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

    冥蝶疼的五官扭曲,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顷刻间被捏碎了,一点点血肉碎屑落在地上被人无情踩踏而过。

    这是谁?!

    冥蝶目眦欲裂,捂着心口深深恐惧,瑟缩着,竟然一句话都发不出。

    楚岚芝吃了一惊,连忙去扶冥蝶,对姜弃说道:“住手,她没有伤我。”

    姜弃顿住,眼中红芒褪去。

    现下血契还未解开,他不允许任何人害楚岚芝性命。

    忆川河畔,天光微熹,一抹水雾从清明如镜的河面缓缓升起,枯黄芦苇微微随风晃动,石桥幻境彻底消失了,此处微风徐徐,风景甚好。

    楚岚芝默默站在河岸边,裙琚轻扬,凝视忆川。

    这晨光冷而静,她深深感到它的寒凉,她是此间人,她已经成了楚岚芝,她的每一小步都如蝴蝶振翅,会在日后卷起滔天风暴。

    “小主人,您知道么,”冥蝶靠在石岸上休息,她伸手掬起一捧忆川水,唇色惨白,“此地人有独特丧葬风俗,会将死去的亲人火化,骨灰盛放在一盏莲花灯中,随水漂流。”

    “哦?”楚岚芝神色淡淡,问,“怪不得昨日你的冥蝶从莲花灯中牵引出魂魄。”

    冥蝶点点头:“人是如此天真,以为这忆川能流到地府黄泉,其实,那些莲花灯都滞留在忆川河中,随便一个风浪,便能将小小的莲花灯掀翻,骨灰沉到河底,成了淤泥,喂食鱼虾。”

    楚岚芝低眉看向冥蝶:“是有些可笑。”

    冥蝶见楚岚芝面上并没有笑,暗悔这笑话真冷,又悄然探究地看向姜弃。

    少年一身玄衣,正熄灭了青灯,抬头朝她弯了弯唇,冷白的俊容在晨间莫名清寒。

    冥蝶眸中升起一股惧色,生生打了个寒战。

    “昨夜与我们一同前来的几人呢?”楚岚芝有些担忧顾慈安他们的安危。

    冥蝶回过神,转而回答道:“前面两个术士有些本领,被我困在幻境里,就快出来了,后面那个……他好像睡着了。”

    言罢,她一挥水袖,空气一阵波动,顾慈安、叶皎、蔡闲三人横七竖八躺在河岸上。

    片刻后,顾慈安和叶皎眼皮一动醒过来,蔡闲脑门赫然贴着一张符咒,手中还捏着一张,依旧十分安详的睡着。

    见状,楚岚芝嘴角抽了抽。

    顾慈安一醒来,张眼看到冥蝶,面如怒目金刚,抬手就想拿出蔡闲怀里抱着的重剑。

    谁料蔡闲抱得死紧,他一拔,竟然没拔-出来?!

    顾慈安面色一僵,不由用了劲去拨开他手,闷声道:“蔡闲,你松手!”

    叶皎无奈扶额,从囊中取出麒麟镜,向冥蝶一照,念咒喝道:“麒麟从号令……”

    冥蝶冷眼瞧着他们。

    楚岚芝忙上前夺过麒麟镜,卖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叶师兄您冷静!”

    叶皎被夺了镜,指着冥蝶焦急道:“岚芝小姐,这是妖魔,十分危险,你别被她迷惑了!”

    楚岚芝出言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娘以前的魔仆冥蝶。”

    “啊?”

    叶皎生生一顿。

    “啊!”

    蔡闲当下也被吵醒了,他惊恐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顾慈安,拉紧了衣领:“顾兄,你做什么!”

    顾慈安:“……”我只是想拿回剑。

    叶皎终究卖了楚岚芝面子,没有捉冥蝶,经过兵荒马乱的一夜,几人拖着疲惫身躯,神情怏怏回了蔡府。

    楚岚芝一回到客房,哪里管得三七二十一,身子立马沾了床榻,昏昏沉沉睡过去。

    姜弃将燃了一夜的灯笼还给蔡府家仆,便去楚岚芝门口守着,以免她又出什么差错,连累他的性命。

    少年推门而入,看到床上少女果然和衣而睡,身旁的深蓝色被褥都未打开,整整齐齐摆在床榻里边。

    心念未动,身已先行。

    他习惯性的走到床榻前,替她脱鞋,又解开她外衣,取下她腰间闪闪发光的银鞭,将她整个人塞到被褥里去。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一向生龙活虎的少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看来是真累了。

    少年敛眉看了一会儿,又去点燃鎏金香炉里的安神香,烟气如云缓缓散开。

    他慢慢走了出去,紧紧关上门。

    姜弃转过身,门前,一女子头戴白玉珠,正恭敬半跪在台阶下。

    冥蝶将头埋的很低,言语恭敬且畏惧,试探性道:“您是深渊太簇地的新任魔主?”

    姜弃眉梢缓缓抬起,语气冷淡:“此地人多口杂,造个幻境罢。”

    冥蝶:“是。”

    这厢,楚岚芝睡得很深,昏昏沉沉间,她还做了个梦,梦见了她当初写《得道飞升》时。

    那时她被黑心老板剥削压榨,为了砸在脸上的那几两碎银,终日奔波劳碌,又见惯了人间百态,越发沉默厌世,觉着好没意思。

    这世间,真去他娘的操-蛋。

    那些自私自利、恶毒懒惰的人,赤裸裸代表着恶,都是魔鬼!这些魔鬼就该被逐出人间,脱离人籍,全部流放到深渊去!

    让他们待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互相竞争,互相撕咬,互相踩踏,自个儿去追求做那所谓的人上人吧!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深渊”在她笔下诞生了。

    深渊,关押着罪恶。

    那地方如臭泥潭、烂水沟,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她把肚里所有能表现“地狱”的词儿都搜刮出来,用在描写深渊上。

    【深渊广袤黑暗,永远没有日光,是凶恶魔物藏身栖息之地。】

    【距离上任魔尊一统魔界已经过去千年,魔尊殒命后,魔族勾心斗角,深渊分裂成十二地,分别由十二魔主统治。】

    【深渊魔族永远富有野心,善于倾轧,他们可以为了一点利益反目成仇,上一秒还是兄弟,下一秒捅你一刀,他们是恶,他们肮脏。】

    【他们永远只能待在深渊底下,上天不会给他们任何去人间的机会,他们就该死在深渊。】

    楚岚芝快乐的写着,她从没让女主九凰重返过深渊,男主张雁南的终极事业就是把妄图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重新踹回去。

    写大结局的那夜,楚岚芝很兴奋,她又要写死姜弃了。

    诶?她为什么要说又?

    细白指尖在黑色键盘上跳跃打字,“姜弃死”那几个字就是打不出来。

    “死怎么打不上去……”

    楚岚芝心下奇怪,敲了敲鼠标,以为自己电脑坏了,凑近一看,屏幕里倏然伸出一只瘦削苍白的手,狠狠拧住她脖子,竟要将她死死拖进去。

    “啊!不、不要,不要!”

    楚岚芝死命挣扎着,脚直直一蹬,猛然睁开了眼,一时汗如雨下。

    她惊慌失措的神色还留在脸上,目光从头顶的深色床帐往下移,落到眼前绝色少年嘲讽的眼中。

    少年天生冷漠的眉眼立马佯装出温柔笑意,如庭前落花,纷纷飒飒,又如春雨江南,轻易便能掀起一片湖水泛滥。

    是姜弃……

    原来方才是梦。

    “主人,您做噩梦了?”少年掩住奚笑,用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

    楚岚芝身体有些僵硬,回了魂,才发现自己死死攥住了少年的手。

    她手小,只抓住了他三根手指,因用了大力,少年冷白的手指透出点点红色。

    秋水为神玉为骨,一打眼,竟比甚么玩意儿还漂亮,楚岚芝思绪纷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手摩挲了几下。

    这几下触摸,如羽毛刮过,却极为明显。

    眼前人身子一抖,手并没有挣开,嘴角的笑却扭曲了,神情显得古怪起来。

    看见姜弃的表情,楚岚芝不屑甩开他的手,上回发着脾气嘴都亲过了,这回轻轻摸一下手会死么?

    魔物破天荒有羞耻心了?

    滑天下之大稽。

    “对,梦见你了,晦气。”楚岚芝冷冷掀唇,下了床榻。

    梦里梦外都是他,可不晦气吗。

    *

    顾慈安他们除尽了蔡镇的妖,复又收了田野间散落的紫色异火,施法给九连报了信,与楚岚芝一起继续上路。

    原本听蔡老爷的意思,是想让叶皎带着蔡闲一起去。

    但顾慈安义正严词的拒绝了,说蔡闲修行不够,之后路途危险重重,他们唯恐保护不及,若蔡闲想修行,可以拜入九连山。

    蔡闲清楚自己的斤两,在一旁连连称是。

    几人终于没带上这个拖油瓶,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冥蝶也跟着他们一齐走,一路上被叶皎死死盯着,只要她稍有异动,便会身首异处。

    路上,楚岚芝也从冥蝶口中得知,她沿路收集亡灵魂魄,是想以魂献祭,以血为引,使用复生禁术,逆转阴阳,救回紫萼。

    楚岚芝心神一凛。

    原书中,惑灵珠落在九连一脉手里,紫萼销声匿迹再没露过面,这极有可能代表——冥蝶失败了。

    她与紫萼都死了,惑灵珠被九连拿去成了九连法器。

    复生禁术,逆转阴阳,这高大上的禁术,一听便是男女主特权,炮灰想使用成功,那不是异想天开嘛!

    令楚岚芝大跌眼镜的是,楚烟如居然也离谱的答应助冥蝶一臂之力。

    此刻,她的渣爹还带兵驻扎在浮屠山下的蒙镇,不是为除魔,而是为守候。

    楚岚芝不太信,连忙给冥蝶贴了吐真符。

    “我爹真答应帮你?”

    冥蝶看了眼头上的黄符,她到现在都不知这符是什么,不住点头:“真的。”

    楚岚芝瞠目,揭下吐真符,掀了马车帘子,抬手就将吐真符贴在一心赶车的姜弃脊背上。

    她好像从没对姜弃试过符,今日来了兴致,用他检验一下符咒的效用,灵力不足画出的符是否会不大管用,索性也在车辕坐下。

    少年一时顿住,转过眼冷冷看去。

    烟尘四起,寒风从耳边刮过,刺的生疼。

    楚岚芝一身红衣如秋日枫叶般,在寂寥冬日明艳如火,她周身带着人间喧嚣,态度随意问了一句:“你喜欢我么?”

新书推荐: 绑定相亲系统后 不完美的P[ABO] 抽卡神明成为宇宙最强 中式恐游npc来到废土世界后 何以归 织梦古今 销与眉同瘦 在兄妹综艺靠苟活爆红了 十八年暗恋终点 企鹅不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