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

    楚岚芝沉默下来,听那姑娘感慨道:“这长相过盛,必有灾殃啊!”

    “听说君大人从小便命运多舛,无父无母,运道极差,不受天道眷顾。”

    “他的朋友总会与他反目成仇,倾慕于他的魔女总会死于非命,如同一个诅咒,但凡接近他的,都会有祸患。”

    这姑娘自顾自絮絮叨叨,情绪怏怏,就差把“灾星”二字说出口。

    这可不兴说啊!

    其他人赶忙使眼色阻止了她。

    那姑娘清醒过来,连忙捂住了嘴,找补道:“幸好现在君大人苦尽甘来,练成大本事,投靠了我们姑冼魔主,如今可谓是姑冼地炙手可热的郎君!”

    众人听此,便觉欢欣鼓舞,齐齐开颜笑起来,一时间莺莺燕燕,喁喁哝哝,场面好不热闹。

    除了楚岚芝。

    周围的一切景象仿若开始恍惚,思绪闪烁,楚岚芝静静坐在石阶上,盯着自己手指上的小伤口,眼中明明灭灭。

    她想起了之前在暴雪谷遇见的那个衣衫破烂的稚童,他面冷心热,顶着受重罚的风险,把她藏在石室里,还每日给她带果子吃。

    她想起那人受的围殴毒打。

    她想起那人在风沙中埋葬的那位老者。

    景象交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陷入到何种奇异的幻境、梦境当中,所以才能亲眼目睹姜弃的悲惨过往。

    这个想法在次日晚间被印证。

    次日夜里,雾色浓稠。

    魔窟内,四下安静,只有一盏昏黄烛火悠悠亮着。

    一位眉眼轻灵的小美人端坐石榻,披着白色软氅,手执狼毫朱笔,她目光专注,正在一张黄纸上描摹。

    此人正是楚岚芝。

    君孟,或者说姜弃,今日外出还未归,听闻是姑冼魔主最近魔力增益精进,大喜过望之后又召他秉烛夜谈。

    楚岚芝不用费心思应付姜弃,心里松一口气,于是百无聊赖之中,在内室练习画符。

    她所用的朱砂黄符,原来是姜弃从误入深渊的道修尸首上搜刮来的,藏在百宝袋内,很干净。

    楚岚芝也没什么禁忌,心道总比用血画符好。

    正当她画的入迷时,一袭青衣的顾慈安凭空出现在她的房内。

    甫一出现,他便惊喜的急喊道:“岚芝!”

    这一出大变活人,霎时吓的楚岚芝右手一抖,毛笔上沾的鲜红朱砂倏地抹了整张符箓。

    “啊呀,顾仙师?你怎会在此处?”

    楚岚芝惊诧望着他,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顾慈安凝眉,走上前沉声道:“在下若不来,岚芝你恐怕无法离开这婆娑幻境!”

    婆娑幻境?!

    楚岚芝心领神会,急忙甩笔起身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吧!”

    顾慈安正待开口解释,忽然垂目看向她榻上小几,上面躺着几张她才研究出来的新符咒。

    见此,顾慈安眼睛腾地一亮,伸手便将符箓拿了起来,细细端详后,他询问道:“这是何种符箓?”

    楚岚芝敛眉,咬唇回道:“渡魂符,用于关照冥府,超度亡灵冤鬼。”

    “岚芝你竟有如此天赋?依我所见,你若好好修行,必能得道飞升!”

    顾慈安看向楚岚芝的目光充满期待。

    楚岚芝笑着打哈哈:“承蒙顾仙师嘉许!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其他事之后再说罢!”

    顾慈安按捺住激荡心神,意识到他有些失态。

    只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见到有如此道缘之人。

    符咒之术诡谲莫测,有通天之能,乃山、医、卜、命、相五术之本,多少道修呕心沥血研习一生,以隐隐摸到道法规则为荣,他也是如此,但进一步用符时,总会头晕目眩,令师兄弟们啼笑皆非。

    岚芝她只稍稍见过他用符,便能自创符咒!若归藏师尊知晓,定会好好栽培她。

    凡人一朝得道,那境遇便完全不同于现在光景。

    顾慈安将符箓端端正正摆放回去,眼里的惊艳怎么也藏不住,方才一番查探,他发现这符咒效用极强。

    楚岚芝用手在顾慈安眼前晃了晃:“顾仙师?这婆娑幻境如何出去呢?”

    顾慈安沉吟半晌,启唇解释道:“婆娑幻境由怨气汇集而形成,陷入幻境中的人,若是心中恶意越强,越容易成为幻境宿主。”

    “婆娑幻境会借助宿主的记忆不断回溯,开启一个又一个梦境,于此过程中,它侵蚀吞噬人的神魂,直至幻境宿主魂枯力竭而死,婆娑幻境会再寻宿主,重复以往。”

    “岚芝,破除幻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幻境中杀掉幻境宿主,趁着婆娑幻境重新寻主的空隙,归藏师尊会设法带我们出去。”

    “如若不然,我与你都将命尽于此。”

    杀掉宿主?

    楚岚芝挑起眉,莫名不自在道:“所以,我们要杀掉的幻境宿主是……”

    顾慈安注视她,语气肯定道:“是你的魔仆,姜弃。”

    是夜,深夜。

    “刺客!有刺客闯入!”

    “魔主有令!全力捉拿擅闯者!生死不论!”

    姑冼魔宫,霎时灯火四起,魔侍们呼前喊后,乱作一团,刀剑兵戈照的魔宫四处亮如白昼。

    此时,魔宫主殿。

    殿内装潢华丽,墙面镶嵌七彩晶石,地面铺着柔软毛毯,鎏金香炉烟气袅袅,满室奢靡糜烂的香气。

    纯金打造的床榻下边,一盏铜制烛台滚落在地面,红蜡燃烧如血流淌,滴滴点点溅在软毯上。

    精致的大床上,帷幔飘飞间,依稀可见几具衣不蔽体的魔物尸首。

    一旁的盥洗处,容颜绝世的玄衣少年穿戴周整,动作不紧不慢,他拿起布帕,沾了盆中水,一点点擦拭干净手上血迹。

    洗着洗着,少年忽然语调尖锐,自说自话道:“秉烛夜谈,秉烛夜谈……谁要看你们行乐,这么恶心的事,都去死好了,哈哈。”

    待洗净后,话音顿消,他垂下乌眸,遮住眼中讥诮轻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这厢,假石成山,枯枝丛杂,楚岚芝与顾慈安躲在一处山石嶙峋的隐蔽地方,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顾仙师,刚刚,你交代我别露马脚,”楚岚芝蹙眉道:“你自己却暴露了!”

    顾慈安面色很是难看:“可是那,那人……轻薄在下。”

    不就掐一下臀吗?用得着叫破喉咙吗?

    可楚岚芝没敢说。

    本着夜长梦多的原则,两人本打算直接去姑冼魔宫找到姜弃,手起刀落做了他。

    没想到进宫时,有个魔宫守卫见顾慈安身高体壮,面容俊朗,于是手脚不太干净,对他上下其手了一番。

    顾慈安哪见过这不要脸的阵仗,一声怒吼后,正气凛然的顾仙师居然动手把守卫打成猪头揍昏过去。

    楚岚芝叹了一口气,宽慰道:“事已至此,尽快找到姜弃才是上策。万一又堕入下一个幻境,又要拖延时间了。”

    顾慈安严肃的点点头,接着他拿出一张黄纸,三两下就把黄纸叠成仙鹤的模样,只见他口中念咒,指尖生出一点白光,轻点纸鹤双目。

    那黄纸鹤双目闪闪,竟然倏地活了过来,扑闪着双翅,上下扑飞。

    顾慈安命令道:“请仙鹤寻人,姓姜名弃,深渊魔族,去!”

    楚岚芝眼巴巴地望着纸鹤,疾步跟上。

    两人随着纸鹤悄然来到姑冼魔宫主殿,奇怪这座恢弘宫殿竟无人看守,进了内殿后,纸鹤落地,两人只好分头搜寻。

    顾慈安去搜查主殿的内室,一路上他警惕的握着背上重剑铁柄。

    楚岚芝则搜查侧殿的房间,她一路走,一路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莫名烦躁不已。

    “吱呀——”

    推开最后一扇木门,楚岚芝来到侧殿最后一间屋,她扶着门框,昏昏沉沉睁开眼,看向屏风后的床榻,上面模模糊糊端坐着一人。

    “谁?”

    少年睁开血眸,警惕盯着门口。

    楚岚芝踉踉跄跄朝他走过去,勉力提起精神道:“姜弃,是我。”

    姜弃咬牙道:“你为何深夜来魔宫?怎么进来的?”

    “我,我来找你啊,”楚岚芝摸着滚烫的脸,意识不清道:“此处有茶水喝吗?我感觉好热啊。”

    屏风后,少年陷入长久的缄默。

    久久不见人回声,楚岚芝口干舌燥,满心不耐,摇摇晃晃走进去,架子床边的深色帷幔被她扯住。

    少女粉面生晕,桃眸含春,见到床上明眸皓齿、肤白如雪的俊俏少年,她内心更烦躁了。

    “很热吗?”

    姜弃抬眸注视她,眸光如秋水般寒凉。

    他薄唇微弯,问道:“你进来时,闻见殿内的香了吗?”

    “那香不会是,”楚岚芝俯身看向他,眸子漆黑,“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催情香吧?”

    姜弃轻笑一声,柔声道:“何止,那香叫风流春,连魔物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是金尊玉贵的人间仙女,你此番若不与男人风流快活,定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岚芝无力垂眸,拉扯帷幔的素手蓦地攥紧,黑与白,瞬间死死纠缠在一处。

    “还有一种办法。”楚岚芝轻声道。

    姜弃平息完体内的魔气,长睫微抬,好整以暇笑看她道:“什么办——”

    凌空白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雪色匕首直刺姜弃心口,深入血肉三寸。

    少年沉沉闷哼一声,抬手握住胸口处那行凶的手。

    他目光阴鸷的看向眼前人。

    “杀了我?可笑,这算什么办法!”

    姜弃嘴角擒着恶劣的笑,有红色血迹浸透玄色衣衫,看不明晰。

    完了,没有一击毙命。

    幻境破不了!

    楚岚芝双目一瞪,热气源源不断上涌,直冲脑门而去,她根本无法挣扎。

    挈住她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她欲哭无泪的抬头看向姜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少年魔神容颜绝世,黑发乌眸,肤白胜雪,正侵略性十足的盯着她。

    姜弃一手擒住她,一手拔出胸前匕首,没有痛觉般,握着这把利器把玩,然后他轻慢笑着,用这把匕首挑断了楚岚芝的手筋。

    他的动作很快,但楚岚芝还是感觉到极致的痛意。

    “呜,不要……”

    少女呜咽着,轻声哀求。

    殷红的血或流到地面,或溅到姜弃的衣衫。

    “你不识抬举,”少年眸中疯狂,血色如凝:“那便折断你羽翼,令你从此不能画符,不能杀我。”

    楚岚芝一边痛的直冒汗,一边被风流春折磨心神,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她抬起烧的火热的水眸,望向姜弃,这个始作俑者却始终衣冠整洁,笑意满面。

    在风流春的支配下,楚岚芝在剧痛下失去理智,纤细身子软软朝姜弃倒下去,藕臂轻轻柔柔攀附在少年双肩,粉汗盈盈,幽香韵致。

    少女卸去爪牙,无助又无辜。

    “我好热啊。”

    清亮亮“哐当”一声,匕首染血,落在地上。

    姜弃伸手抱着楚岚芝,胸前血肉正在重生,才平息下去的魔气又在丹田纵横,眸中血色隐隐。

    他低哑道:“是你主动勾引我。”

    楚岚芝根本听不得他说话,咕咕哝哝说着快活就快活,总比痛死好。寻了少年温凉润泽的唇,轻轻含住舔咬。

    姜弃劲腰一僵,身体如弓一般紧绷,尝到少女香甜气息,他气息紊乱,重重喘着,血肉重生的速度都慢了一瞬。

    这感觉,很奇异。

    他莫名觉得爽,但如何行事却不得其法。

    楚岚芝轻哼一声,摸索着慢慢往下,眼神迷离,吐气如兰,美如妖姬。

    帷幔缓缓落下,遮住床榻上乍泄的春光。

    *

    这厢,顾慈安也中了风流春,他立即察觉屏息,情急之下原地打坐,等他醒来时,已过了三天。

    “糟了,岚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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