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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宅旧事不易查,但有了王梓翰语中的方向,还有杨公子的帮助,灵雨还是大约釐清了当年的事情。

    将苗姨娘领进门后,王承槐又陆续娶了几个姨娘,但对她们每个人都谈不上多宠爱,也就是刚进门的时候新鲜。王夫人和苗姨娘虽然心里生气,但又觉得王承槐的心思还在她们身上,所以不算不能接受——直到徐海棠进门,专宠盛宠不为过。刚开始两人念着徐海棠没有一儿半女,但很快她就有了身孕。

    闻说王夫人单独找苗姨娘喝过几次茶,聊的内容没几个知晓,但想来不过是王家上下。王夫人有母族撑腰,借王承槐十个胆子也不敢有休妻一出,但王承槐若真将徐海棠抬为平妻,苗姨娘在这后院一人之下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况且苗姨娘也是大户出身,就算是个庶女,身份地位比之徐海棠高得也不是一星半点儿,她如何能容忍屈居人下?

    苗姨娘是个火爆性子,王承槐开玩笑说她比正月的炮仗还容易点着。可想而知听过王夫人这些话的她,内心该是多么恼火。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是谁想出的今天已经说不清了,但王夫人多半是在王承槐耳边煽风点火,苗姨娘却是确确实实地将之落到了实处。

    都说豪门大院腌臜事儿多,可不溅到自个儿的血肉上,也就体会不到切肤的疼痛。当年徐海棠嫁入王家后,与徐妈妈的联系便愈发少了,不动脑也知道是王承槐嫌青|楼不是善处。徐妈妈说她不知道那时的徐海棠是什么感受,但依着徐海棠的脾性,应当是想和大家好好相处的,不然她住不了两天就会离开。

    徐妈妈叹过,这杭州花魁听上去名头不小,可细数下来净是辛酸。为了爱情不惜嫁作他人妾,若是没两天又从夫家逃出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嚼舌头根子。徐海棠那样顶骄傲的一个人,一面忍受期盼与现实的落差,一面承担夫君日益疏远的压力,即使没有药物的作用,只怕崩溃也是早晚的事。

    徐海棠有孕之后,王夫人回娘家哭过一次。她的兄长气不过,在官场上给王承槐使了绊子长记性,后者遂了王夫人的意、开始疏远徐海棠。加上王夫人不断在王承槐耳边鼓吹徐海棠身世低贱,王承槐的狐朋狗友也不时说着这青|楼的女人玩玩就行、走心万万要不得的话——嘴上说着王承槐是百里挑一怜香惜玉的情种,话里话外又都是对他娶歌伎的不屑,王承槐身处这般漩涡之中,也日渐发展了对徐海棠的嫌弃与厌恶。

    随着王承槐对徐海棠的敷衍,府中下人有样学样,从衣食到住行,不再如从前般细致,这也就给了苗姨娘下药的机会。本就因王承槐态度变化而被折磨的徐海棠,在药物作用下更为敏感多疑。心中的情绪被无限放大,终于影响到言谈举止,被王承槐更为厌弃,陷入恶性循环。

    徐海棠的美貌到底还在,即使此刻王承槐的新鲜劲儿褪去,难保日后他不会再想起来这个名动杭州的花魁,所以苗姨娘没有就此罢手,她想要彻彻底底逼死徐海棠。后面的事灵雨早就从产婆处得知,但仍是禁不住感叹,人究竟要恶毒到什么地步,才会连一个未出世的婴孩都不肯放过。

    徐妈妈和灵雨提过,当年徐海棠生下她后还在东风院生活过一段时日。徐妈妈去探望她时,她说她想陪着女儿长大。那时徐妈妈问过王承槐,也能感受得到徐海棠心里还有他的位置。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当年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说出这样一席话,想来也是看透了男人以爱为名的种种。

    徐妈妈安慰徐海棠说:“你只是气色不好,养两天还会同从前一样美。”

    徐海棠掀起自己的衣服,给徐妈妈看她腹上的纹路,道:“他来过,很嫌弃,又走了。”

    男人真是很贪心的物种。既想爱人生儿育女,又想她美艳经久不变;既想爱人风情万种,又想她一生天真纯粹。

    徐海棠握着徐妈妈的手说:“我只想陪孩子长大,再无所求了。”

    灵雨每每思及此,只觉心中气愤难消,她恨不得生剥苗姨娘的皮、活吞王夫人的肉、痛饮王承槐的血,以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

    灵雨觉得前些时日她被王梓臻对她的好蒙蔽了双眼,竟生出放过王夫人的想法,实属可笑至极,现在她只想送她们一个接一个地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

    苗姨娘回到王府之后,情形时好时坏,但看郎中的意思,想要恢复是没有可能了。

    灵雨当初拜托徐妈妈将苗姨娘害了疯症的事在杭州城传播,现如今街上不少人都对此津津乐道,甚至说这位王大人前世只怕是狐狸精,要么怎的人才离开杭州,家里的姨太太就思念成狂,再加上他这些年一笔接一笔的桃花债,实在是上好的谈资。

    这些事灵雨有所耳闻,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流言蜚语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她如此做也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为徐姨娘洗雪冤屈时,人们能想起这些荒唐事,想起王承槐家宅不宁绝非一日之寒。

    灵雨忙的是如何给苗姨娘一个“上好的”归宿:用苗姨娘的血祭奠徐海棠的在天之灵。

    灵雨本想请楼里的姐姐帮忙,勾了王梓翰的魂魄去,教苗姨娘再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被她最瞧不起的青|楼女子诱得鬼迷三窍的样子。但是经过上次和王梓翰的谈天,灵雨觉得此举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王梓翰实在不像是会为女人着迷的人。加上苗姨娘最近疯癫得愈发厉害,就算她的儿子痴迷于这种“下|贱”的女人,只怕她也顾不上许多。

    灵雨想起徐海棠是在戏台上不停跳舞,以至于将自己活活累死,倒不如也让苗姨娘体会下此般感受。

    从苗姨娘回到王府之后,灵雨下给她的药便不再是令人精神恍惚的,而是一种历史上颇为流行,但今朝已少有人使用的药物——五石散。

    五石散由多种药物混合而成,其主要成分为矿石性药材,食此药者短期内会觉得血液流速加快、身体燥热难当,寒冬腊月亦可于石上安眠。然而此药终为毒物,长期服用必会虚耗精血、掏空一个人的精气神儿。

    苗姨娘被下五石散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量大、纯度也高,几个月下来身体必然虚空,就像是一棵被掏空的树,早晚要分崩离析。五石散仍是渗在苗姨娘每日都要服用的美容养颜汤中——说来好笑,王承槐早已离开杭州,苗姨娘却还在为了这个男人精心保养,哪怕疯了都没有忘却。

    如此纯度的五石散要多亏了杨公子的帮忙,灵雨不想欠他人情,但杨公子说他早晚要灵雨还,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杨公子倒是多劝了灵雨一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灵雨说她若不报怨,又有什么与杨公子合作的必要,杨公子遂一笑置之。

    之后的一切都如灵雨所料。在一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天气里,服用过五石散的苗姨娘觉得燥热难忍又兴奋异常,服侍的下人只当她疯症发作,没把异样入了心,竟是谁也没注意到苗姨娘在三更时分逃出院落、满府邸乱逛。

    五石散加快了血液的流速,燥热无比的苗姨娘只能脱去身上碍事的衣物;其致幻作用迷惑了眼前的景象,苗姨娘恍惚觉得自己在与老爷体验身体的极乐——巨石上凉快些,树干旁新奇些。在苗姨娘的世界中,她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然后在快乐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苗姨娘被人发现时,赤身裸体地躺在花丛之中,身上还有被玫瑰划出的道道血痕。

    兰泽原以为灵雨对狐狸的执念颇深,会选择让苗姨娘生生被吓死。但灵雨解释说徐海棠死的时候大抵以为自己在为意中人跳舞,如今不如让苗姨娘在与意中人欢愉时死去。灵雨说罢还笑了笑,觉得自己这样也算大发善心,起码给了苗姨娘一场很多年都没体验过的美梦。

    当年她们冤枉徐海棠身世低贱,所以只能生出妖孽;如今灵雨便要教她们知道,她们这自诩家世高人一等的人,一样会死得不光不彩。就算下人面上不敢如何,私下里议论的话也只会更难听——毕竟一个赤|裸的疯子,游荡过府邸后放浪地死去,也怨不得别人浮想联翩。

    但事态会如何发展已不在灵雨的考虑范围之内。在灵雨看来,苗姨娘的死意味着她与苗姨娘之间的恩怨清了。他人对苗姨娘是褒是贬与她无关,她不会多言、更不会在意。此刻真正被她放在心尖的,是下一步该如何对付王夫人。

    负心的人是王承槐,真正设计害徐海棠的人是苗姨娘,王夫人只是在旁煽风点火。若非另两者心中原有嫌隙,再精明的挑拨离间又能如何?若如此想,灵雨便不觉得王夫人罪大恶极。

    可是每每想起王夫人,灵雨眼前总是抹不去王梓臻在丰乐楼揽着细腰的场景——她不知道心中的悲愤是缘于王夫人、还是王梓臻的所作所为。

    灵雨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王夫人。这位老夫人现在已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诛心的方法赋予死亡一个确切的意义。

    又不如说灵雨甚至不知道她要不要真的索取王夫人的性命——她毕竟是王梓臻的生母啊。

    ——*——

    府中荷塘长出花苞的时候,灵雨的生辰也到了。

    这是灵雨嫁入王家后的第一个生辰,王梓臻本想替她大操大办,但灵雨说王梓臻才掌家就为妾室的生辰大摆宴席于礼不合、会被人家笑话,所以说什么也不同意王梓臻的想法。王梓臻虽然没有再坚持,但并没有驳斥灵雨的说辞,灵雨也就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生辰当日确如灵雨所要求的那样,没有大肆庆贺,然而整座王府还是张灯结彩。灵雨晨起之后已不见王梓臻的身影,她被兰泽拉着更换礼服,还梳了个郑重无比的发髻。灵雨有些疑惑,问兰泽这是唱哪一出。

    兰泽丝毫没有掩饰嘴角的笑意和语气的欢愉,道:“大少爷将您扶为少夫人了。”

    灵雨有些疑惑,大抵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的脑子没能转过来弯儿。灵雨想起之前王梓臻确实和她提过这种想法,但也说了如果她诞下的是男孩儿,可能会更容易让王承槐夫妇接受将她娶作正妻。但现如今距离她生产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孩子是男是女都说不好,王梓臻如此该如何向王承槐夫妇交待?

    灵雨道:“他没有和我说过。”

    “大少爷说是给您的惊喜。”兰泽一边示意丫鬟们帮灵雨梳妆,一边道,“大少爷这会儿在夫人那里,您一会儿在祠堂就会见到他了。”

    “可是没人和我说过礼仪章程。”灵雨已经接受事实,开始思考仪式的流程了。

    “教导嬷嬷在外面候着呢,奴婢去给您把人叫来。”兰泽安慰灵雨说,“少夫人别担心,您身边会有人提示的,绝对不会出岔子。”

    事情确如兰泽所言,虽然王梓臻的惊喜害灵雨没时间准备繁琐的流程,但因为身边有嬷嬷随时的提示,仪式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很妥帖地就完成了,以至于这一天下来,灵雨还是觉得不真实——仿佛她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后她就从一个仆人身份的妾室,变成了主人身份的少夫人。

    晚上众人离去,只余灵雨和王梓臻二人的时候,灵雨才终于有机会问王梓臻怎的不等孩子的降临。

    王梓臻说:“你说得对,现在执掌王家的人是我。若我连自己想娶的人都娶不到,凭什么让别人听我的话。”

    “但你如此,父亲和母亲必然会不高兴。”今日王夫人说身体不适,留在房中没来祠堂观礼,想来也是不满王梓臻的任性。

    “他们会原谅我的。”王梓臻的语气谈不上在意。

    “何必急于一时?妾身不在乎这些的。”灵雨倚在王梓臻的怀中说道,“就算你一定要给妾身一个身份,也可以等到孩子生出来,到时候和父亲母亲那边也好交待。”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那天在街上碰巧听到了一对夫妇的对话。对了,就是你替苗姨娘去灵隐寺祈福的那天。我那晚在丰乐楼与人谈事,多饮了两杯酒,就在街上多走了两步醒酒,然后在一个买花生糕的小摊前听到他们的对话。”王梓臻搂着灵雨,细声细语地说,“那位娘子也有了身孕,同他丈夫说孩子想吃花生糕,男子就说他才不管孩子想吃什么,是他的娘子想吃,他才要买。我觉得那男子说得对,我要娶你为妻是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而不是因为你给我生个孩子或怎样。所以,我一定要在孩子出生前给你名分,告诉你我在意的人是你,不是这个孩子。”

    灵雨想起了那晚的经历,她还记得她当时在丰乐楼看见王梓臻揽着细腰、很是难过,以至于连晚餐都没有用。然而此时听王梓臻的话,又觉得那晚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只好先随口驳了一句:“你当心教孩子听了这话去。”

    王梓臻闻言果然紧张了一下,他轻轻抚摸着灵雨的肚子,说:“你别误会,爹爹也爱你的,但是爹爹最爱的还是你娘。”

    灵雨失笑出来,笑过后却板起脸道:“丰乐楼的歌伎腰可细?”

    王梓臻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谁给你嚼的舌头根子?我同人谈生意,有些面子上的东西做起来谈话更方便。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做就是。”

    “你爱做不做。谁管你。”灵雨说着便挣扎着要离开王梓臻的怀抱。

    王梓臻一把抓住灵雨,说:“你管我。你是我的妻,当然要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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