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 遗

    “真的!”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手舞足蹈解释:“小的有个亲戚的朋友的兄弟看守城门,接到命令,下月就要准备关门!我听人家说,起因是南部十二镇妖魔为患,天降紫色异火,用水压根浇不灭,还有虫灾,本是秋收时节,万顷良田却被毁的干干净净,又是饥荒,又是瘟疫,许多灾民往咱商都跑,近日城内流民乱窜,很不太平!”

    又是南部十二镇?

    怪不得楚烟如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他是丞相,日理万机,估计焦头烂额都在忙这事了。

    楚岚芝沉吟不语,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说起梁州南部十二镇,浮屠山恰好位于梁州南部,与深渊交界。

    这之间……

    楚岚芝靠在小榻上,执笔在黄符上写咒,笔尖灵力勾勒出玄妙线条,如天地规则,线至末尾,浑然成形。

    她认真端详着符咒,余光看到姜弃端了新的紫萼兰花进门。

    紫萼。

    等等,方才那人说天降紫色异火!

    楚岚芝眼神一闪,福至心灵,浮屠山封印之所以解开,很大原因是百年前镇山凶兽肥遗“紫萼”莫名失踪,无人看守浮屠山封印。

    在一次地震后,山体裂开一道天堑,有人光明正大摸进浮屠山,放出了魔女九凰。

    这镇山凶兽真身乃上古魔蛇,背有双翅,四足,喜居山林,是她读到《山海经》一种有趣异兽,参照捏造出来的。

    她还给它随便取了名字,就叫紫萼,又想给它点高大上的能力,体现“凶兽”这响亮名头,便说它能驱使紫色魔焰,带来旱灾、虫祸。

    祸乱梁州南部十二镇的妖魔,不会就是无故失踪的“紫萼”吧!

    当时她秉持“男女主三章必须见面”的原则,一心放女主出来,赶紧和男主谈恋爱,便没填“紫萼去了哪”这个坑,所以在这等着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挖坑一时爽,穿书火葬场”吧?

    【魔族九凰公主生的美艳无双,她父母为魔族战死之前,怜爱她体弱,将她封印在浮屠山保护起来,并派了凶兽肥遗“紫萼”镇守封印,希望她苏醒时,能平平安安。】

    【浮屠山终年无人,山上松针古树,满地瘴气毒物,那日云层间天雷滚滚,天雷劈下来,山体崩塌引来地震,封印破碎,肥遗不知所踪。】

    【百年后,几个魔族忠心旧部根据魔主遗嘱摸到浮屠山,纳闷怎么不见肥遗,他们将封印中的绝世小美人唤醒,并带她回去魔族,准备为她接风洗尘,聚众庆祝。】

    【谁料在回去的路上,一柄寒意凛冽的仙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在路中央,入土三分,拦住了他们去路。】

    本书男主张雁南就这么霸气侧漏的登场了!他都不用说几句话,一张帅脸高贵冷艳,一柄仙剑斩妖除魔,摧枯拉朽得到了女主九凰的芳心。

    “哎哟……”

    楚岚芝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略显降智的原情节,她现在可是准备做一出美人计,撮合九凰和姜弃。

    “姜弃,你过来。”

    楚岚芝坐直了,向不远处的姜弃勾了勾手指。

    姜弃放下兰花走到楚岚芝面前,少年今日穿着玄色织锦,英气逼人,容貌在魔族中也是一枝独秀的极品,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垂在身侧,神色冰冷昳丽。

    如今姜弃将性情隐藏的很好,渐渐不再外露,似乎听话的做起了楚岚芝的贴身侍卫。

    只有在楚岚芝打他的时候,才会从眼角里泄露出一丝恨意。

    从梁姬找茬那事后,楚岚芝已有十日没打他了,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十日没吵架了。

    楚岚芝打量他,那眼色,仍然避的很远,似乎和姜弃隔着跨不过的大山,嘴里说道:“你这些天在楚府适不适应?”

    姜弃没想到楚岚芝会问他这个,嘴角勾起一个熟练的恭敬笑意,回道:“适应。”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不想离开?”楚岚芝执笔继续在黄符上描摹。

    姜弃抿唇不语,一双漆黑眸子寡淡的瞅着楚岚芝,似乎不明白她又要搞哪出。

    楚岚芝还是头一回和姜弃心平气和讲话,她显得很有耐心:“我知道楚府庙小,容不下你这樽大佛,你想要什么?想出去吗?”

    姜弃眼珠动了动,目光凝滞在楚岚芝脸上。

    他喉咙微动:“什么也不想要。”

    “不想杀了我?”楚岚芝挑眉抬眼,如此问道,虽然说着这种话,却不显得生气,好像在说今天日头真好那般随意。

    姜弃眼睛暗下来,下一瞬,眉眼却弯起,两颊梨涡深深,他抓住楚岚芝裙琚,俊脸靠着楚岚芝双腿,深情道:“爱主人都来不及,怎会生起那种心思。”

    楚岚芝头皮一麻,抬腿踹开了他,眼皮掀起冷漠的弧度:“不是告诉你别随便碰我吗?”

    除了照顾楚岚芝起居,如束发、穿衣、洗漱等,她禁止姜弃余外的身体触碰,只要姜弃一靠近,她似乎就被人踩到了什么尾巴,吃了一吓,接着就像无法忍受脏东西般,脸色难看。

    此刻又是这样,少女坐于榻上,单衣外披着雪白狐裘,肤若凝脂,睫若蝶颤,冷傲高贵,眉头却已经打结一般皱起,红唇紧紧抿成直线,怒意鲜艳。

    “是,只是情不自禁,又忘了。”

    姜弃站起身,长睫垂下,遮住眼中受伤神色。

    又装上了,他是有戏瘾吧?

    看到他这油盐不进没得谈的样子,楚岚芝移开眼睛,气闷地摆摆手:“下去下去。”

    “主人生气便打我吧。”

    少年低头直直站着,双手垂在身侧。

    屋内安静了,楚岚芝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装到极致”的人。

    “好、好……”

    楚岚芝成功被他挑衅到了,连道两声好,拿起榻内侧的银鞭,抬手利落打在姜弃身上。

    一声接一声皮鞭挥打的破空声响起,与鞭打到皮肉上的闷声,织成诡异协调的破碎曲调。

    楚岚芝脸颊被怒意染成绯红,果不其然,她看见一声不吭的少年死死盯着她,眸子黑到极致,如两颗黑曜石,冷若十里冰川。

    随便吧,她咬牙,破罐子破摔的想,和姜弃搞不好关系的!这种人,就是欠揍!

    欠调-教!

    *

    旱灾、虫祸越闹越大,南部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离开故土,携老扶幼的奔赴商都,企图在梁州都城寻一个庇护,商都城门被围的水泄不通,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

    朝堂上,百官为该不该放人进门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人认为百姓无辜,秋冬天寒,流民居无定所,又无粮食,实在可怜,要放人进来好好安置;一方人认为流民人数众多,时间太急,一旦进城难以维持秩序,粮草物资也难以为继,让他们待在城外。

    梁帝爱民如子,终究做了主,开城门放人进来,下旨从国库中拨出粮草赈灾,百官也要积极参与赈灾,安置好灾民。

    但这可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远之计,梁帝又下令,命丞相楚烟如带兵前往南部十二镇,调查事情来龙去脉,从源头解决祸端。梁帝还特意交代楚烟如即日出发。

    子月仲冬,梁州落了今年第一场雪。

    商都城覆盖了一层薄薄晶莹,朱红墙院,银装素裹,煞是好看。许多贵族、富家子弟喜欢这种下雪日子,因为这等诗情画意下他们可以找到好乐子。

    与这厢歌舞升平的景象不同的是,玄武大街上成百上千席地而眠的流民。

    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商都,没住进安置房,为了活下去,卷了破皮草打补丁的被褥,横七竖八睡在大街角落,寒风凛冽,雪堆累身。

    浪漫的雪景对他们来讲十分恐怖,因为它能无声无息间夺去人的性命。

    白玉巷里头,睡的流民尤其多,有老有小,在这个穷冬里,他们躲在青瓦屋檐下,蛛丝结网间。

    这些人打听到白玉巷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平日里一到午时,好些少爷小姐会在门口摆出热乎饭菜,招呼流民来吃,也是赈灾的一种。

    “田爷,您说的那位小姐什么时候出来啊?”

    流民堆里,中年妇人问道,她衣衫褴褛,被冻得瑟瑟发抖,怀中还抱着一襁褓小儿。

    “田爷”是一鸡皮鹤发的老头,花白胡子,驼着背,满脸苦难。

    听到妇人问,他知道她担心很久未进食的孩子,叹气一声说:“再等等,这楚家一向准时,楚家小姐也是大方的。”

    妇人眉头愁苦的皱着,夫君死于天火,田里粮食颗粒无收,她一路赶到商都,饿的只剩皮包骨,根本没有奶水喂孩子,想到孩子,她泪水又连连而下。

    “二娘,别急,你听我讲,待会儿你排队领完粮食,就拿过来放在这里头,”那男人瘦的没几两肉,眼睛红的满是血丝,他指的是被褥下面,又说道,“然后,你再去排队,再领,再去,再拿,这样就不用担心没粮了!”

    “这……这样好么?”林二娘难免怯怯道,“这么乱来,他们管事的不会打人?”

    红眼男人“嗐”了一声,直直看着楚府大门:“不管事!压根不管的,那小姐傻得很,每次我去拿,她都坐在椅子上写字,抬头见了我也是笑眯眯的,她们懒得很,才不会管呢!或许根本就没看!”

    田爷也宽慰道:“是这样……尽管去!”

    红眼男人瞅着林二娘姣好面容,目光滑到胸脯,咽了咽口水,不大在意道:“反正他们不差钱,富得流油,你怕什么!”

    林二娘低头看着被冻得脸色通红的孩儿,心里似乎下定了决心。

    “来了!门开了!快来——”

    只听人群中一声高呼,楚府开门了!五六个家丁抬出饭菜,搁在一条长桌上,掀了竹盖,热乎乎的冒出白气,饭香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好多人直直窜向门口,开始有序排队领取,人头攒动,却没什么叫嚷吵闹声。

    很快轮到林二娘,她抱着孩子,满头是汗挤到最前头,一抬头就看一位极为俊俏的玄衣少年,这人容色比雪还艳丽,看的她不禁怔住了。

    少年拿着木勺,敲了敲装满白饭的桶,冷声说:“碗。”

    林二娘立即醒了,收回了惊艳目光,面皮发红,不好意思的说:“出来匆忙,没……没带,少爷……您行行好吧。”

    少年不说话了,神色可谓冻人三尺。

    众人在后头等得及,骚动起来让她快走,林二嫂僵直站着,心里难过又羞耻,开始偷偷抹泪,她想早知道找人借一个,便要转身去借。

    “给她拿个碗吧。”一道女子声音响起,音色纯净的、轻淡的。

    少年听了她说话,便冷着脸转身,去府里拿了。

    林二娘伸着脖子向里面看去,只见一少女坐在灯挂椅上,约莫十六七岁罢,皮肤雪一样白,眉眼灵动不似真人,衣着不凡,姿态随意却贵气难言,她哪见过这种气质的人,一下又是愣住。

    那少女见着她,朝她笑了笑。

    林二娘忙收回目光,感觉自己有些僭越,心里生了几分慌乱,直到少年将饭菜递给她,她才诚惶诚恐的接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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