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

    石洞蜿蜒,光线昏暗。楚岚芝与叶皎刚走出到洞府门口,一只寒光狠凛的利箭穿梭过坍塌的石门,迎面刺来!

    楚岚芝瞳孔骤缩,反应迅疾抬起天命剑将闪着白光的箭劈成两半。

    她虎口被震的微微发麻,心里不住吐槽道:天呐!谁人射的箭,力气居然这么大?!!怪不得能射塌重逾千斤的石门。

    身后,叶皎拾起掉落在地断成两半的残箭,诧异道:“是乌骨箭。这玩意儿虽说威力巨大,但造价昂贵……难不成是哪个大家族大门派集结人马要一锅端了我的老巢?”

    楚岚芝目光深沉,看叶皎的眼神甚是怜爱:“叶师兄,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原本瑟瑟发抖的叶皎瞬间炸毛,打开骨扇不停扇风,嘴硬道:“……开什么玩笑?!我叶皎堂堂八尺男儿,还用得着你保护吗?”

    楚岚芝心说男人真是死要面子,但为了维护叶皎仅剩的尊严她没有往下说。

    ……

    洞外,层林尽染霞色。

    崔无仇上前几步道:“诶?为何无衣这一箭好像没动静了?狐妖呢?”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满腹困惑。

    寒无衣目光沉冷,一动不动看着昏黑的洞府内——他的箭竟然被人半道截了。

    这厢,楚岚芝看着面前被堵死的道路,运转灵力,一剑破开洞口。

    顷刻间,只见那堆满碎石尘沙的门口“砰”一声,天女散花般向外炸开,震耳欲聋后,落石泥土被分开,开辟了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

    楚岚芝小心翼翼护着叶皎走出洞府,与一群少男少女大眼瞪小眼。

    楚岚芝下意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叶皎见洞门外站立着几个呆头小子,地面一片狼藉,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铁青骂道:“小兔崽子们胆儿可真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吧!”

    漫天灰尘中,这气质脱俗的一男一女与妖魔鬼怪大相径庭。本来干的就是亏心事,见人家破口大骂,众少年心一虚方寸一乱,一时也噤了声。

    楚岚芝环顾下方,旋即顿了顿,目光凝滞在最前方那名高挑的玄衣少年身上,试探道:“嗯?寒无衣?”

    自打楚岚芝一出现,寒无衣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两人蓦地对上视线。

    “岚知……岚知道长!!”寒无衣漆黑呆滞的水润目光不由变得慌乱,他手足无措地叫道,并默默将开山神弩隐在背后。

    朋友,那么大一把弓,瞎子才看不见!

    楚岚芝站在石阶上,内心扶额,面上蹙眉叱问道:“你们为何在此?意欲何为啊?”

    崔无仇被楚岚芝的气势吓怂,忙以手肘撞撞身旁的寒无衣:“无衣,你认识她,你赶紧替我们解释啊!”

    楚岚芝也盯着寒无衣。

    少年束着高马尾,肤色白嫩,身形挺拔,紧紧盯着她,眸若皎月,一张青涩稚气的面容上缓缓漾出笑脸,笑如碎星。他拱手作揖行礼,老实交代道:“道长,我们在山林里无意发现这处洞府,有几位同伴被府门前纸人所伤,又见门前两座石狐,以为这是狐妖洞府,便起了降妖除魔之心。”

    崔无仇已经镇定下来,附和道:“是啊!这位……这位姑娘,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民除害乃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此次实属无心之失,如有冒犯,还请莫要计较!你们所有损失由我崔无仇来赔偿!”

    楚岚芝见少年们态度诚恳,气也消了大半。

    叶皎却已然听不下去了,他双眼通红,捧着碎裂的石狐泥屑,步履蹒跚而来,怒气勃勃道:“你们若不强行闯入,纸人便不会阻拦伤人。你们除魔除的什么魔?除害除的什么害?你们杀了人!”

    ……杀人??!

    这词意味太重,也离他们太遥远,心性还未成熟的少年少女们纷纷吓的退了两步。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叶皎掌中——那两座碎裂的石狐已经惨不忍睹,更惊骇的是,它们如同刚被四分五裂的活物,裂开的石缝好似被撕裂的伤口,居然不断流出浓稠鲜血,一点一滴彻底染红了原本灰褐的石头表面。

    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岚芝也是一愣。

    叶皎性情温和,若只是被熊孩子们拆了府门绝不至于如此愤怒失态,这石狐背后定有隐情!

    到底是何人打碎的石狐?

    人群中,一名白衣少女忽然害怕地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青霜剑气在混乱打斗中无意打碎了这石像,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不知道……”

    楚岚芝抬眸看了眼那哭泣的少女,追问道:“叶师兄,这石狐为何会流血?!”

    叶皎将石狐紧紧拥进怀中,颤抖答道:“是诅咒。那狐妖诅咒我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诅咒我的亲人变成石狐……我寻遍古籍秘法,也只能在月圆之夜让他们恢复原样,是我叶皎无能,才让家族沦落至此,才令至亲堕入这无边炼狱之中……”

    惨事发生后,叶皎曾小心将石狐藏于洞府深处,不过一次月圆之夜后,叶家旁支有两位少年愿长年守护洞府,非要于门前化石——谁料到会有今日无端祸事发生。

    冷风中,叶皎绝望悲戚,半跪于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场许多人来到青州后,也曾听闻青州叶家的兴亡诡事。

    绵延数百年的名门大家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叶家人消失无踪,青州女帝至今仍在悬赏寻人……原来,真相竟然如此悲惨!

    少年们共情其中陷入沉默,少女们心有不忍捂嘴哭泣。

    “稍等。”一道温和声音打破凄惨气氛。

    出声的正是楚岚芝,她走到叶皎身前,拧眉道:“叶师兄,你说这既是泥石,不知疼痛,那是否可以重铸身躯?”

    众人呼吸一顿。

    寒无衣眼神蓦然一亮。

    叶皎虎躯一震,含恨眼眸一松,闪过奇异色彩:“不知,没……没试过。”

    虽然这设想极为狂放大胆,但确实另辟蹊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经此提醒,少年们一下打开了新思路,交头接耳集思广益起来。

    “我知道即墨城内有好几家官窑、陶土馆,这座山脚就有窑洞和炼器铺,还有个手艺极好的泥人张!”

    “那事已至此,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依我看呀,宜早不宜迟!!”

    少年们纷纷忙活起来,齐心协力收集碎裂的石狐身躯,崔无仇用一种特殊器具将石狐碎块收齐,一群人风风火火下山。

    ……

    路上,楚岚芝与他们交谈,大致弄清了这些少年的来历。

    九州地界灵气复苏后,门派兴起,与家族并重,二者鼎足而居。各方势力不断扩展,也经常进行友好往来。这些少年少女皆出身不凡,要么是大家族子弟,要么是大门派弟子,估计都是自家长辈放出来锻炼“社交”的,心性单纯,也不乏少年意气、侠肝义胆。

    楚岚芝靠着墙壁坐在马扎上,双手枕在脑后,颇为羡慕地观察这群风华正茂的少年。

    土窑外直抹眼泪的这位少女,白衣飘飘、眼眶通红,神色焦急,叫郭秋月,年方十六,乃是青州名门大派蓬莱的掌门之女。此次她随父亲来青州都城即墨参加“修士大会”见见世面,因缘际会,结识了荆州太衡山的少主崔无仇。

    崔无仇,就是旁边这位一直趴在窑洞口往内探看的蓝衣少年。

    此人性格开朗跳脱,一掷千金,交友甚广。这些日子崔少主呼朋引伴,带着新结交的好友四处游玩,见识新鲜事物。

    风乎舞雩,秉烛夜游。

    所有人一开始都是无忧无虑的明媚少年啊!

    楚岚芝内心正生出无限感叹,忽见一挺直身影遮挡在前。她凝眸细瞧,这不正是之前在点苍派遇见的寒无衣么?所以说嘛,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该来的,永远躲不过。

    无论真真假假,只需以心辨之,便能做出正确选择。

    楚岚芝笑问:“小友意欲何为?”

    寒无衣手里正拿着用油纸包的绿豆糕,期期艾艾问道:“道长,您要吃吗?”

    绿豆糕香气扑鼻,品相精致。

    楚岚芝伸手接过,挑眉道:“为何叫我道长?我名字叫徐岚知。”

    这段时日不见,寒无衣身量拔高了些许,如今已到她的肩膀。他身着玄色深衣,外罩一层宽松黑袍,眉眼如画,唇红齿白,落拓不羁,已然有些“风度翩翩”的潇洒美少年模样。

    寒无衣半蹲下,微微仰头道:“道长遵道秉义,修为高深,足智多谋,无衣仰慕已久,不敢直呼其名,所以只能尊称‘道长’。”

    楚岚芝没想到自己在寒无衣眼中的形象竟如此伟光正,张唇欲笑,下一秒,却由于嘴里却含着糕点,不停干咳起来,眼眶里冒出生理性泪水。

    已近傍晚,窑洞外高悬一盏明灯,被晚风吹得悠悠。

    灯下,楚岚芝猛地抓住寒无衣的衣袖,按着喉咙,眼泪汪汪无助看向他。

    寒无衣神色一顿,反应过来,立马取下腰间水囊恭敬递上。

    楚岚芝灌下去两口水,见他神情紧张,感恩地朝他笑笑,正要出言安抚。

    一道端肃高冷的声线打断了她。

    “岚知,你在做什么?!”

    楚岚芝抬眼一瞧,迎面走来的三条人影不正是张雁南、顾慈安和凤凰么!

    她做贼心虚似的,连忙将手中水囊还给寒无衣,收起未吃完的糕点,眉眼弯弯说了句“多谢”,便不再多言,起身朝三人踱步过去。

    寒无衣也随之起身,乌沉目光从楚岚芝的背影移到来者身上。

    张雁南背负长剑,衣冠整齐,眉眼冷冽:“你不是正在练习辟谷吗?为何乱吃别人给的食物?”

    楚岚芝“唉”了声,摆手耸肩道:“……一时嘴馋罢了。”

    寒无衣咬唇,垂下眼睫,似乎明白自己做错了事。

    张雁南目光不善,冷冷睨了眼寒无衣,转而走向另一边神不守舍的叶皎。

    知交故人,久别重逢,千种不易,万般情重。整整两百年,师兄弟终得聚首,相互一照面,一切尽在默默不言中。

    趁几位师兄互相交流之际,楚岚芝悄悄轻拍了下寒无衣肩头,笑如春风:“多谢糕点,我很喜欢。”

    寒无衣暗淡的眼神霎时亮起,如云开月明,水波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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