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车站好似空无一活人，静得出奇。

    车站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军队。

    顾沉玉匆匆来到车站，刷了证件顺利进来。

    她在裁决庭任职。

    刚走进去，扑鼻的是血腥味，入目的是满地狼藉，一场恶战仿佛重现眼前。

    现场应该还没有多少人进入，存留的只有当事人的痕迹。

    看清楚这些死去的人之后，顾沉玉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死的普通人寥寥无几，倒是倒地的有几个刺客打扮的人，还有几个裁决庭的人。

    她不禁联想到在路上看到视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仰慕。

    她还真是无所不能。

    顾沉玉继续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逡视周围，目光一顿：“李督察，你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向被捆绑的黑衣人，劈手夺下即将注射进去的针管。

    顾沉玉的视线在针管上停了片刻，神色冷漠：“李督察，就算他再罪大恶极也要在审判之后才能对他执行死刑。”

    被叫做李督察的人神色明显不虞，但又忌惮顾沉玉的身份，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顾书记，您误会了，这只是一管镇静剂，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他伸出手示意顾沉玉将针管还给他。

    “我担心在押送他的过程中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擅自使用了。”

    顾沉玉没动：“是吗？”她没有要将针管还给他的意思，而是又说，“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将针管带回庭里化验，毕竟这件事多方关注，事关重大，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注意到对面人铁青的脸色，她轻轻笑了笑：“李督察，别在意这些小事，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

    “哈哈哈，我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只是……”李督察犹豫了一下，面色为难，“这是张书记下达的命令，我要是没能将针管带回去，恐怕会遭到训斥。”

    裁决庭也有等级制度，督察员的顶头上司是书记员，书记员手下有各个部门，各书记之间平级互不干涉，但职位相同难免会有竞争。

    顾沉玉微微一愣，随即叫来一个人，她将管中的液体倒入一个瓶子当中，又将针管递了回去。

    “这样就行了，接好。”

    她安排好“证人”的事，她直接无视李督察难看的神色，转身往里走。

    她注意到带着鲜血轱辘印，沿着这个方向走，走到了尽头，一堵墙壁，痕迹也到这地方消失。

    菁一没有了踪迹。

    起先她提出过送菁一到中元洲的想法，但被她拒绝了。

    老实说，她之前还很不理解，为什么菁一要坐火车到一个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不去选一个直达的。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可以直接用骨翼飞到中元洲。

    顾沉玉重新转过方向，她这一次来也并不是非要见到菁一，只要知道对方安然无恙就行。

    她以为在这么多的高手攻击下，她可能会难以应付。

    顾沉玉以前总觉得她是个天才，但没想过她会这么强大，想到网友对她的称呼，她也觉得很适合她——一个英雄。

    黑云罩住了整个天空，不禁让人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窒息的氛围，和网络上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关于菁一骨翼的形态的视频出乎计划者意料，被传到了网络上面，它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酵。

    本该只有异能者看到的视频，现在却被人录制并发到了网上。

    原因只能是当时清场并没有清完，普通人在之后又留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关于翼骨族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但很快，这些录制视频遭到了禁播。

    理由是它们引起了恐慌。

    其实并不是恐慌，而是裁决庭的公信力在这一刻被打击。

    普通大众很好搪塞，但富有正义感的异能者很可能会认为裁决庭里的督察尸位素餐，就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流言罔顾生命等等。

    事实也是如此，视频里面的内容不禁让异能者怀疑起裁决庭的存在到底是什么？里面的人视普通人的生命为蝼蚁，恨不得踩上一两脚。

    反而是之前被质疑的翼骨族之人拯救了这些普通人的生命。

    视频是被公放在在公网上，并不只包括异能者，而是所有的网络空间。没接触过这些的普通人都以为这是合成的特效大片。

    知道的那些人都将菁一称之为无私的英雄。

    视频里的她拯救了在车站上遇险的人，无关这个人的身份，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她都尽全力营救。

    不用过多地修饰，她本是一个高尚的人。

    顾沉玉轻轻垂眼，快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

    “买票要用到证件……”菁一思忖片刻，干脆利落地抱起师兄，打算用骨翼带师兄飞上天空。

    他们从前经常这样，但后来莫名逐渐生疏，再也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刻。

    吕鹊起一懵，神色古怪：“一一，你身上还有伤。”

    “没什么，你不是帮我处理了。”菁一神色从容，眼底露出促狭的浅笑，“师兄，抓紧我。”

    吕鹊起顿了顿，缓缓点头：“好。”

    他接着无奈一笑，神色温柔。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一切隔阂好像已经消失，一瞬间回到了从前，小时候吕鹊起教菁一飞行的模样。

    也许隔阂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一方过于敏感才造成了这种隔阂。

    他们本该这样。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菁一选中了一片没有人烟的旷野，在这降落，旷野的野草上有零星几棵小花，绿色上了些彩色。

    沂洲刮起的风浪似乎已经与她无关，风卷云涌的波涛正激荡中，她却静悄悄地离开了席。

    “师兄！我们到中元洲了。”菁一推着轮椅，漫步朝前，步伐都带着欢快的气息。

    她说话时弯着腰，离他极近。

    菁一还没有将找到师兄的消息汇报给师傅，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一旦汇报给师傅，到时她必须回到浮屠之东。

    而师兄并不愿意回去。

    为了他们永远能在一起，她必须要先做好师兄的工作，让他重新做决定。

    吕鹊起看了眼周围，点了点头：“这里很漂亮。”

    明明是胡乱敷衍的五个字，但一从他嘴里面说出就像是沾了蜜糖一样，让人不禁心花怒放。

    菁一撇了撇嘴，没藏住笑意：“师兄，你都没问我为什么要来中元洲？”她又揶揄问，“你就这么放心？”

    吕鹊起则是反问：“我不放心你那还能有谁放心？”

    他的反问已经透露了答案。

    菁一低笑：“师兄，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师叔？”语气一顿，说了来中元洲的目的，“我这次除了找你，还要找到师叔。”

    吕鹊起回忆道：“见过，那时我早已经记事，只是她已经失踪很久，师父也曾经出浮屠之东来中央大陆找她。到现在依旧没有音讯。”

    他随意猜测了一句：“也许她是在刻意躲避我们。”

    菁一轻哦一声，悠然道：“没关系。躲着就躲着呗，最重要的是师父，她很在意这件事。”

    “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她声音缓缓，“我已经有了些线索，师叔的失踪可能和崔家有关。我需要去崔家一趟。”

    吕鹊起似乎陷进了沉思，睫毛一动不动，任由它垂下遮盖住眼球。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菁一寻求意见：“师兄，你觉得呢？”

    吕鹊起抬眼：“都行。”他忽然补充，“只是……菁一，师叔可能并不想见我们。”

    菁一不解：“为什么？”

    吕鹊起苦笑一声：“大约是和我一样的心态。”他慢慢说完之后视线又落在了双腿上，“对于我们翼骨族人来说，变成一个废人，还不如死了。”

    他似乎真的有这种想法，看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意志。

    菁一的神情格外难看，她不是没感觉到师兄一身的颓丧气，有时候在说话的他像是已存死志，寻找不到半点朝气。

    说的话感觉不到生机，全是些忧郁到极点的话。

    他的尾音刚落，她直接弯腰伸手捂住他的嘴：“师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她的语气严厉，在吕鹊起宛如一个小大人。

    他们的身份一瞬间发生了倒转，从前做了错事，总是吕鹊起训斥她；到现在，变成了她训斥他。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菁一神情认真，吕鹊起的眼眸里是诡异的平静，像是再也克制不了平静的情绪，眼底的猩红隐隐约约要浮现出来。

    吕鹊起喉间哽了哽：“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这么说话，好吗？一一。”

    菁一举起拳头：“说好了？”

    吕鹊起对上：“说好了。”

    菁一神情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相信了他，转过视线，继续走在他身后，为他推轮椅。

    她忽然问：“你这些年一直待在崔家吗？”

    吕鹊起摇头：“不是。我去了很多地方，不过最后在崔家停留了下来。”

    菁一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问：“为什么会在崔家停下来？”

    “我当时被围攻受了很重的伤，崔家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他解释道，“再加上当时我和崔嘉是合作关系，她暂时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对象。”

    对于她一个接一个的询问，吕鹊起既耐心又温和。

    菁一听得进去“信任”两个字，她绕到前方，蹲下身，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仇人？”

    “你不是这种随便树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