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
菁一按照蚩离发过来的信息开始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刨坑。
顾兰惊看她做这个，也没问什么，直接拿了个铁锹在旁边刨：“菁一，我想到了。”边刨边说，“我爸爸说这蛊人是南疆秘术，从不外传，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中元洲的人，所以，崔家说不定和南疆蛊族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菁一点了点头：“还有吗？”
顾兰惊想了想，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正和姐姐商谈怎么清除崔家在沂洲安插的暗桩。我最近也在查这件事。”神色间有些窘迫，呐呐出声，“那就……没了。好吧，我其实知道也不太多。”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说的也只会是菁一早就知道的东西。
只不过是他想抢夺菁一的关注度。
顾兰惊神色落寞，目光悄悄飘向她，却看到她也停下了动作，泛着笑意的眼睛正看着他。
“你还是小朋友吗？占有欲这么强。”菁一坦率直白地问，“我和他做朋友又不是不和你做朋友了。”
望向他的眼睛里泛起一丝丝疑惑，似乎只是把疑惑用开玩笑的方式讲出来。
顾兰惊的脸通红，双手不受控制地松开铁锹，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挡住格外红的脸庞，低下头。
直到看到菁一露出莫名、不解的神情，他不自在地别过脸：“我知道，只是一想到你有其他朋友就会忽略我，就会变得不开心。”
顾兰惊躬身捡起铁锹，卷曲的睫毛垂落的阴影盖去了所有的情绪。
他认真地低声道：“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菁一扬起嘴角，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怎么可能忽略了你。”
顾兰惊不自觉地随着她一起笑起来，原来他也是她认定的挚友。
既开心又不得不难过一瞬。
坑挖的大约快要两米深，菁一停了动作，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握住铁锹，跳出坑外，又转过头去拉顾兰惊上来。
她转过身时忽然道：“兰惊。和你说件事，我要离开了。”
顾兰惊一听到这个，刚站稳的身体不由地往后坠，菁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顾兰惊却是呆呆地看着她，呢喃：“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他听得很清楚，只是他想要装作不知道。可他又明白一件事，她本来就是为了找师兄才和他相遇，这里没有她师兄，离开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说我要离开沂洲了。”菁一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她看出他的不舍，但依旧再次重复刚刚的话。
顾兰惊：“你要去哪？”
菁一：“中元洲。”
顾兰惊：“去那里干吗？”
菁一语气平平：“我师兄在那里。”
这预料之中的答案平白地让人难过。
“谁说的？”顾兰惊总是抱着微不可见的希望，希望这是假的。
“崔嘉。”菁一洗了洗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你认识她吗？”
顾兰惊搜罗着关于崔嘉这个人的记忆：“是中元洲的崔嘉？”
菁一点了点头，她的下唇紧抿，察觉到顾兰惊的视线，回过看去：“怎么了吗？”
顾兰惊摇了摇头：“没事，我听说过她，挺传奇的一个人物。”
菁一的神情间露出若有若无的困惑神情，她想到顾兰惊刚刚说过的“不开心”，也将这种情绪归类进去。
“她说她是师兄的未婚妻，可以代师兄见我一面。因为师兄不想见到我。”
说到后面，她竟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明明知道是假，这种不想见她的话仍让她有些难过。
因为她无法描绘出师兄了无音讯三年的理由。
顾兰惊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的情绪变化，但他却怀了私心：“三年的时间那么长，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可能是他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不想见你。”
菁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看不出她是否听了进去。
“去把院子里把画的东西擦一擦吧。”
说完又去抬起院子里的尸体，转眼就要扔进刚刚那坑里。
顾兰惊匆匆擦完，看着坑里的尸体，出声道：“他看上去还有一口气。”
“对，看上去这样而已，实际上已经死了，他身体有只虫子，正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菁一将从崔双明他们那儿取来的两瓶血液倒入朱砂中，食指轻点，身体垂进刚刚的坑中，坑底的脸上和身上都画上繁复纹路。
顾兰惊拎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撑着脸：“菁一，你真厉害。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菁一继续波澜不惊地画着符：“刚学会的，之前只学了一些皮毛。”
她的动作熟稔，和话里的意思丝毫不符合。
其实这还真是她刚学的，多亏了蚩离的隔空指导。
顾兰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菁一手上的动作，似是了解地点了头，活像个点头机器。
菁一一看成了，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盖住土坑，将画好的符贴在上面。
顾兰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看着菁一额头上冒起的汗珠，跃跃欲试，但他还是只问：“怎么选择这个位置？好晒。”
“这里光照最好，有益于身体的吸收。”菁一瞧了瞧手上的朱砂，转身去水池那里洗一洗，她又问：“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来这是做什么？”
顾兰惊摇头：“没事，过来看看。我们不是好久没见了么。”
他洗好水果，切开，摆好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菁一说着话。
“爸爸他们最近都忙死了，他们也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年而已，崔家的势力已经渗透得如此之广。他将这件事当作提醒说给了其他洲交好的家族。”
“现在崔家估计也要焦头烂额了。”
菁一面无表情地将吃了一口香瓜：“是吗？那崔家现在应该分身乏术了。”
这似乎是她去找师兄的最佳时机，师兄到底和崔家有什么关系？是他帮助了崔家吗？他为什么要帮他们？这一切真的像崔嘉所说的那样吗？
无数疑问将她包裹住，汇聚在一起仿佛成了一块严实的布，要让她在这些疑问中窒息无望。
顾兰惊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也许吧，我听说他们最近好像已经有了什么动作。”
菁一抬眼看向他，他也看过来，沉声说：“崔嘉来了沂洲。”
“消息没出错的话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陈家。”
菁一神情微顿，立刻离开中元洲的计划又不得不往后推。
她现在去中元洲也没法得知师兄的消息，面临的情况可能和沂洲的没有什么区别。崔嘉要是来了，那她必须在去中元洲前见崔嘉一面。
菁一神色微敛，冷然的表情一一浮现：“兰惊，你帮我做一件事，我最近要离开的事，你尽量让陈元何知道。”菁一略一沉思，给了主意，“其中包括你打算在酒馆替我践行。至于酒馆，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顾兰惊没问什么，直接说好。
反正他们也在查陈家，他扭头看向盘腿坐在旁边的菁一，目光温柔而虔诚。
她要离开，总不能拦着，能在这一天就算一天吧。
如果她的师兄真不愿意回师门，她也没办法，到时她可以带着他回师门，他可以以一个挚友的身份取代她师兄的位置。
*
谭瑜思坐在办公室里拨打着已经被她牢记于心的号码。
“崔嘉小姐，是我。”她看对方不说话，又道，“我是谭瑜思。”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对方慵懒的声音传来。
谭瑜思微微垂眼，捏紧了手机：“我，我想问一问，上次不是谈好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兑现？”
崔嘉笑了笑：“我也想兑现，但是你并没有说实话是不是？”
谭瑜思错愕，神色不禁有些慌乱：“我已经向你说出这篇文的实际撰稿人了，为什么？”
沈长齐已经明里暗里在董事会上说她这次的做法得罪了大人物，像他们这种新闻社，靠得本来就是左右逢源的能力。
她并没有预料到这会和两洲之间的交锋扯上关系。
崔嘉像是不吝赐教一般，轻声道：“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要是投靠我这边，就干净利落地断了其他关系，你这么畏首畏尾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
谭瑜思一下子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要菁一的名字出现在市面上？”
崔嘉忽然冷了下来：“这个就不必了，我要的是翼骨族重新现世。”
谭瑜思惊讶地反问：“她是翼骨族？”
崔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是发出一阵怪笑，笑得谭瑜思头皮一阵发麻。
“我需要你做到的就是这篇文章的幕后主使是翼骨族，明白吗？”她幽幽地问。
听到这，谭瑜思微微一愣，喃喃出声：“翼骨族？”
崔嘉声音温和：“以你的水平应该能做到，不是吗？”她的气势却那么咄咄逼人，“我想在未来的这几天看到翼骨族在整个大陆都“声名远扬”，怎么样？”
谭瑜思这下明白得很彻底，这是她的投名状。
关于翼骨族，她只在传说中听过，听说，他们拥有一双美丽诡谲的骨翼，天生拥有雷电之力，是天生的异能者；也有传说说他们能御翼万里，实力强大，位于百族之首。
这一次她的回答迟疑了，相比崔家，翼骨族才是那个不能得罪的存在。
但他们是否存在又是一个疑问，她现在最不能得罪的是眼前人。
谭瑜思重重地说了一声好。
她会做到，富贵险中求，而且真正的大佬应该不会和她这种小角色计较。她抱着这个想法坚定地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