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

    顾慈安:“那过几天他们就会过来了。”

    叶皎开始卖惨:“所以啊,师弟只有这几日好吃的了!”

    楚岚芝眼神一闪,九连的人也要来?那肥遗还有得活么?它要真是祸乱根源,危害一方,可不得被这些正派人士挫骨扬灰咯?

    还如何让它带她去浮屠山救女主啊?

    楚岚芝暗自思虑良多,这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何况面前还有姜弃这么个定时炸弹言笑晏晏地给她夹菜。

    “不用给我夹菜,”楚岚芝叹气,语气倦怠,“我烦着呢,看到你会更烦。”

    姜弃默默放下筷子,抿着唇不语,看着很是委屈。

    叶皎与顾慈安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怪异,要说个所以然又说不出来。

    “楚小姐有何烦心事呢?”叶皎问。

    楚岚芝自然不会和他们说实话,便道:“家父前些日子来十二镇调查,按时寄回家里的书信却断了,我很担心他此刻的安危,所以才带着……姜弃出来。”

    十二镇水深火热,情况不明,叶皎不得不佩服楚岚芝的果决和魄力,当下宽慰道:“早就听闻梁州有个三月拜相的能人,想来楚相定是智勇双全,谋略过人,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三月拜相?意思是楚烟如只用三个月就当上丞相了?按照朝廷正常升迁,当上丞相哪个不是七老八十,青丝变白发的,这渣爹有那么牛?

    她可不知道这桩奇事,心下暗暗惊讶,眉目忧愁地摇了摇头:“但愿吧。”

    待饭毕,叶皎便对楚岚芝说:“岚芝小姐,我们晚上要去镇上捉妖,有无兴趣一起?”

    楚岚芝心里一跳:“啊?捉……捉妖?”

    顾慈安一直记挂着楚岚芝的符咒天赋,又听闻蔡老爷说楚岚芝用符咒招魂一事,更是起了劝她拜入九连的心思。

    一向寡言少语的顾慈安此时也出言道:“岚芝,修炼之事学无止境,只有强大自身,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比如正义公道,比如亲人好友,或许你随我们去经历感受,会更想去九连看看。”

    去九连?

    楚岚芝一时语塞,心中警铃大作,像是被这句话踩到了某条红线,去九连是不可能去的,她现在还没准备好面对觉醒的魔神姜弃。

    九连也没准备好被魔神覆灭。

    楚岚芝眸色深深,不过捉妖……

    她淡漠眉眼间绽放一抹明艳笑容:“好啊!听起来就很有趣,到时你们也不必太顾及我,姜弃会保护好我的。是吧姜弃?”

    彼时姜弃在一旁僵硬微笑:“……当然。”

    *

    不知怎地,蔡老爷听闻他们几人晚上要去捉妖,居然拜托他们将蔡闲也带着,他已经很老了,脸上再也不见当年风采,佝偻着背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闲儿还年轻,总不能与我老头儿终年死守蔡镇寸土之地,总要见识一下天地之广,世间之大,仙师们请捎上他吧!”

    眼看老爷子又要跪下,吃人嘴短的叶皎无法,只好应了。

    蔡闲被招魂清醒过来后,赫然就是一闲散少爷,着蓝纹大氅白色织锦,手塞在金丝绣花套里,十分怕冷的模样,见了人就笑,果然是讨喜之人。

    用了晚饭,众人出发了。

    顾慈安拿着类似罗盘的法器带路,叶皎解释说此物叫做“仙人指路”,可以追随妖气,辨认妖物方位。

    他们先是在镇上一家门可罗雀的青楼中,抓到了又一只狐妖,它化形后容貌甚为娇艳,藏身此地吸人精气,又将尸体藏在床榻下面,叠成小山,狐臭尸臭脂粉臭,臭气冲天,闻着这令人抓心挠肝的腐恶臭味,楚岚芝先吐为敬后,接着蔡闲也吐了。

    “主人,”姜弃拿出边角绣竹的黑色锦帕,眼含奚落道,“用此物遮挡一下罢。”

    楚岚芝剜了他一眼,接了过来捂住口鼻,好闻的檀香味暂时遮挡了臭味。又想起来这是姜弃的帕子,心生嫌弃,一时又不好丢,尴尬不已。

    蔡闲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这种苦,他看姜弃给楚岚芝递了帕子捂住口鼻,又想起自己出门匆忙没带帕子,憋着嘴哀求道:“姜公子,您还有没有帕子,小生受不住了……呕!”

    姜弃见此,冷漠道:“没有。”

    叶皎捏着鼻子:“我说蔡闲,你是男人,坚强一点!看我师兄他——”

    顾慈安将花床下又一具腐烂尸体移出来,忽然面色不虞的跑了出去。

    叶皎疑惑,忙叫道:“师兄你去哪?!”

    顾慈安头也不回,声音坚定地渐行渐远:“受不了了,去找此地衙门。”

    后来随着“仙人指路”的指引,几人又去了镇郊清净寺庙里,抓了只穿袈裟假扮和尚的虎妖。

    这和尚更是奇葩,竟痴迷佛法。

    幼时偷看过几本经书,一心修“不净观与白骨观”法门,便将来上香的信徒骗到坟地里去,挖死人尸首给信徒看,教导他们看不干不净的东西。

    若人被吓死了,他便将尸体埋在庙前的槐树林下,作为修炼新素材,没被吓死的……就吃进肚里,虎妖认为这种人有慧根,吃了能增长修行。

    清净寺佛门低矮,冷月照耀下,槐木婆娑,和尚穿着僧衣,鼻梁扁平塌陷,双目深垂,佛珠耷拉在脖子上,已经七分像鬼,还在超然物外的谈着《严楞经》。

    蔡闲望着烂泥里露出的一截森白手骨,已经吐得脸色惨白,后来哭爹喊娘要回家,喃喃着外面的世界太可怕,给叶皎看乐了,哈哈大笑。

    到了后半夜,楚岚芝走累了,气喘吁吁,她平时疏于锻炼,身子娇气,此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给叶皎看到了,这白衣修士拍了拍姜弃的肩膀,指着楚岚芝狭促道:“你主人怕是快走不动路了,不搭把手么。”

    楚岚芝已经身心俱疲,闻言更加悚然惊恐,待回过神来,已经被少年一把抱起来了。

    少年身体僵硬又冰冷,手里还提着一盏纸糊的白灯笼,魔物夜能视物,这是专门为楚岚芝照路用的,免得她趔趄摔跤。

    他乌黑的碎发如羽毛般轻轻落在楚岚芝脸上、鼻尖,而楚岚芝身体悬空,只能支撑着他,正要说几句拒绝的话语,却对上姜弃深邃黑暗的眼睛,里头寒意凛冽,却生生被他扭曲出一个笑。

    “主人……”

    一个讨好的媚笑,被他做的忸怩,所以略显滑稽。

    这么不高兴么?

    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窃喜,罢了,形势比人强,楚岚芝戴着紫环戒的素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姜弃,你可要小心稳着点抱,不然……”

    少年雪肤红唇,浅浅一笑,嘴唇贴着她耳边道:“自然不会摔着你。”

    若不是他眼神深处的凶恶阴诡,光听这温柔酥麻的话语,楚岚芝都要觉得她已经驯服了这狗东西。

    “哈哈哈!”叶皎显然很单纯,以为二人相处和谐,他以折扇捂住笑,去前头和师兄讲话了。

    “姜弃,”楚岚芝无聊,想起今夜所见,便张嘴问他,“你从小在深渊里长大,你说说,这魔和妖,哪个更坏?”

    姜弃讥诮的眉眼若海棠花般浓艳,莫名垂首看了楚岚芝一眼。

    楚岚芝讪笑,心想他应该觉着世上最坏之人近在眼前了。

    “一样坏。”他缓步走着,目光望向远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惜字如金地又重复了一遍:“都一样。”

    妖魔确实一样坏。

    仅仅对人来说,无论出于何种动机,他们总是与人对立,就像阴与阳,黑与白,水火不相容,那妖魔之间彼此对立吗?

    楚岚芝想起自己在书中的设定无比粗暴,妖魔狼狈为奸,他们都不懂克制欲望,自私自利,一味趋利避害,充分彰显着何为恶,就好比大恶的姜弃,为了复仇,为了称霸九州,他可以覆灭九连,屠杀梁都,血洗楚家……

    没有任何道义可言。

    楚岚芝眸子冷下来,遂也不想和这大反派探讨人生哲理,懒懒打了个哈欠,在姜弃怀里,感受着他走路时一摇一晃颇有规律的力道,闭眼睡着了。

    *

    蔡镇有条河,叫忆川。

    至丑时,夜色很深,阴风渐浓,到了阴私邪祟最喜欢的人间阳气最弱时刻,也只有在这种时间,才能捉住神出鬼没的它们。

    顾慈安一袭青衫,随着仙人指路走,到了忆川河边,罗盘指针猛然开始震颤,不停围着圆心打转。

    他肃然提醒道:“这是最后一处,也是妖气最浓的地方,大家要时刻警惕!”

    冰冷河水在黑夜里缓缓流淌,两岸芦苇孤独而立,清寒月光洒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河水湍急处,隐约有锣鼓二胡奏乐声,点点荧白飞蛾飘然飞来。

    叶皎耳朵灵,疑惑道:“深更半夜,怎会有奏乐声?”

    蔡闲已经被折磨的够呛,他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忆川河,眼睛突然瞪大,指着河中央问:“那是什么?!”

    姜弃抱着楚岚芝冷冷站在一旁,精致下巴微扬起,他颇有兴致,眯起眼睛望过去,只见暗沉河面架着一座石拱桥,桥头挂着两个随风摇曳的白灯笼,在暗夜里燃烧出微弱苍白的光。

    眉梢一挑,明秀的少年勾了勾红唇,他垂首看着楚岚芝纯净睡颜,悄声低语:“主人啊,此妖恐怕棘手,这是与我同源的深渊气息。”

    楚岚芝蹙了蹙眉,睡得迷迷糊糊,阴风带来冷意,她没意识,不知危险地一个劲往少年怀里钻,想获得些暖意,双手也死死扒住了少年的瘦腰。

    一向知道楚岚芝睡相差,没想到抱着睡会这么差,少女整个人贴上来,气息温润,带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

    又黏又烦。

    姜弃脸色愈发僵硬,倨傲冷淡站着,抱着人一动不敢动了。

    叶皎也看过去了,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有什么奇怪,一座桥而已。”

    “不是,叶兄弟!”蔡闲怕的胆寒,浑身战栗,崩溃道,“这……这忆川河上根本没有修筑拱桥啊!”

新书推荐: 七步拿捏乱世魔尊 让我再见你一面 囚雀 百分之九九 望月之夏 违世之物 窃权 我可否将你比作夏天 [女A男O]笼中鸟 高岭之花为爱当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