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菁一毫不迟疑。

    吕鹊起自然地走过去，凑在她身旁：“那你离开，不带着我吗？”

    菁一惊讶地看他一眼，摇头：“你并不想离开这。”

    神色是熟悉的神色，但这灵活的双腿……？难道师兄已经克服了心理因素？

    不，不对，一个猜想占据心头。

    菁一眸色一沉：“你是吕鹊起？”她忽然问。

    眼前人没回答，神色依旧专注，侧脸枕在小臂上，乖巧地看着她。

    菁一已经确定，她边拉上背包的拉链，边问：“师兄呢？”

    吕鹊起唔了一声：“我刚刚不像吗……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对上她直白探寻的目光，他轻声补充，“他暂时……睡着了。”

    菁一怀疑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真的。”吕鹊起轻声答，在菁一不可忽视的目光下，又小声嘟囔：“他这次没赢过我，所以，意识被我给压制了。”

    他兀自垂眉，不自觉地翘起嘴角，眉眼里像是有藏不住的得意，可以说，他从第一开始就输了，输给了身体上残留的情感。

    “师兄不会输。”菁一条件反射性地回答。

    这话一出口，他的神色异常难看。

    “怎么不会？”吕鹊起斩钉截铁地反问。

    菁一轻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但最后她没说什么，只是径直站起身，转身朝门口去。

    来时一个包，走时还是一个包，格外地干净利落。

    吕鹊起看着她的动作，暗自生气。

    这个师兄压根就是个废物，明明舍不得菁一离开，因为她的离开心止不住的绞痛，还非要硬撑。

    真是不理解。

    所以，他干脆趁他心里防线薄弱时直接抢了身体的控制权。

    偏偏她在乎的是另一个他，不是自己。

    吕鹊起还是遵循了心的意愿，他站起身，快步过去按住她要开门的手，微微俯身，神情难过：“你还真是狠心。”

    “你挽留他，我挽留你。”他低声下气地恳求。

    山不就我，我就山。

    他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菁一，没有了她这一切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菁一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她没挣扎，任由他的亲密动作。

    她也不想伤到师兄的心，无论是他的哪一个人格。

    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和师兄是一个人，你们只是生病了，才会误以为自己不是他。”

    她转过身，伸出手掌将两人的距离隔开。

    “你现在在生病，说的所有话都不能代表你自己，所以我不能挽留你，我对你的挽留也不能同意。”

    “你明白吗？”她的语气渐渐低沉，“不要难过了，好吗？”

    随着菁一说出每一句话，吕鹊起的神色也一点点变得难看。

    他极其认真地说：“我不是你师兄，但我是吕鹊起。”

    “我们两个不同。”他咬起唇，神色晦暗地抬眼，“那你明白吗？”

    菁一被他的话一堵，一瞬间变得词穷。

    “师兄不可以爱你，而吕鹊起可以。”

    吕鹊起眼里是过分的偏执，好像现在才是真实的他，真实的师兄。

    “菁一，等我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你在说些什么？”菁一惊异地看向他，推开他的动作也大了不少，“在说什么胡话？”

    吕鹊起被推得一个踉跄，目光依旧没有变化：“我在说我一直想说的话。”

    “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爱上你的存在。”

    “你是我的意义。”

    他是为了爱她才存在的，不能爱她，那他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他的目光灼热得可怕，让菁一无所适从，她避开了这目光，难不成师兄会人格分裂是因为她？

    吕鹊起注意到她刻意的动作，走上前一步：“菁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才刚问，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咳、咳……”一道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菁一再度看向眼前，吕鹊起正弯腰捂嘴咳嗽，他的双眼发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她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要是以往，她一定会去看一看，问一问。

    但吕鹊起说的话，对她产生了不可明说的影响。

    最终，她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了顿，停在了原地。

    看着他痛苦挣扎，情绪不断地剧烈变化。

    “抱歉，一一。”他终于说了话，第一句话便是喊她的名字。

    或许是太过熟悉，她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是他的师兄。

    菁一这才缓缓走上前：“还好吗？”

    吕鹊起微微颔首：“还好。”

    他这时已经坐到了地上，她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她的床上休息一会儿。

    起先他还拒绝，但只要菁一一坚持，他便拒绝不了。

    吕鹊起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羞窘、愧疚的是神色在眼中一一浮现。

    “一一，我……”

    到了菁一这，他的目光难明，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菁一朝他看过去，他冷不防地撞上她目光澄澈的双眼，他低声问：“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又出来了。”他丧气的声音。“你看，你还是离开比较好，离我远点最好。”

    菁一摇了摇头：“没有。”

    她只是震惊，还有不解。

    还有的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抹涟漪，因为他的话而泛起的涟漪。

    她对师兄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吕鹊起双眸垂下，落寞神色一闪而过，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这时却听到菁一的声音。

    “师兄，他真的是你分裂出来的人格吗？”她的神情困惑，“你怎么会分裂出这么一个人格？”

    她问的两个问题足以让吕鹊起的心天翻地覆，。

    菁一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出口。

    她想知道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存在，他产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执念。

    而且从他的话中，她可以清楚地明白一件事，师兄这个人格的产生和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一次，她不想再被师兄糊弄过去，她想知道一切，也想去验证她的猜想，她想勇敢一次。

    吕鹊起想要撒谎，可是他撒不了谎。

    他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她。

    他选择了沉默。

    他的模样很可怜，苍白的面孔、消瘦的身体，无一不让菁一对他心软。

    她没有再步步紧逼的追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等着他的回答。

    打破这沉默的是窗外一阵阵喧哗，以及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菁一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吕鹊起，走到窗前，开窗往下看。

    下面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荷枪实弹，看起来是在执行任务。

    和她一样，在窗前旁观的人很多。可据她了解，这些军队一般都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在闹市执行任务。

    吕鹊起问她：“怎么了？”

    菁一转头回：“师兄，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又转过去，朝外看去。

    吕鹊起神色不变，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中元洲最近不太平啊。

    他轻声道：“师妹，尽快离开吧。很危险。”

    站在窗前的菁一身影一僵，她的双手握紧窗槛，侧过脸：“要说危险，还会有人比我更危险吗？”

    她彻底转过来，直视他。

    “你真的希望我离开吗？还是你舍不得我，但你又害怕我，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远离我。”

    菁一听不到回答，他的沉默已经暗示了一切。

    她又快步朝他走近：“对么？那师兄，你到底害怕我什么呢？”

    吕鹊起摇头，神色惆怅：“不，我不害怕你，我只是害怕我自己。”

    我害怕让我见到你。

    他这句话没能说出来，但菁一已经感受到。

    她沉声问：“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见你，我在哪里都好。是这样对不对？”

    “这是一直催促我离开的理由吗？”

    她一个又一个地接着问，到最后语气忽然加重。

    “你是要与我绝裂吗？”

    吕鹊起的瞳孔猛地一收缩，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不是。”

    他真心实意道：“只是在这很危险，我担心你受伤。”

    他更是担心菁一为了他做一些出格的事。

    菁一忽然莞尔：“师兄，我要是弱的话，那这个世上可就没有强大的人了。”她十分自信地说，眼里是视一切生命为无物的淡然。

    “既然你说这里很危险，那我要保护到这里不危险为止。”

    她把包又放了回去。

    反正她一开始也是打算把他的腿给治好，再离开这。

    现在好像回到正轨。

    吕鹊起神色一滞，嗯了一声，平淡的反应下却是眼底浮现难以言喻的开心。

    但下一瞬，理智又忽然上头。

    他想起师父，喜悦熄灭一大半。

    现在他该怎么办？

    该用的方法都用了，感情依旧不受他控制。

    他看了眼菁一主动牵过来的手，卑劣的心思又占据了上风，占有欲也冒了头。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邀请了她住他们的家。

    *

    又过了三天，菁一在这期间一直在寻求医治双腿的办法。

    芪鸣出现的那日后，崔家也乱成了一锅粥，崔林晚突然奋起，崔嘉的计划被他搅和得成了乱麻，正焦头烂额地处理各种各样的状况。

    这一夜，崔家老宅灯火通明。

    崔嘉坐在首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族亲们。

    发表完讲话之后，她的眼神逡视了一圈周围，高声道：“我们之中有一个叛徒，勾结了我们的世仇——翼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