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这家馆子的菜的确很地道,吃的我直冒汗呢!服务员,麻烦给每个人上个碗倒点清水涮涮。”一直关注着这边动态的王佳妮主动解围,给胥辛找个台阶下。

    其他同学也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A市人家普遍以菜色清淡为特点,就算做菜时放点菜椒,也只是颜色点缀,这桌属实强度超标了。

    “原来你不能吃辣啊!”潭枫丹直接明牌,把台阶又抽走了。她满脸委屈地看着胥辛道:“哎!你竟然不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把一个任性女友的样子演绎的惟妙惟肖,反衬出王佳妮的体贴大方。

    “不用。”当服务员给一直沉默的胥辛倒水时,他突然出声阻止了对方的动作,又看着潭枫丹,像是咬碎了牙般一字一句:“我喜欢的很,这桌的确不够意思,服务员,你们家最辣的菜是哪几个?都加上。”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里,两人好像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舀一勺,要是哪个吃得慢了,简直恨不得直接喂进对方嘴里,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诡异甜蜜感。

    饭吃完了,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唯有被腌入辣味的两人,嘴唇红肿的好像刚刚亲的你死我活,一个揉着太阳穴结账,一个擦完眼泪擦鼻涕,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不过如此,刚说两句又开始咳嗽。

    潭枫丹的确比胥辛更能接受辣度,但不多。

    其他人无语旁观还在强撑的两人,只有容钰完全不在状态,一脸开心地说:“终于遇到和我一样嗜辣的小伙伴了,我知道有一家疯狂烤翅变态辣特别过瘾,下回我们一起去试试啊!”

    潭枫丹感觉菊花隐隐作痛,讪讪道:“下回再说吧。”胥辛直接闭嘴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走出“正宗江西菜馆”大门,左边是“A市第一肛肠医院”,右边药店招牌挂着“本店蒙脱石散、奥美拉唑和果胶铋有售。”

    这就是市场选择的结果吗?

    心有余悸的潭枫丹和胥辛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后,尴尬的别过头去。

    在娱乐场所并不丰富的A市,一行人浩浩荡荡,分三辆出租车去了游乐场。

    游乐场第一站就是鬼屋。为了游戏体验,工作人员贴心的提示,一次只能进入两人。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蠢蠢欲动,但是没人敢开口。

    阴暗的房间里,朦胧的灯光下散落着道具制成的断臂残肢,出其不意发出响声的机关,时刻准备着“jump scare”的NPC,若是此时身边陪伴的是一个异性,没准在惊吓中就能引发“吊桥效应”,从而催生出爱的火花。

    花钱的是大爷,胥辛先发话了:“我和潭枫丹一组,你们要不男女两两组合一下,男生胆子大些,刚好照顾女孩子。”

    作为在场唯一的情侣,胥辛这个安排实在合情合理。男生中有人立马积极发出组队邀约,王佳妮等三个女生眼神闪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如果不是对胥辛有想法,谁会精心打扮来搅合小情侣的约会。可是如果出言反对,同样也显得很刻意,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凭什么说男生胆子大,我觉得我胆子也很大!”

    胥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虽然对方嘴上说着喜欢自己,却总是身体力行和他作对。他无奈道:“那潭大小姐觉得应该怎么分?”

    潭枫丹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无论男生女生,都应该凭实力去争取组队的机会,比如说猜拳。”

    阿姨浪费了一个下午没学习,这么宝贵的时间一定要出成绩啊,比如说把你和王佳妮凑成一组。

    “没必要吧,只是组个队而已,干嘛这么认真?”胥辛正想拒绝,回头看到其他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只好顺应民意。

    女生的动机很好理解,男生方面,除了胥辛,其他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佳妮身上。四人并非一中学生,但是王佳妮“A市校园女神”的名号早已通过博客、贴吧的讨论小有名气。

    十人很快分成五组,两两对决。

    潭枫丹的首轮对手是赵萌萌。

    “小姐姐,你会出什么呀?”赵萌萌甜甜的问道。

    “我会出石头哦。”潭枫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学生。

    “哈?”赵萌萌满脸的不相信。

    “我不会骗你的,等我说完石头剪刀布就一起出吧。”潭枫丹边说边比划,她的手势从拳头变化成伸出两掌,又慢慢摊开整只手。

    两人出拳,潭枫丹果然出了拳头,但赵萌萌却出了剪刀。

    “可惜你没相信我呢。”潭枫丹微笑着送上嘲讽,欣赏着赵萌萌追悔莫及的样子。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潭枫丹根据对方萝莉打扮和装嫩举止方面推测,赵萌萌应该是一个意志不太坚定,很容易被诱导的人。在对话中,她首先亮牌,使得对方在“信与不信”之间反复横跳,降低心理防线。同时,她在比手势的时候,故意长时间停留在“剪刀”的姿势,给赵萌萌以心理暗示,从而让对方在犹疑不定时,自认为是“下意识”,实则是在被诱导的状态下,选择了出“剪刀”。

    至于为什么潭枫丹会精通此道,则是上辈子留下的“遗产”。前世,作为商务酒宴上的花瓶,她免不了参与划拳助兴,揣摩的次数多了,虽说不能百战百胜,至少也是胜率显著,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提出以猜拳的方式来组队。

    下一轮的对手是胥辛的朋友。对方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的样子。但是根据统计学,男性第一次交手总是喜欢出拳头。

    在和赵萌萌对弈的时候,潭枫丹同样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她注意到对方第一轮已经出过拳头了。一般人都不喜欢被预测,他可能会做出其他选择。但是某大学研究院曾招募学生进行猜拳实验,实验结果表明,胜方更倾向于使用上一次用过的动作,败方更倾向于使用克制对方上次结果的动作

    潭枫丹回想刚才对手在吃饭时的表现,他在五人中相较性格沉稳,总是后发言,乐于守成的几率更大,也就是说他最有可能还是出拳头。

    潭枫丹出了布,男生也不情不愿的摆出拳头。

    虽然这局有赌的成分,但是连下两局,潭枫丹对自己的实力建立了充分的自信。

    其他组也已经决出胜负,最终局对手是胥辛和王佳妮。

    “我退出,第一局侥幸赢了,第二局你们又让我轮空,还是把主场交给两位大神吧。”王佳妮笑意盈盈。避免出现攻击性,是她在男生眼中保持温柔女神的小秘诀。

    所以,最终局只剩下潭枫丹和胥辛,其余八人将两人团团围住,甚至有好奇的路人也被吸引,加入了围观的队伍。

    一阵萧瑟的秋风卷过黄叶,胜负在此一举。

    胥辛刚刚出的什么来着?潭枫丹回想,他第一次出的拳头,第二次是剪刀。如果他是侥幸赢到这里的,那么他的脑海中极有可能已经形成了“石头-剪刀-布”的出拳顺序。

    “我们要按照石头-剪刀-布的节拍来出哦!”潭枫丹绘声绘色的演示了一遍,想要加强对方脑内的固有印象。她自信拿出“剪刀”,胥辛却出了“石头”。

    猜拳本就是1/3几率的游戏,马有失蹄很正常,所以潭枫丹假装沉迷猜拳,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最后一局就这么结束太没意思了,我们三局两胜吧。”

    胥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潭枫丹赶紧确定下来:“那就开始了哦!”

    根据统计学,三局两胜的游戏里,第一轮的赢家往往倾向于采取在第二轮重复,第三轮改变的策略。

    潭枫丹出了布,这回胥辛却出了剪刀。

    他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看着潭枫丹不可置信的样子,胥辛似乎是乐于见她吃瘪,“好心”提议道:“要不要继续呀?七局四胜。”

    胜利女神不会总是眷顾同一个人,尤其是这种脑子里只有肌肉和篮球的家伙。

    潭枫丹坚毅的点了点头,还是决定相信科学,然后她第三局又输了。

    第四局,赛末点。哪怕是这把赢了,潭枫丹也无法确信自己能再连胜三局,以至于她迟迟无法出手。

    “你随便出吧,反正我总是能赢。”胥辛一手揣口袋一手叉腰,身体动作尽显松弛感。

    不能被对手影响。潭枫丹干脆闭上眼睛,把脑子放空,让自己的出拳尽可能随机。

    周围响起掌声,猜拳虽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连赢四局还是挺打脸的。

    “继续吗?还有九局五胜,不过我建议别让大家等着,其他人先进去,我陪你慢慢玩。”胥辛友情提示。

    即使是前世社畜时期习惯了丢脸,自认为脸皮厚过城墙的潭枫丹,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耍赖也不好意思了。

    “你是怎么赢的?”结束前,潭枫丹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挺简单的,我会观察你在落拳前的手势变化,再立刻作出反应。”胥辛揽过潭枫丹的肩膀耳语道,在外人看来像是情侣在分享什么甜蜜的小秘密。

    “就这?”难怪她怎么分析都没用,因为对方根本没有用脑子,纯粹是根据她的反应做出反应。

    这么多人围观,胥辛不可能每次都比她出拳慢。

    虽然前世潭枫丹就知道胥辛的运动细胞十分优秀,这倒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他远超普通人的动态视觉能力和反应能力。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又有言乱拳打死老师傅。她本以为自己选择了优势区,没想到竟然也同时走到了胥辛的统治区,失策,失策。潭枫丹认命踱步跟上,那头胥辛已经信步向前,第一个走进鬼屋大门,两人的间隔距离可以再站一个连的士兵。

    身后其他人也陆续分好组,出乎意料的是,作为第三名,王佳妮选了容钰作为搭档,四个男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至于容钰这倒霉孩子,第一轮就输了。

    前世,和大多数软妹子一样,潭枫丹对于恐怖片是又菜又爱,每次都是鬼哭狼嚎,双手捂眼,从指缝里看完的。

    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鬼屋里还能有比她更货真价实的鬼吗?她可是被大卡车从未来创到了二十年前!

    虽然她竭力忘记,但是死亡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的疼痛感,让她每每在午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因为高中学习实在是太累了,又转头睡了过去。

    所以眼下潭枫丹相当淡定,还有闲情逸致品鉴一番。这个道具做的不真实,那个元素刚才用过了有重复堆积之嫌,甚至还能朝NPC摆出同款鬼气森森笑容对视,让对方先移眼跑路。

    倒是走在前面的胥辛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两人同频。

    “你要是害怕的走不动路,就牵住我的手。”胥辛潇洒的一甩刘海伸出手,态度高高在上仿佛在恩赐。

    “不用,牵着手影响我发挥。”潭枫丹背着手闲庭若步,继续和下一个NPC大眼对小眼。

    两人走过一个狭窄的过道,这里被装饰成山洞造型,足有成人长的裹尸袋密密麻麻的从洞顶倒挂下来,裹尸袋的高度被精心设计成游客恰好能正视袋子底端,一路走过恰好能与一张张青白色色狰狞的面孔深情对视。

    由于是道具,裹尸袋并没有真实尸体的重量,加上排列的鳞次栉比,两人剥开袋子前进时,会引发裹尸袋之间相互撞击。

    手上的重量不对?当潭枫丹察觉到前方摸到的裹尸袋用力拨不开时,她迅速调整站位,把一脸懵逼的胥辛顶在了前面。

    混在裹尸袋里的NPC倒吊着朝毫无防备的胥辛吐出了血红长舌头道具,张牙舞爪的想要去抓他的头发。

    瞬间化身尖叫鸡的胥辛,情急之下紧紧攥住了潭枫丹的手,开足马力全速冲刺跑出了鬼屋,活生生把鬼屋历险玩成了跑酷。

    原来真正怕的是你啊!

    鬼屋外,潭枫丹因为刚才的极速奔跑喘不过气来,蹲在了路边。

    胥辛递过来一支水,突然严肃道:

    “潭枫丹,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我知道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你总是在考验我,这些我都接受。”

    不,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咱两不合适,直接分手。

    “但是你要相信我,不管别的女生有多漂亮,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独特的。”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丑。

    “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做到爱上你,但是我绝对能保证我的眼里只有你。我会永远把你的想法放在最前面去考虑,所以刚才我感觉到了你的害怕,就赶紧带你出来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饶了一大圈,原来就是为了解释这。

    看着眼前死鸭子嘴硬的少年,虽然内心吐槽弹幕刷屏,但是为了维持痴女人设,潭枫丹只是简洁的回了个:“哦。”

    然后她就为自己演戏没演全套付出了代价。

    潭枫丹回想不起来是哪个同行里无聊的青春期男生,提出要在下一轮项目里分出胜负,再重新分组,恰好和急于证明自己的胥辛一拍即合。

    下一个项目是“激流勇进”,类似于户外“漂流”,两人乘坐同一艘木筏,配合划船,避过人工水道里的重重障碍物,抵达终点,一般情况下游乐场里人工水道的流速远没有自然环境下的河流湍急。

    当然,是一般情况下。

    但是如果加上如下特殊条件:

    1.五组人你追我赶,激起千层浪,把狭窄的水道搅出澜沧江从唐古拉山一泻千里的气势;

    2.胥辛在前面激情划桨,潭枫丹在后面划水,脆弱的木筏平衡性岌岌可危;

    3.水道最后一段是形似瀑布的落差坡道,早有游客投诉坡道太陡,容易翻船,水容易溅到身上,游乐场的回复是“欢迎留下您的宝贵意见,但是亲亲我们从未有人在这里翻船过哦。”

    4.鉴于上一条,安检员懒得给游客发救援马甲。

    于是,从未发生事故的“激流勇进”项目赢来了第一个落水的倒霉蛋。胥辛经过激烈角逐后,第一个划到最后的坡道,本就左右摇晃的木筏在落差带来的湍急水流中被掀翻,落水的潭枫丹刚挣扎出来,又被后来者掀起的“人工巨浪”拍了下去。

    足足四次!

    终于,在诸多巧合的加持下,身高1米6的潭枫丹在1米6深的池子里溺水了。

    所以在游乐场的休息室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潭枫丹的第一反应是,这事太丢脸了,得捂一辈子,然后就看到了胥辛放大的脸和拱起的嘴唇,潭枫丹赶紧把他一把推开。

    确认潭枫丹没有问题不需要去医院后,放下心来的胥辛突然羞红了脸:“刚才怕你呼吸不过来,我未经你允许就……”他像是不好意思说下去,又期期艾艾道:“这是你的初吻吗?”

    潭枫丹吐出嘴巴里的渣子,人工水道里的水并不干净,不知道刚刚胥辛是怎么亲下去的:“第一这是人工呼吸,第二如果这算接吻,我的初吻已经献给了你奶奶,第三急救措施的第一步应该是把患者嘴里的异物掏出,避免堵死呼吸。”

    恰好容钰敲门进来,不顾潭枫丹全身湿透,紧紧抱住了她,眼里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潭枫丹看着胥辛悄悄走出去带上门,耳根子还是红红的。

    发生了这档子事,众人都无心玩耍。其他人先回去了,胥辛送两人回了容钰家。

    之所以坚持先去容钰家而不是直接回家,主要是潭枫丹担心湿漉漉回家无法解释,毕竟她可是偷偷溜出去玩的,这个点容钰家里没人。换衣服的时候,潭枫丹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打了好多个。

    “你不会感冒了吧?”容钰担忧的摸了摸潭枫丹的额头,深秋落水极易引起风寒。

    “不会的,我病才刚好呢。”潭枫丹自信免疫能力尚在。

    回家后,她就陷入了持续的低烧中,再一次在前世回忆的浪潮中浮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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