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前世。

    高一上学期期末的“偷钱事件”以不了了之为结局。

    学校里没有监控,教室里虽然都是学生,但是没有一个人证,钱什么时候被偷的都不知道。再加上一班学生人数众多,警方挑着苦主杨君泽周围的同学问了一圈,高中生们要么呆若木鸡,要么漫天扯的没边,一句有用的证词都没有。不利因素太多,警方简直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案发时间太晚了,独生子女都是家里的宝贝,大晚上要是出了事,学校更承担不起,等第二节晚自习结束,校方只得把学生们都放回了家。

    第二天,校方要求一班学生回校协助调查,就这也被嫌弃耽误学生寒假补课的一班家长投诉到了教育局。

    别说是犯人了,连嫌疑人都圈不出来,好在损失也不算大,校方干脆选择中止调查,捂住盖子,假装事情没发生过。

    但是对于潭枫丹来说,“偷钱事件”反倒是一件好事.

    春节走亲戚时,每当对方满脸艳羡聊起“听说丹丹在一中最好的班级,成绩肯定还是名列前茅吧?金榜题名了要请我们喝喜酒啊!给我们家这不成器的小子打个样。”父母一脸尴尬地用“还行,就那样。”之类含混的词句搪塞后,再用一中“偷钱事件”秘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最后引申到社会新闻,让亲戚们忘了一开始在谈什么。

    春节结束后,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潭枫丹连着好几个晚上的梦里,都被胥辛凶狠的眼神吓醒后,借着“写作业”的名义,按耐不住去了容钰家打听消息。

    容钰一个人在家。她把桌上的红色塑料圆型点心匣摆到一边,拿出珍藏的薯片糖果等零食。点心匣中间也是一个圆型盒子,两个圆之间的部分被分成八份,满满当当的塞着花生瓜子坚果酥点巧克力等各色零食,是A市春节期间一定会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款待客人的必备品,潭枫丹家里也有一个类似的,但是小孩子往往不太喜欢这些点心。

    容钰热情招呼她一起看电影,两个人凑在电脑面前,潭枫丹的嘴里被薯片和糖果塞满,思绪又被不断反转的剧情吸引,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电影是《指匠情挑》,一个名为苏的贫困女贼受神秘“绅士”雇佣,被安排成为大庄园小姐莫德的贴身女仆,苏本意与“绅士”里应外合,让莫德对“绅士”陷入爱河,从而达到骗婚夺取大小姐财产的目的。

    当然剧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两人身份如剥洋葱一般不断反转,但是这都没有“苏和莫德突然开始在床上耳厮鬓磨,两人用手指在对方包裹在轻盈晨袍的胴体上画圈圈”的剧情给潭枫丹来得冲击力强。纯洁女高中生突然明白了这个奇怪的译名“指匠情挑”是怎么来得,震惊到嘴巴张大得能一口吞下两个鸡蛋。

    “好看吗?”电影结束了,容钰问她的感想。

    “剧情挺有意思,就是她两的关系……”潭枫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A市并不是一个多么开放的地方,潭枫丹从未想过两个女生之间的关系,还能有这种选择。

    “她两最后终成眷属了呗。”容钰貌似无心,大大咧咧直接说了出来,又凑近她问道:“奇怪吗?”

    少女凑得很近,刘海蹭在潭枫丹光洁的额头上,感觉痒痒的,两人的距离近到潭枫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气。潭枫丹有些心猿意马,心想妈妈和容钰家里沐浴露大概都是同一个超市买的,她的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

    认识到这个共同点,让潭枫丹羞赧的红了脸:“倒是不奇怪,只是一开始没想到……”但是眼下的氛围真的很奇怪啊!她僵硬的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来着,你了解胥辛吗?”

    “怎么又问起他的事情来了,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容钰有些不满的说道,略带强硬的扳过她的头问道,带着审视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探究出什么。

    “怎么会?那家伙就是个人渣,我只是……”潭枫丹迟疑了一会儿,把杨君泽的事情略过,继续道:“有些事情可能惹到他了,然后他不是和那些混混在一起吗?我有些担心。”杨君泽宁肯忍受胥辛的霸凌也要对学校和家长保守的秘密,自己也不应该对第三人透露。

    虽然那天潭枫丹的一腔热血被杨君泽冷淡的话语浇灭后,她有些失落,但是和对方分享着同一个秘密,又让她隐隐有些窃喜,感觉好像是和杨君泽建立了一种隐秘的联系。

    少女的暗恋大抵如此,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而丧气,暗自下定决心放弃,又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而重拾信心,最终这场独角戏也将伴随着成长,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黯然落幕。

    “什么事情?”容钰已经信了,潭枫丹是表情都挂在脸上的人,不会说谎,想隐瞒什么一问便知。

    但是潭枫丹却坚决不说,容钰无奈道:“行吧,反正你离他越远越好。”便开始说起胥辛的传闻。

    前面差不多,但是重点在于,类似胥辛这样一看就是进来过渡的学生,一中特地开设了一个“国际班”,与普通学生分开教学。

    说是“国际班”,除了个别同学来自港台外,基本上还是大陆人。这些少爷小姐们一看就不是好好学习的料,和追求学习成绩的普通学生混杂在一起,他们既跟不上学习进度,又怕影响班风纪律,老师不好管教;另一方面,少爷小姐们凭借高考成绩在国内肯定上不了什么好大学,陆续都会出国镀金,校方索性将他们单独设立为一个班级,也就是25班,在高一教学楼顶楼。

    而高一班级排序恰好是从1班到25班,从一楼第一个班级到顶楼最后一个班级。

    也就是说她原本有机会和胥辛完美擦肩而过?潭枫丹扼腕,早知道,她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好成绩留在一班。虽然她因为在一班吊车尾要被淘汰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分到25班吧!

    然后,潭枫丹就在高一教学楼下的公示栏前震惊了。

    她竟然,被分到了25班!

    潭枫丹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泪流满面的听着周围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似乎是因为今年选择文科的同学特别多,所以文科新设立了一个班,理科少设立了一个班,老师匀不过来,索性就重新打散分班了,原来所谓的“国际班”也就不复存在。

    新组建的25班仍然以原“国际班”学生为主,显然是很难带出成绩的,没有老师愿意接手班主任。为了成绩平衡,年级主任竟然将1班出来的几个学生全部归到了25班。根据过去的教学规律,第一个学期就被淘汰出来的学生往往后劲不足,努力有余,成绩回到一班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老师多关注打鸡血,这些学生还是有希望考个不错的985、211,不至于让代班老师脸面无光。

    一个带着眼镜、穿着像中年人的女人叫住了潭枫丹,自我介绍是25班的班主任,孙老师。孙老师不仅能叫出她的名字,还对她的薄弱科目了如指掌。

    当孙老师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潭枫丹心想,糟了,我成安慰老师的工具人了,而且仔细一看,孙老师可能是因为品味土气穿着显老,其实她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年龄像是不到三十岁,并非潭枫丹第一眼的父母同龄人,也不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丹丹”孙老师已经开始亲热的称呼她的名字了,“要不要孙老师找几个男同学帮你搬东西过来,1班到25班还是挺远的。”

    这份优待倒是从未有过的,却是以从凤尾到鸡头为代价的。如果能选,她还是比较想当凤尾!潭枫丹觉得有些丢脸,婉拒了了孙老师的好心。

    怎么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了呢?

    潭枫丹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分班名单,每个班级学生的排序,事实上也是上个学期的综合排名。一班里,排第一的是容钰,杨君泽排第二。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她还是在内心握紧了拳头,暗自立下誓言,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由于重新分班过后,每个班级的学生人数和原来不匹配,于是便诞生了一个奇怪的制度-桌随人走,学生换班时,也要带着课桌板凳一起走去新教室。本该安静上课的高一年级教学楼里,眼下从上到下到处都是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

    潭枫丹吃力的搬起课桌,老式课桌是纯木的很沉,她心急将板凳倒扣在课桌上,想一次性把最重的东西搬完。有什么东西滑到了脚下,她一个平衡不稳,导致桌子上倒扣的板凳差点滑落。潭枫丹赶忙放下课桌扶稳板凳,又因为动作太急,桌脚重重地砸到脚背上,吃痛的忍不住叫了一声。

    “小心点,别打扰我学习。”人声鼎沸的教室内,有人在做告别,也有人还在奋笔疾书,比如说潭枫丹的前同桌陈钊,没好气的的说道。

    “对不起。”潭枫丹羞得满脸通红的道歉。

    陈钊一脸冷漠转过头去,继续埋首题海。

    “我来吧。”一双苍白但遒劲有力的手,不容置喙从潭枫丹手中接过了课桌。杨君泽戴着眼镜,面无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那晚过后便是寒假,寒假来了紧接着又是换教室,潭枫丹还没来得及和杨君泽说过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君泽。早上本来有迎头碰面的机会,过去她总是隔了很远,就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同他打招呼,但是今天她选择了远远避开。

    “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潭枫丹抿着嘴,似是要从他手上夺回来,又不知道该如何强硬。

    “是容钰叫我帮你的。”见对方不答应,杨君泽搬出了容钰。

    容钰今天请假的事情潭枫丹早就知道,开学前容钰还特地为不能帮忙而表达了歉意,没想到对方还做了其他准备。潭枫丹既不想辜负朋友的好心,又为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感到了一丝嫉妒。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期末最后一个晚自习,在杨君泽需要的时候,如果冲出来的是容钰,她是不是能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现在两人会不会已经戳破窗户纸好上了?毕竟在潭枫丹看来,这两人分明是互相属意的。

    杨君泽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借口会引来对方如此遐想,见她沉默不语,权当潭枫丹是默认许可了,他搬起桌椅走出教室,健步如飞。

    “当女生可真好啊。”一旁的陈钊自言自语道,潭枫丹气的满脸通红,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讨厌鬼,快步追上前面的杨君泽,但书包满当当里的课本和胸前抱的满满一摞题库,让她只能像企鹅一样滑稽的迈着八字步,快不起来。

    “那天的话,对不起,伤害到你了。”杨君泽逐渐慢下脚步,等她追上时,没头没尾地说道。

    潭枫丹很快明白他指的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的事情,经过了一个寒假的沉淀,她从最初的愕然、好心没好报的气馁到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干预,倒是从未埋怨过杨君泽。

    “没有,是我不该突然出现,也许你本来有什么别的计划。”潭枫丹努力为她心目中的男神找借口。

    “你那天真的帮到我了,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杨君泽主动承认了,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潭枫丹好像看到了被冰雪皇后在眼睛里注入碎片的加伊,他的冰冷终于被好朋友格尔达的热泪和歌声融化。

    杨君泽继续道:“我和胥辛之间的问题说来十分复杂,虽然他那样对我,但我并不完全怪他。可是问题摆在那我又无法解决,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让我心烦意乱,迁怒于你,我真的很抱歉。”

    在此之前,潭枫丹从未听过杨君泽如此长篇大论的话,这么深刻的自我剖析更是意料之外。她还想更靠近他一点点,哪怕再次听到上次那样冷漠的话语也无所谓。

    潭枫丹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出了交往的安全圈,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提问道:“是什么问题呢?没准我能有办法,你说出来,会不会也好受些呢。”话说出口她又后悔了,这样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虽然眼下的环境并不适合,但也许这个话题憋在杨君泽心里太久了,他竟然开口了:“我和胥辛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的父母也经常往来……”

    “同学,借过一下。”两人并排走挡住了路,边走边说行动又慢,后面同样搬着桌椅、负重大包小包的同学,按捺不住想要插个队。

    两人同时说好。杨君泽一个箭步向前快走几步,潭枫丹在旁边等着同学通过,两人又拉开了距离。上楼的长龙队伍中,潭枫丹只能远远在队尾眺望杨君泽形状优美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潭枫丹一边惋惜,一边在人群中追赶着杨君泽的背影。

    越往高层人越少,当前方只剩下杨君泽的身影时,也差不多到6楼了,上完楼梯右拐两间教室,最后一间就是25班的教室。远远站在楼梯口,潭枫丹就看到杨君泽被人堵在了25班门口。

    是进去的人太多了吗?在排队?真是耽误他时间了,潭枫丹充满歉意的走近,这才发现他被三个男生堵在了门外。

    “看来我应该在这里竖个牌子,狗与杨君泽不得进入。”为首的家伙报臂倚门说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恶意,肆意妄为的样子正是上回搞校园霸凌的主角胥辛。

    后面站着两个男生十分捧场的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就是上回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钱多多,眼下他的黄毛染成了紫毛,更加惹眼了,另一个男生,潭枫丹也有些眼熟,是上回跟着胥辛的男生其中之一。

    潭枫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的重要的事情了!天哪,他们要是认出来我该怎么办。

    回想上回胥辛所说的“坚持正义的代价”,潭枫丹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压根不会和对方打照面,所以根本没想过如何去面对所谓的“代价”。

    那厢,杨君泽还在努力交涉。三个身高将近1米八的男生把门一堵,别说课桌了,就算是瘦的跟麻杆似得杨君泽也挤不进去。

    “我进去放下课桌就出来,帮人搬个课桌。”杨君泽没有理睬胥辛的挑衅,语气十分克制平淡。

    “后面女生是不是我们班的啊?”钱多多推了推胥辛的肩膀,小声提醒到。

    “我看得到。”胥辛看到杨君泽背后费劲抱着一捆书的潭枫丹,怯生生的望着他,突然感觉十分暴躁。他一把从杨君泽手中抢过课桌,说道:“我们班的女生,我们自己会照顾,不劳你费心。”

    又对潭枫丹说:“你。进来。”

    “我吗?”校霸竟然在帮她搬课桌?他不会是想直接把我的桌子放进垃圾桶吧。潭枫丹对这个突发变化很不适应,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急忙朝杨君泽道谢后,跟着她的宝贝课桌进去了。

    “你不是我们班的吗?说,你坐哪儿?”胥辛对反应慢的家伙没多大耐心。

    “啊?”作为一个新来的,潭枫丹对于如此人生大事还没做好准备,然后就看到胥辛随手一放:“算了,就这吧。”顺带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紫毛凑过来指着潭枫丹笑嘻嘻道:“辛哥,不认得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提这档子事啊!潭枫丹内心咆哮道,明面上还是轻手轻脚的低头整理书本,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等会儿因为先伸右手被校霸宣判死刑。

    “她谁啊?我为什么要认得?”胥辛没好气道。

    “就是上回咱们在……”钱多多试图唤醒对方回忆却被打断。

    “什么小虾米,我都要记得,脑子还够不够用。”胥辛斜眼睥睨潭枫丹,又回头对钱多多不屑道:“赶紧回去吧你,别跟我搞事,刚才看到那家伙,现在我看什么都烦。”

    钱多多并没有离开,仍然是笑嘻嘻的聊起了其他话题。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了解前因后果的潭枫丹知道他指的是杨君泽。想想杨君泽多么念旧情,胥辛就表现的有多么混账。潭枫丹在心里深深为杨君泽他感到不值。但是眼下她什么都不敢说,甚至她的心里只有感恩。

    耶,没想到校霸年纪轻轻就身患阿兹海默绝症,还有比这更棒的巧合吗?

    新同桌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潭枫丹美滋滋的边整理着课桌边想,希望不是陈钊那种整天阴阳怪气的人。

    看看旁边脸臭的胥辛,他凶神恶煞的小弟,朝这边嬉皮笑脸的黄毛,哪个都不太妙啊。

    希望是一个可爱的香香的女孩子。

    潭枫丹瑟瑟发抖的收拾着书包,收完书包收课桌,收完课桌收书箱,心想他怎么还不走啊。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刚才见过的孙老师走进来,胥辛的小弟们作鸟兽状散去,他自己却没有回座位。

    孙老师非常有激情,口才也很好,虽然明知道带的是差班,第一次见面还是带来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战斗檄文,勉励他们新学期好好学习。

    如果是平时,潭枫丹一定会听的热血沸腾,但是眼下她的注意力都在旁边的胥辛身上。

    她坐立难安,不时往旁边瞟两眼,眼神刚好和胥辛对上。两人大眼对小眼,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正好这时,孙老师的檄文结束,宣布上午放学了。

    潭枫丹忍不住主动问了:“同学,你坐这吗?”

    刚才还满脸不耐烦的少年,转眼咧出了像鲨鱼一样的得意笑容,灿烂到甚至连小虎牙都能看到:“你好呀,新同桌!”

    潭枫丹突然生动的理解了什么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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