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

    魔蛇窟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里头生长着密麻盘结的魔蛇,一旦有新鲜血肉进入,众蛇必定围攻而上,将骨髓都吃干抹净。

    这群少年嘻嘻哈哈,满面戾色,嘴欠一样,对楚岚芝冷嘲热讽。

    “小娘们,这次你可死定了!”

    “一个女人,能有何通天本事?”

    “不愧是君大人,一出手就制住了!”

    楚岚芝被推搡着押到洞窟前,洞窟里面的腐臭飘散出来,令她犯了恶心,止不住的干呕。

    君孟摆摆手,向手下命令:“扔下去。”

    稍顷,却不见这些平日里极为听话的下属将人丢下去,君孟凝眉,握鞭的手一紧。

    君孟迟疑道:“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这群少年放开了楚岚芝,反而扭身直冲君孟而来,他们手中凝出刀剑,对玄衣少年劈砍过去!

    君孟面色一沉,脚步不停后退,抬手将黑色鞭子挥下。

    鞭起鞭落,飒飒生风,罡风如白刃袭来,一马当先的少年魔物身躯顷刻间一分为二,化为魔气消散。

    这一鞭子居然能抽的魔物魂消魄散!

    君孟明显比这些少年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人海战术还是将他缠斗住,堪堪困在原地。

    楚岚芝轻轻吐气,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君孟斜眸,眼尾瞄见兔子中箭一样逃窜的白色身影,紧抿的红唇忽然弯起,勾出一抹残忍笑意。

    星光四溅,刀剑闪耀,魔鞭凌厉奇诡,扫荡之处,寸草不生。

    阴云无日,万籁俱寂。

    玄衣少年抬起脸,雪白皮肤上被划破一道伤口,有鲜血汩汩流下,染红了那张阎罗煞神般英俊昳丽的容颜。

    他丝毫不顾伤势,踏步如飞,身形如同野狼,指骨分明的右手伸出,一把擒住要逃走的狡兔。

    “哎——”

    楚岚芝终究被提溜着后领,抓到君孟面前。

    她郁闷不已,急躁抬首间,突然看见少年血红的双眸。

    不,不是璀璨明亮的红色,而是血色,沉怨阴毒的血色。

    这绝不是红眼病,楚岚芝悻悻地想。

    少年的血眸中,有另一番天地,里面魔气痛苦地相互纠结吞噬,左冲右突,煞气纵横,阴诡迭生。

    “我能帮你!”

    楚岚芝心跳到了嗓子眼,难为她还能面带微笑,稳稳拉住少年拧她脖子的手。

    君孟垂眸看她,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楚岚芝深知,像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狠角色,当他不笑时,就说明他不想装了,你也该死了。

    楚岚芝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怀中仅剩的几张寒碜血符,放置于他修长宽大的手中。

    “这些符咒高绝精妙,你若想,皆可为你所用。”

    君孟闻此言,总算动了动,看了眼那些符文杂乱无章的叶子。

    “你快走火入魔了吧,”楚岚芝以很肯定的语气吐气如兰,故作怜悯道,“再动气几次,你就会死了,死的很惨,惨不忍睹。”

    君孟那双危险的血眸凝视她,沉默不语。

    空气像紧绷的弦。

    少女凑近,盯着他渐趋平静的黑眸,缓缓道:“你听过罢,魔物穷其一生无法解决的疑难,人间来的修士只要动动手指,就像拂去灰尘,阴霾散尽,你会获得一条光明通达的坦途。”

    光明通达的坦途?

    君孟内心嘲讽,于是冷冷笑了。

    她应是坠入深渊的谪仙。

    君孟如此想。

    这人长得温柔甜美,言语如蜜,堕魔后,竟披着神明般光鲜亮丽的皮相,冠冕堂皇做着比魔女更为狡诈的事情。

    瞧,她正在蛊惑他呢。

    楚岚芝见君孟勾唇浅笑,应是认真思索了她的话。

    “而且,那些魔已经被你杀死,”少女白嫩细腻的手抚向他心口,似乎在替他考虑,继续道,“就算把我藏起来,也无人知晓吧。”

    “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一字一句,轻轻柔柔,像是敲打在他心坎上。

    “健康强健的身体,玄奥神奇的仙术,能让你出类拔萃,带来权力、财富和地位……”

    “你不想要吗?”

    君孟掀起薄薄的眼皮,慢慢攥紧手中枯叶血符。

    那日,两人对峙许久,楚岚芝求仁得仁,被君孟带回魔窟,藏了起来。

    魔窟虽说是魔窟,比起君孟幼时住的简陋石室,已算得上豪阔大户。

    窟内陈设华丽,床、榻、桌、椅俱全,有不少奇珍巧玩、明殊玉石,还有四、五十个随唤随到伺候的魔仆。

    君孟将楚岚芝带到一间精致华丽的内室。

    楚岚芝不解:“我以后住这?”

    君孟长身走至她身旁。

    楚岚芝听到他轻佻的笑。

    “嗯,”接着,他神情淡淡道:“到床上躺着。”

    这小孩要做什么?

    楚岚芝狐疑,慢慢地、慢慢地坐在床沿,抬眸望着君孟,歪了歪脑袋。

    下一瞬,楚岚芝瞳孔地震。

    为什么他开始脱衣服了!

    少年君孟对着她笑,润泽黑眸带着欲,如吸人的旋涡,白皙修长的手指拉开腰带,解开玄色衣襟……

    “你说动了我,”少年容颜苍白,低声道,“我想要。”

    楚岚芝不由吞咽了下口水:“……”卧槽。

    她一动不敢动,手指不住蜷缩。

    在少年含笑伸手来解她衣服时,楚岚芝终于惊吓着、尖叫着、哭喊着,无比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啊——”

    少女撕心裂肺,如同遭受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

    君孟脸色黑沉,面无表情立在原地半晌。

    他轻蹙眉,呢喃道:“难道她没有这个意思?”

    那她为何不控制他自戕,反而口口声声说要帮他?

    她分明有那种能力。

    这世上,从来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

    他还以为这堕仙瞧上了他的脸,意图挟恩图报,与他颠鸾倒凤,巫山云雨一番。

    自幼,因着这副皮相,他见过太多对他的觊觎,许多人都这样与他说。有诚实的,有暗示的,有威逼的,有利诱的。

    年岁见长,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打着“双修”旗号,及时行乐的事。

    他的手下,他的兄弟,甚至他的对手,他们揶揄他时,总会告诉他如此这般的事。

    他们说男人若没有碰过女人,就不能称为男人。

    他们说很喜欢细腰长腿的魔女,更喜欢她们在他们身下,露出又快乐又痛苦的表情。

    现下,他已经长大,也没必要守身禁欲,当时意会这堕仙想法,他竟然觉得与她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可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方才那奇怪的眼神,视他如洪水猛兽,好似给了他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

    让他凝视她时,内心藏着的,隐隐显露的,令他兴奋的肮脏想法,霎时平息下去。

    “呵……”

    良久。

    君孟讥诮地直起身子,收回玉色手指,眼中意味不明。

    这厢,楚岚芝整整喝了三杯热水才镇定下来。

    这人如今才多大啊,满脑子想的竟是……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愿再多深想下去。

    之后,君孟穿戴整齐出来,面色如常,让婢女带她下去,给她换了身婢女行头。

    婢女们将她当作同僚,很是热情,忙而不乱地为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楚岚芝被翻来覆去折腾,时不时还听见婢女们接嘴打趣。

    “这身皮肉,好细好滑,怎么保养的!”

    “这头发,乌黑浓密,呜呜羡慕!”

    “姑娘如何化形的?可有、可有秘法?”

    楚岚芝:“……”我天生的。真的。

    披散长发被束起,以红绦挽成简单双环发髻,纯白衣袍换成一身灰扑扑的短袄布裙,连绣鞋都要换成布鞋。

    楚岚芝就穿着这么一身荆钗布裙,灰头土脸成了君孟的贴身丫鬟,整日给他斟茶递水,铺床叠被。

    魔域天空一直阴沉,偶尔有天光射入,也只是一瞬,便被浓云遮盖。

    楚岚芝放下空木盆,满面愁容,坐在后院的石台阶上。

    不远处空地,木杆架子上晾着她刚洗干净的衣物,才晾上去,平整拉开,要等干燥北风将它们吹干,才能收回去,叠起来,然后给君孟穿上。

    没出息。

    楚岚芝托着腮,深深自我鄙夷。

    【神魔大战后,魔域分裂为十二地,以十二律为名,太簇,夹钟,姑冼,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黄钟,大吕。】

    【姜弃覆灭九连后,重回魔域。俗话说,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姜弃归乡后,用一柄血红弯刀,屠戮了所有敌手,震慑了所有魔物。】

    【千百年来分裂割据的魔域实现了大一统,魔主们备好金樽美酒,白骨王座,美人歌舞,谄媚着匍匐在地,迎接他们的新魔神,魔界诞生以来最强的魔——姜弃。】

    【与此同时,人间罹难,正道式微。】

    “唉……”

    楚岚芝低叹一声。

    在姑冼地,君孟显然十分受姑冼魔主器重,平日里基本不见人影,夜里归来,披了满身风雪,脸色总是很差。

    这时候,惨的就是她了。

    这人物尽其用,锱铢必较,总会向她讨要各式各样的符咒,不知从何处给她找来朱砂黄纸,坐在她面前看她画。

    她知道,符咒会被他拿去做坏事。

    她这叫为虎作伥,画的也不用心。

    正当楚岚芝开始日常发呆时,有三、四个干完活儿的婢女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开始嬉闹交谈。

    想起君孟洞府中的这些小魔女,楚岚芝又是摇了摇头。

    刚开始,自然有几个不服她,被她随意吓了两次,和暴雪谷中的小魔一般,将她视若神明,抢着给她干活。

    第二日,帮她干活的小魔女就消失了。

    楚岚芝恨不得离这些魔三尺远,免得平白给她增添孽债。

    可这些皮糙肉厚、大大咧咧的魔,一个个尽往她跟前凑。

    就如现在,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孩凑过来:“楚姐姐,你怎么整日唉声叹气的?”

    楚岚芝半托着脸,无力道:“唉。”

    “喂,姐妹们,过来给楚姐姐讲些好玩的事情,她不开心。”

    于是,楚岚芝就坐那听她们讲,还不能表现的不专心。

    就好比现实生活里,面对给她安利东西的集美,你要是敷衍,人家可是要恼羞成怒的。

    有个大胆的开始了:“不如,我们讲讲君大人?”

    楚岚芝看了她一眼。

    姑娘们面上浮起红云,又羞又恼的哄笑:“讲!讲!”

    “君大人自小就俊,但身世凄苦,在太簇地长大的他受尽欺凌,身边只跟着个老魔侍。”

    姑娘们纷纷感叹:“可怜!可怜!”

    “可是!这太簇魔主不是什么好人,喜好娈宠,男女不忌,那时见着年幼的君大人,惊为天人,就要逼人就范!”

    楚岚芝挑起眉,仔细听着。

    “君大人抵死不从,得罪太簇魔主,晓天受烈火之刑,夜晚受冰霜侵袭,如此几年,一日比一日虚弱。”

    姑娘们面露激愤:“这劳什子太簇魔主!真不是个东西!”

    “这还不算,太簇魔主的那些娈宠,嫉妒心重,便去找君大人麻烦,日日围殴他,有一次,还把君大人的老魔侍活活打死了!”

    “天呐!”姑娘们哀嚎起来。

    楚岚芝一怔。

    她曾经亲眼见过他的苦难。

    她写书时因为懒,没写这么细,只用一笔“魔神幼时受尽欺凌”草草带过,却赐予了姜弃难以承受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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