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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帘底纤纤月

    新年将至,灵雨作为王府的少夫人,自然也要忙于备礼之事。今年是她第一次做这些,王夫人又没半点儿要帮忙的意思,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忙里忙外,一边摸索一边上手。

    王梓臻生出想抱抱她的念头的时候,灵雨还在不停查看着礼单,生怕漏了哪家,又怕送的礼不合适,人家不喜欢。王梓臻不想打扰灵雨,他知道灵雨给自己太大压力,他怕现在过去打断她,会让灵雨更为紧张。

    于是王梓臻只能耐着性子等。但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灵雨的脑袋还是没有从桌案上抬起来。这会儿王梓臻的想法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想抱一抱灵雨了——不仅是抱,是用力的、牢牢将灵雨困在自己怀里的、想要与她的灵魂都交融在一起的那种抱。

    王梓臻出声唤:“灵雨。”

    灵雨没有回应。该是因为过于投入,没有听到王梓臻的声音。

    王梓臻只好又叫了她一次:“灵雨。”

    这次灵雨听到了,她抬头望向王梓臻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你来。”

    王梓臻与灵雨离得不远,灵雨虽然不明白王梓臻如此的用意,但还是顺从地走过去。等到她在王梓臻面前站定,她才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王梓臻不说好,只是把灵雨抱在怀里,一双手牢牢地将灵雨禁锢。灵雨不明所以,但由着王梓臻这么抱着她,然后慢慢抬起双手,也环绕住王梓臻的后背。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松手。

    后来灵雨很多次回想起这个拥抱,她想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算计,又充满浓情蜜意的拥抱。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灵雨甚至觉得双腿有些酸痛,可是她并不想放开,她想就这样沉湎于王梓臻的深情、陶醉于王梓臻赤|裸的爱意。这是灵雨嫁到王家之后第一次什么都不想、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是全身心地依赖着王梓臻,闭着眼睛倘游在安逸与包容之中。

    灵雨空灵的幻想被王梓臻的声音打破,王梓臻说:“灵雨,我好爱你。”

    语言是真诚的,氛围是惬意的,偏生灵雨感受到了恐惧——以往王梓臻说爱,灵雨总是得意洋洋,因为只有借助王梓臻的爱,灵雨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可是现在灵雨已经接近她的最终目的了,王梓臻愈加的深爱,只能让真相揭开的时刻变得愈发的残忍。

    灵雨没有回应王梓臻的话,但是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也变得清醒。灵雨明白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在王家待得时间愈久,情况就会变得愈不可控制。

    灵雨轻轻推开王梓臻,问道:“忙完了吗?”

    “还没。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所以就来找你了。”王梓臻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他懂得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正是他的这种坦诚,最难教人克制。

    灵雨嗔了王梓臻一眼,道:“正巧我有问题要问你。”

    “你羞什么?”王梓臻忽略了灵雨的话,只关注她那一个眼神,“孩子都生了,你怎的还这么容易害羞?”

    灵雨一本正经地说:“哪个羞了?这是怨怪你,堂堂一家之主,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好好好,为夫改。”王梓臻嘴上的笑意丝毫没有消退,“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在拟礼单,你来瞧。”王梓臻随灵雨走到桌案旁,看着灵雨指着的几个名字,灵雨又接着说,“前段时间看以前的账本,父亲给这几位送过不少东西,但是去年的礼单上好像只是些例行的礼品,无甚特殊。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不敢决定今年送什么。是送例礼,还是该多备些?”灵雨指出的几个名字,都是账本上出现的,但杨公子说是太子方的几位大人。

    “账本上有他们吗?”王梓臻思索着。

    “我记得有,但也记不太清了,所以才要问问你。”灵雨一边说,一边捉摸着王梓臻如此反应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走,去我书房,我们核对一下。”王梓臻说着拿起灵雨桌上整理好的礼单,和灵雨一同往书房的方向走。

    路上王梓臻开口道:“还是你记性好,那么厚一本账本,我可注意不到这短短几笔。”

    “我也不敢确定。”灵雨先是保留,又道,“你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总不能让你丢脸。”灵雨知道总以如临深渊的态度面对自己伪装的自卑早晚要教王梓臻腻烦,但此时这还是她最好的保护,所以她依然在使用这个老套却管用的招数。

    王梓臻没有多说,只是不顾周围下人的眼光,紧紧握住灵雨的手,道:“凡事有我。”

    核对过账本,二人发现情况确如灵雨所言。王承槐曾给名单上的人单独送过些东西,谈不上多么贵重,但确实超过了例礼的份额。

    王梓臻仔细回忆过这两年的事,觉得王承槐该是没有什么事要特别拜托这几位大人的,但毕竟彼时他没有当家,说不准这些。王梓臻怕失了礼节,还是决定去请教王夫人一趟。

    灵雨说:“别和母亲说是我发现的。”

    “为什么?”

    “母亲若知道你让我看了父亲的账本,定是要生气的。”

    王梓臻毫不在意:“充其量不过被骂两句。但这事让母亲知道,她也会觉得我这掌房夫人没有选错。”

    “不行,我会心疼。”灵雨还是拒绝,“只要把家管好,母亲早晚会接纳我。可是明明能逃过母亲的责骂,你却上赶着去,就算你自己不在乎,我却不能不在乎。”

    “没事的夫人,母亲顶多说我两句,称不上责骂。”

    “那也不行!”灵雨抓住王梓臻的衣袖,道,“总之不可以,无论怎么说都不可以。”

    王梓臻最吃灵雨任性的这一套,虽然他也很欣赏灵雨很多时的识大体,但是灵雨偶尔耍起的小性子却教他最为享受。特别是此时以耍性子的方式识大体,简直叫王梓臻爱得不得了。是故王梓臻宠溺地笑:“听夫人的罢。”

    灵雨替王梓臻整理衣衫,道:“别担心。时日还多,母亲总会喜欢上我的。”

    ——*——

    明里暗里几番从王梓臻处套话后,灵雨基本可以确定王梓臻对于假账本一事并不知情。这不难理解,要么是王承槐担心日后翻船,此时王梓臻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要么就是王承槐还没有对自己这个儿子交底。毕竟王梓臻及冠不久,王承槐想要再做考察也理所应当。只是如此一来,灵雨就不得不找方法进入王承槐的书房搜寻了。且不说王承槐会将账本藏在何处,就连如何进入书房,灵雨都尚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灵雨让兰泽出去见过杨公子,得到的回复是王承槐的书房中很有可能有一间密室。杨公子让灵雨不要着急,只需按他吩咐的做,他会安排好一切。

    也是赶得巧,年节期间走亲访友是正常礼仪,现任杭州刺史的公子来拜访,王梓臻岂有不亲迎之理?同来拜访的杨夫人身体突感不适,灵雨又怎能不忙着叫人传医师、不去前院告知杨公子一声?原本就热闹的府邸,再经此一闹,要个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随从溜进王承槐的书房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那位高手是何方神圣灵雨不知道,高手与王家过去是否有渊源灵雨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位高手确实在王承槐的书房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藏了不少王承槐与朝中大臣私相授受的书信。

    灵雨和程璐说她现在回想起这些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傀儡娃娃——杨公子要她提供什么信息她就提供什么,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可是杨公子却不会将全部的计划告知于她。这不难理解,毕竟杨公子要为太子做事,不能不小心谨慎;而灵雨只是报私仇,他们没有共同的志向,只不过是为了利益的短期合作。

    灵雨不是不知道杨公子在利用她,她只是觉得如此甚好:她不想让王家毁在自己的手上,但咽不下母亲惨死的恶气,既然杨公子愿意出手,她坐享其成就是。

    不知是不是生过孩子不久的缘故,灵雨那段时间心情总是很矛盾:有时她想要亲手将王承槐置于死地,有时她又舍不得将王家推向覆灭。所以她的思绪不停在这两者间循环往复,难以做出最后决断。

    杨公子没有告诉灵雨王承槐的书信中写了什么,也没有说真的账本会给王承槐怎样的罪名,灵雨也没有问。从杨公子告诉她得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与王梓臻的相处已经进入倒计时,她希望在最后的一段时日,自己可以真心待他。

    然而世事走得比想象中更为无情。

    阿宝的异样其实一早就显现出来了,在同龄孩子能被大人逗得发笑的时候,阿宝只会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他不会被周围的声音或者旁人的动静而吸引,只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偶尔带着无目的的傻笑。甚至于更早些的时候,阿宝连奶都不会喝,他不懂得吮吸奶娘的乳|头,动不动就会吐奶。

    也不是没有请医师看过,只是医师的话说得很客气,王梓臻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开玩笑说可能是灵雨一直太瘦弱,孩子身体不好,养一养会好的。但灵雨却清楚,这根本好不了了。

    灵雨才逃出要背着王梓臻搜集证据的愧疚,就又陷入了阿宝被证实痴傻的恐惧。她曾找过杨公子,问痴傻可有得医,说杨公子这样的人总该有些什么偏方的,但对方只能遗憾地朝她摇头。

    灵雨原也没报多大希望,只是有些心急,见如此,她索性问道:“证据既已拿到,为何还不对王承槐动手?”

    “时候未到。”杨公子看着灵雨,又多说了句,“王承槐在盛京又对一个新女人上了心。”

    灵雨不以为意:“关我什么事?反正他早晚要厌弃的。”

    “确实。准确来说已经厌弃了。”杨公子仍是道,“那女人前几天死了,不过死因谈不上与王承槐直接相关。”

    “你何必同我说这些?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杨公子笑起来:“王承槐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海棠’。”

    灵雨的手不自觉握成拳,道:“她是、怎么死的?”

    “窑|子里的女人。害了花柳病,没撑住。”

    灵雨闻言先是瞪向杨公子,继而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冷哼。

    “王承槐最初应该挺喜欢她的,和她讲了不少事。”杨公子不理灵雨的反应,继续说,“前任宰相韩仕韩相公被人弹劾私宅侵犯农田,正赶上当时陛下严查土地兼并的事儿,就这么给罢黜了。你知道吗?”

    灵雨摇头,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韩相公是被冤枉的,诬告他的人正是王承槐。”杨公子解释道,“韩相公也是杭州人,他家买地的时候没写清楚。韩相公每天批阅太多公文,也不知怎么这份东西就给混了进去,于是他就稀里糊涂‘买’了农田。再加上又搜出了一份下面官员写给韩相公的信——说韩相公授意他在杭州找的土地已经找好,附上详细情况请韩公参考——也就坐实了韩相公侵占农田的罪名。

    “韩相公不仅是在陛下严查土地兼并的时候知法犯法,更是当朝宰执联合地方官员知法犯法,他们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弹劾,韩相公就辩无可辩,心灰意冷地认了罪、领了罚、回杭州养老了。”

    “你是说这件事是王承槐做的?”

    “现任宰相王逸明王相公与韩相公一直不对付,王承槐能当上杭州城的父母官也和向王相公行贿脱不开关系。所以这整个圈套,从头至尾都是王承槐在王逸明的授意下做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么说太果断,杨公子又补充了一句,“这些是王承槐亲口对海棠讲的。”

    灵雨不为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韩相公不是将错就错,索性收了农田作为己用?莫非就因为他是太子的人?”

    一向嬉皮笑脸的杨公子敛了脸色,严肃道:“韩相公虽与太子交好,但那是君子之交,与朝堂中事无关。我知道你我之间的合作谈不上光明磊落,你对我有偏见我没有丝毫怨言,但韩相公的品行绝不容你随意置喙——我信他,我知道太子也信他,更知道这朝中、这天下还有无数人都信他。”

    “既如此,为何皇上不信他?”

    杨公子缓了脸色,道:“朝堂中事不是信与不信说了算的。我也不瞒你,在我得知韩相公是被王承槐冤枉之后,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替韩相公洗刷冤屈。韩相公是个正直的人,我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人带着污点走下去。”

    灵雨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对朝堂中事也确实不感兴趣。灵雨换了话题道:“那个海棠也是你们的人?”

    “不是。”杨公子耐心解释道,“她死后,她的郎君告诉我们的。”

    “她嫁人了?”灵雨的声音有些诧异。

    “成亲那天夜里,她去世的。”杨公子说,“是嫁人了。”

    “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听听她的故事。”灵雨慨叹,继而道,“你和我说这些,是想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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