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猩红的双眸锁定沐浅浅，白应悄无声息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强调道。

    呼啸的风声灌入车内，沐浅浅本就没有认真听白应说话，如今风一吹，就只剩下零散的几个字。

    偏过头，沐浅浅挑眉问道：“你说什么？”

    “浅浅，他们都骗了你。”白应脸上的笑容扩大，直勾勾地盯着沐浅浅，低声呢喃道。

    “……”沐浅浅回过头，淡声道，“我父母爱我，他们不会骗我。”

    白应：“……”

    猩红充血的双眸静静凝视着沐浅浅，白应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丝毫错愕的的神情。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沐浅浅面色平淡，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浅浅，我说的不是他们。”白应敛着眸子，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我是指——程朝。”

    “以及程忆。”

    沐浅浅回眸。

    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后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她眨眼，问道：“你知道什么？”

    “浅浅，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白应侧过身，正对着沐浅浅，笑容灿烂道，“你知道多少？”

    “我可以理解，你一点也不惊讶于程朝的欺骗，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有隐瞒。”白应偏头，语气似乎带着一丝疑惑，话里话外却是明显的试探，“但是面对程忆，为什么你如此的淡定？”

    “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还是说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白应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讽刺起来。

    沐浅浅嘴角含笑，不为所动。

    细长的发丝抚过脸颊，沐浅浅眼眸微眯，若无其事地将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语气平静：“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谁又知道，你说这句话，是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呢？”

    白应一愣，反应过来，笑了笑：“浅浅，恐怕你还不知道，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干净。”

    “呵。”沐浅浅冷笑，扫了一眼后视镜，确认身后没有可疑的车辆后，她降低车速，将车停靠在路边。

    推开车门，沐浅浅扶着车门回头望了一眼。

    静谧的道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盏闪烁的路灯。

    没有人跟过来。

    握紧手|枪，沐浅浅拉开保险栓，指向白应：“路上我们慢慢聊。”

    白应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空旷的道路上只拖着两道人影，白应“砰”地一声将车门合上，随意靠着车望了一眼道路外。

    如果将地下城看作一座山的话，那么这里大概处于半山腰的位置。

    在这黑暗静谧的一角，可以完美地将地下城的夜景收入眼中。

    璀璨的霓虹灯闪烁，灯火通明。

    “走吧。”沐浅浅扫了一眼地图，上前一步。

    冰冷的枪口抵在脑门上，身体感到危险后本能地向后一缩。白应头一偏，随即那把枪就抵在胸口的位置。

    白应：“浅浅……”

    “不要浪费时间。”沐浅浅冷声道。

    地下城，顾名思义，位于地底的城市。如果想要出去，必然有一个向上的过程。

    几乎每个区都有一两个出口，这是最近的出口，却不太好走。

    根据地图的显示，沐浅浅很快来到一处洞口。

    黑黝黝的洞口如野兽的血盆大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吞入腹中。

    沐浅浅眼眸微眯，低声道：“你走前面。”

    “浅浅这是想等人来了，好拉我挡枪？”白应笑道，像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一般。

    不等沐浅浅回应，他就率先一步迈入了漆黑的洞口。

    沐浅浅紧随其后。

    白应说得没错。

    虽然这条路鲜有人知，但是不代表不会有人来。让他走前面，确实有一部分“拿来挡枪”的因素在里面。

    “哒哒”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沐浅浅没有贸然开灯，而是就着黑，一路前行。

    索性地图在手，在选岔路口的时候，沐浅浅几乎不带犹豫地指定了方向。

    “浅浅来过这里？”白应挑眉。

    或许沐浅浅知道这条路，是别人告诉她的。但是这里的地形复杂，黝黑的环境中更容易选择失误。

    而沐浅浅在岔路口的每一个选择都毫无错处，这一点确实出乎白应的预料。

    如果去其它的岔路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见到几具可怜的白骨，那都是迷失在这里的人。

    要是之前没有来过，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的抉择？

    全凭运气？怎么可能。

    白应不信。

    他更倾向于沐浅浅来过这里。

    只是沐浅浅无视了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说说他们骗了我什么。”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静谧的黑暗中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昏暗的路边开着数不尽的白昼花，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驱散了这里独有的潮湿味道。

    白应深深吐了一口气，双眸如炬，呢喃道：“不止你被骗了，我也被骗了，说不定大家都被骗了。”

    “当然，组织不会被骗，它再清楚不过了。”

    沐浅浅闻言皱眉。

    之所以留白应活口，是因为他的话勾起了她的兴趣。

    或许白应知道点什么。

    或许白应知道的，和攻略目标的现状有关，可能有利于之后的判断。

    不然在下车的第一时间，沐浅浅就一枪毙了他。

    只是沐浅浅的耐心不多，懒得和白应玩文字游戏。

    枪口抵在白应的腰间，沐浅浅冷声道：“说直接点，我的耐心不多。”

    淡淡的杀意裹挟着白应，他明显察觉到了，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

    “浅浅，你不是觉得程朝有病吗？”白应顿了顿，空旷的洞内回荡着他的笑声，“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什么病？”

    “直接说。”沐浅浅抿唇，脚步不停。

    “程朝有双重人格。”白应摇了摇头，顿了顿，“不，应该说程忆有双重人格。”

    “浅浅，恐怕你还不知道，程朝和程忆是同一个人。”白应双眸晶亮，幸灾乐祸道。

    他如出巢的燕子一般，步伐轻快，仿佛沐浅浅的痛苦与错愕，能让他短暂地忘却身上的痛苦。

    “只不过程忆是主人格，程朝是副人格。”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们两个都出身三区，并且程朝对程忆抱有无缘无故的敌意？”

    白应笑着，轻声道：“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沙哑的笑声倾涌而出，白应扶着坚硬冰冷的岩体，脚步踉跄。

    他捂着脖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以你喜欢的程忆，和你厌恶的程朝，是同一个人的。”

    “命运总是会捉弄人，不是吗？”

    白应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眨了眨眼笑道。

    他无疑期待着沐浅浅的错愕与痛苦。

    “浅浅，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轻声的呢喃如恶魔低语一般，萦绕在沐浅浅耳畔。她面无表情地对上猩红流转的双眸，语气平淡道：“命运确实会捉弄人。”

    如果她真的不知情，或者真的爱着其中的某一个人格，那么白应或许可以在她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的一切。

    只可惜，白应所知道的，沐浅浅也知道。她也不爱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格。

    按理说她应该装一装的。

    只是攻略目标都出问题了，一旦副本崩塌她很可能没有钱拿。一想到两袖空空的结局，沐浅浅就没有心思和白应飙演技。

    所以白应注定要失望了。

    白应确实很失望。

    即使昏暗的环境中看不清沐浅浅的表情，但是从对方平静的语气和明亮如炬的眼睛来看，沐浅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惊。

    不，准确来说，她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所以才没有丝毫的错愕。

    “你早就知道？”白应大受打击地后退一步，满脸惊愕。

    白应没有在沐浅浅脸上看见的情绪，如今都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沐浅浅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沐浅浅随口道，明显的敷衍。

    白应却像是悟出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恍然的情绪。他扬了扬唇，笑容灿烂：“难怪……”

    沐浅浅扫了一眼地图。

    偌大的地下城地图中，属于玩家的绿点已然处于边缘位置。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出去了。

    不过在出去之前，她要先问一件事。

    “主人格知道副人格的存在吗？”

    一直以来，主人格与副人格之间的关系，都是沐浅浅靠收集的零散信息作出的猜测，从来没有得到证实。

    如今面前站着一个知情人，沐浅浅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白应闻言一愣，血红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

    无言的沉默蔓延开，淡淡的清香顺着凉风涌出。白应抿着唇，忽地展颜一笑，洁白的牙齿如开在黑暗中的白昼花一般，白得晃眼。

    “副人格诞生于三区，和主人格共存了十几年的时间。”白应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扫过，遮住眼底的情绪，只余一片带笑的嘶哑。

    “虽然副人格一直小心隐匿自己的痕迹，但是……”

    细微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沐浅浅顿感不妙，错开眸子往白应身后一瞥。

    昏暗的环境中，不远处站着一道挺拔的人影，正一言不发地望着这边。

    对上沐浅浅的目光，对方果断抬手，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杀意。

    随即沐浅浅就听见熟悉的，子弹上膛的声音。

    沐浅浅：“！”

    “砰——！”

    枪声震耳，冰冷的子弹没入肌肤，激起一片血肉，斩断了白应未尽的话。

    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破风的寒意灌入胸口。

    白应双瞳短暂地收缩一瞬后，如开在雪地里的玫瑰，就此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