齐相一向不和,但是那日齐相也来了,与我爹爹交好的梁尚书与许尚书也来了,这些大臣不管与我爹关系好不好,总归交流比较多,所以我也印象比较深刻,但是其他的大臣,我也真记不清了。”

    人选终归还是定在了这几个人中间,可究竟是谁有问题呢?

    “另外因为我爹的生日临近年末,是别的国家来贺的日子,我爹又是礼部尚书,与一些国家的使臣也有些私交,所以当日还有一些外邦人。”

    郑风舞点着指头数:“有万花、北狄、西秦……哎?”

    郑风舞点着点着,突然皱起了眉。

    “怎么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日暹罗使臣也来了,他和我爹并不对付,怎么会来我爹的寿宴呢?”

    郑风舞撑着下巴思考:“既然都是使臣,帖子自然是递了,但是毕竟他当初被我爹狠狠羞辱过,甚至之后有好几年,暹罗都没敢来大成进贡,后来他来看见我爹都绕着走,怎么会来寿宴?”

    宁弄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二十年前,西境大乱,柳将军力排众议带兵出征,大胜而归,镇压的国家,是哪个国家来着?”

    郑风舞也愣了一愣,柳将军名声大噪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但是大成的这段历史,她还是记得的:“就是暹罗!”

    又是暹罗。

    她说不上来这些巧合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头咬尾,一点一点连上了。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这条链子的头,只要她走到它的起点,就能顺着这条紧紧环扣的链子,把背后的凶手,一点一点地拉到阳光下。

    “我都知道了,今日信息太多,我要好好消化一下,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宁弄舟把她带到床上,拍了拍她的手。

    但在宁弄舟走之前,郑风舞还是抓住了宁弄舟的手,问道:“我不知道我爹究竟是不是清白的,若他……真的有问题,你不用手软,他……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这一点,即便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该为他开脱。”

    郑风舞闭了闭眼:“你一定,要将这事查清楚,拜托你了。”

    郑风舞的眼睛认真而真诚地盯着宁弄舟,宁弄舟知道,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时刻,只怕没有人比她更煎熬。

    “你放心,交给我。”

    宁弄舟走出郑风舞的房间,将她的门关好,刚想嘱咐云晓派点人在这里,一定要护好郑风舞的安全,便见云晓紧紧皱起了眉,手贴上腰间的软剑,十分戒备的样子。

    “小姐,不太对劲。”云晓压低声音道。

    “云祥呢?”宁弄舟紧张地问道。

    “她在隔壁房间,我们本来说好今天晚上郑娘子这边由我守着,毕竟我怕郑家来找人,但是刚才我感觉情形不对,让她先进房间了。”

    “没事便好。”宁弄舟松了口气,“是什么情况?”

    “人在参伐斋,约莫有十余个,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大概找不到聆音阁这边来。”

    两人悄悄走到墙边,这里离参伐斋只有一墙之隔,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院子。若不是有人引路,基本没有人能发现聆音阁的存在。

    她和云晓在墙角蹲下,到了这儿,即便是她也能听见隔壁传来的碰撞声了。

    她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地听着隔壁的动静,隔壁人多,又不知道实力深浅,云晓也不敢轻举妄动,反正参伐斋现在没有人,等对方释放杀意了,再动手也不迟。

    她们两人在墙根蹲了半个时辰,宁弄舟感觉自己几乎都要被冻僵时,隔壁终于静了下来。

    云晓将暗道打开,走在前面,将软剑抽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参伐斋走。

    “小姐,人走了,出来吧。”

    宁弄舟闻声探头,却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参伐斋。

    桌子和墙被砍得一片一片的,书籍和卷宗全都被翻乱,抽屉也一个个拉开,没有放过。

    宁弄舟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她卧室一看,她枕头下那个暗格果然被打开,她放进去充数的草稿本也不见了。

    这群“贼”,是冲着那样东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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