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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斜阳泪满

    程璐是被甘棠和嘉树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时觉得有些头晕,还有一瞬间的晃神,类似于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受。

    不等程璐从床上爬起来,甘棠已经回到她的身边。甘棠说:“醒了?头还疼吗?”

    程璐见到甘棠很是惊讶,道:“娘,您怎么来了?”

    甘棠微笑道:“娘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程璐有些奇怪:她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待在漆吾不曾离开。她在冥府三十年,这还是母亲第二次来看望她。上一次若是没记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做女儿的总不好质疑母亲,况且程璐是在甘棠膝下撒娇长大的,此时见到母亲,终归是喜悦的心情占了上风。

    程璐抱住甘棠,将头搭在甘棠的肩膀,道:“娘来了应该提前给我捎个信儿,我好去接您。我今儿好像起晚了,娘等了很久吧。”

    “已经过了巳时,确实是睡了个大头觉。”甘棠拍着程璐的后背,笑着说,“娘也才来,没等多久。”

    “已经过了巳时!”程璐有些迷茫,“我昨天做什么了?怎的睡了这么久。”

    甘棠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程璐努力回想,接着说:“我记得昨晚和嘉树去杭州吃了蟹酿橙。”程璐说这话时看了嘉树一眼,又道,“其它就都不记得了。”

    其实不止于此,程璐还记得嘉树说他原本是净瓶中的一滴甘露,为保护神界的小公主留存于世;但现在嘉树已经不在乎那位公主了,因为嘉树说他喜欢她。不过这些话程璐还不想对母亲说,毕竟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嘉树的话,没来得及分析自己对嘉树的情感。

    嘉树适时插嘴,道:“对,昨天我们去丰乐楼,不止吃了蟹酿橙,还与许多别的好吃的。但你多饮了两杯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璐没有疑心,只是蹙了眉,道:“什么酒?这么烈。”

    “碧香酒。”嘉树没什么停顿地回答了程璐的话,“伙计说是新品种,怕是‘绿酒初尝容易醉’。以后不要了。”

    程璐“嗯”了一声,又道:“你怎么在这里?”

    甘棠接过程璐的话说:“他送我上来。”继而又对嘉树说:“你先出去吧。”

    待嘉树离开以后,程璐复又将头搭在甘棠的肩颈处,撒娇道:“娘。”

    甘棠对程璐说话总是柔和,与方才面对嘉树时的冷厉可谓天差地别:“怎么了囡囡?”

    “想您了。”一问一答间程璐便又撒了个娇。

    “娘也好想你。”甘棠的手在程璐后背上下抚摸着,“囡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程璐把头埋在甘棠的脖颈没有答话。

    见程璐不答话,甘棠也不恼,轻笑了一声后,道:“娘给你带了梅花酥。”

    程璐沉默了一瞬,才闷闷地说:“谢谢娘。”

    ——*——

    程璐下楼时,桐安、嘉树、灵雨三人坐在一张桌案前讲话,准确说是桐安和灵雨说话,嘉树在一旁似乎在听、又似乎在发呆。

    甘棠教程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想在附近随意走走。程璐虽然提议自己可以作陪,但甘棠还是指名要桐安,说她想和桐安聊一聊以后的打算,程璐也就没再坚持。

    待到茶楼中只剩下程璐、嘉树和灵雨三人时,程璐便拿出茶具示意二人坐下,灵雨的故事也就在袅袅茶香中继续。

    灵雨当时在冷泉遇见的那位贵人是新任杭州刺史的公子哥,灵雨叫他杨公子。灵雨决心与杨公子合作实在丰乐楼所见所闻之后,而正式开始又是在杨公子助她清除了苗姨娘之后。

    灵雨并不清楚杨公子是如何将苗姨娘逼回王府的,总之对方说这是他合作的诚意;至于灵雨打算将苗姨娘如何,他不会干涉分毫。

    苗姨娘确实疯了。在苗姨娘回到王府之后,灵雨去探望过一次,王梓翰拦着没让进门,但灵雨还是听到苗姨娘惊惧的声音——“鬼!有鬼!”

    灵雨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她该觉得舒畅的,也确实有丝快感,然而更多的还是一口气哽在喉头吐不出又咽不下的挣扎。

    灵雨觉得如今的苗姨娘很可怜,又觉得自食恶果本就是她应有的惩罚——灵雨只不过是帮她早些得到惩罚而已。

    大约是她脸上多少有些痛心的意思,王梓翰突然敞开了心扉,对灵雨说道:“她很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替她分担。”

    灵雨终于将眼神分给了她这位小叔子,仔细看了看他。

    王梓翰相貌不凡,灵雨毫不怀疑这是她见过容貌最为出众的男子。可是自初见她便不喜这人:王梓翰的鼻子太尖、嘴唇又薄、一双上吊眼更是显得奸猾。单看相貌便觉此人心思深沉,若非她要对付的是对方的亲生母亲,灵雨只怕一早要与王梓翰联盟,在假意助王梓翰夺取继承权的同时,内耗王家。然而考虑到现实情况,灵雨并不想与王梓翰多言,她担心自己会说错什么话,惹王梓翰生疑。

    但此时的王梓翰不太一样。他鼻翼翕动,连嘴唇都有不易察觉的颤动,眼尾更是染了红,终于教灵雨生出了怜惜的感觉。大约是这个缘故,灵雨的安抚沾染了为数不多的真心:“前些日子连绵的春雨搅得人心烦,等艳阳高照几天,苗姨娘的情况定会好起来的。”

    王梓翰听灵雨这话也没应,只是稍加沉默,又说道:“嫂嫂可愿陪我走一走?”

    灵雨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

    两人沿着花园散步,灵雨开口道:“你也别太担心,总会好的。”

    话是没什么用的话,但许是灵雨的语气颇为诚恳,王梓翰也没生出觉得对方是不能与自己共情而故作姿态的反感。王梓翰微笑道:“借嫂嫂吉言。”

    话落到此处,灵雨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自认不是一个晓得如何安慰人的人,何况这事儿又与她脱不了干系。好在王梓翰也没想让她挑起话头,而是略微停顿后,又接着说:“苗姨娘真的很辛苦。”

    王梓翰语气中疼惜的意味很重,这不禁让灵雨的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她觉得这豪门大院的规矩太不通人情,明明是亲生的骨肉,只因母亲并非正室,孩子便连声娘亲都不能唤。自己生下来便没了这个机会,但即使王承槐没有背弃自己的承诺,灵雨也不会对着徐海棠唤声娘亲。这种发现教灵雨不自知地叹了口气。

    大抵是因为灵雨的这口气,王梓翰朝灵雨看了两眼,才继续说:“对女人来说,父亲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这话属实不合适:为人子不该妄议父亲,更不该对着嫂嫂抱怨。若灵雨守礼,就算不摆出“长嫂”的架子教训王梓翰,也该找话圆过去;但灵雨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隐隐应和了王梓翰的话:“深爱一个没那么爱自己的人,确实会很辛苦。”

    王梓翰没对灵雨的话发表什么评论,而是继续说道:“也许对方亦曾深爱过。那样更辛苦。”

    确实。若曾感受过爱人炽烈而浓郁的爱情,继而看着爱意变得寡淡,看着曾属于自己的浓情转移到他人身上,这种感受怕是要比从未得到来得更加心痛。

    灵雨虽然理解王梓翰话中的含义,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因着深爱的名义,人可以做出许多令他人、令自己觉得可怕的事。”王梓翰没有留意灵雨的沉默,想来他只是将对方当作一个倾吐对象,所以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是嘛。”灵雨轻声应和着。语气谈不上附和,但也不至于质疑,更像是怕对方觉得自己走神儿,所以简单地敷衍。

    王梓翰突然正色问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

    许是没想到王梓翰的话题变化得这样快,灵雨愣了愣神才说道:“原以为你是受了情伤,才有这么多感悟。”

    “旁观了他人的情伤倒是真的。”

    灵雨又接着回答了王梓翰方才的问题,摇摇头道:“说不清楚。也许等你遇上那个人的时候,你自己就明白了。”这话说完,灵雨又担心王梓翰多想,怀疑她与王梓臻的关系,遂补充说:“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感受,就像方才还是阴云密布,可你一见到那个人,便只余晴空万里。”

    王梓翰听了灵雨的话微笑起来:“那我还是不要遇见那个人为好。”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王府僻静的地方,再往深走就快到当年徐海棠的东风院了。灵雨想到这里的时候,脚步有些犹疑——那几晚总有一只血狐狸出现在苗姨娘的枕边,灵雨不知道苗姨娘是否将此事告知了王梓翰。如若王梓翰知晓,那么联系到徐海棠身上,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王梓翰注意到灵雨迟疑的脚步,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灵雨想让王梓翰往礼制的方面去思考她的迟疑,于是说道,“这边很偏僻,没什么人。”

    不知王梓翰是没意识到灵雨暗示的叔嫂同行的问题,还是并不在意,他只是接着灵雨字面上的话说:“快到东风院了。嫂嫂来过吗?”

    假话能不说就不说,所以灵雨坦诚道:“来过一次。”

    “闻说徐姨娘当年名动杭州、美艳动人。只是可惜红颜薄命。”话是这么说,但王梓翰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惋惜的意味。

    “也许就是因为红颜薄命,才会让大家惦念至今。”与其说王梓翰方才的语气没什么感情,不如说灵雨此时的话才更是平淡。

    “苗姨娘说你的眼睛很像她。”

    王梓翰的话宛若一颗惊雷,在灵雨平静的心中炸出汹涌波涛,但她脸上仍尽可能地维持平静,略微侧过脸看着王梓翰问道:“像谁?”

    “徐姨娘。”

    灵雨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淡淡地说:“不止是眼睛吧。”

    稍加思索便知灵雨这话是扯到了二人的身世,王梓翰不蠢,自然明白灵雨话中的意思,但他没急着道歉换话题,只当自己没听到这句话,又接着说:“苗姨娘很嫉妒她。”

    “嫉妒?”语气是惊讶的意思,但灵雨心中完全明白嫉妒是从何而来。

    “说是徐姨娘才来那时候,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要先送去东风院,连母亲那里都要等东风院挑完的。”王梓翰顿了顿,继续说道,“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别人,是会嫉妒的吧。”

    “嗯。”灵雨轻声应和着。她的声音虽然轻,但确实是出自真心。

    “母亲也是嫉妒的。”王梓翰嘴角带了笑,“我想那时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嫉妒的。”

    这话对长者不敬,但灵雨并不想反驳什么。

    “不过父亲一向是不长情的,东风院那位也没能得意到今日。”王梓翰的声音竟有些痛快的意思,想来他虽知家宅不宁的罪魁系王承槐,心中也不免因苗姨娘的恨意而对徐海棠生了怨怼的心思。

    “也许就是因为被深爱的人背叛,徐姨娘才会年纪轻轻的香消玉殒。”即使理解王梓翰的心情,闻听他先前的话也多少让灵雨觉得不适,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说,“早早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心中不定要多酸楚,也许早晚有一天会受不了。”

    暗示苗姨娘遭遇的话,王梓翰不可能听不懂,他只是不敢确定灵雨如此是有心、还是无意。

    王梓翰还是决定装作自己没有听懂,顺着灵雨的话往下说:“我们旁观的人觉得是好事,当事人可未必这么想。”

    灵雨微微侧头,示意王梓翰可以继续说下去。

    王梓翰说:“听说当年母亲也没少给徐姨娘小鞋穿。徐姨娘那人性子谈不上温和,一次两次她忍了,三次四次便少不了要争执。起初父亲还是会维护她的,但后来便觉得为何别的姨娘都能和母亲和平相处,只有徐姨娘那里有数不清的争执。”

    “母亲会用徐姨娘的身世攻讦她,是吗?”容貌、才华,灵雨相信这些深宅妇人差海棠百里,但身世一条是海棠避不过去的痛处。

    “最有力的武器。”王梓翰肯定道,“一次两次父亲不会在意,但是嫌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只差生根发芽。”

    “又或许嫌弃的种子一早便在,夫人只是帮老爷认识到而已。”灵雨觉得今天的谈话已经足够深入,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澎湃的心绪,所以她语气不悦地问王梓翰说,“梓翰说这些,是想暗示什么呢?”

    灵雨和海棠的身世太过相像,外人会被王梓臻绕道娶妻的方式欺骗,可家里人不会。

    王梓翰像是恍然大悟般朝灵雨行了一礼,致歉道:“最近被苗姨娘的事情扰得心绪不宁,走到东风院便不自觉多说了两句。是梓翰不会说话,还请嫂嫂勿怪。”

    灵雨难辨真假,但对方搭好了台阶便不能不下,是故她也欠了身子,道:“是我多想,梓翰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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