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钱小菲的手术时间比预计时间长。

    潭枫丹无力地靠在医院惨白的墙上,一个悲观的念头钻了进来:

    前世,钱小菲就是死在了手术台上,难道历史又要重现?

    发福的中年司机失神地念叨:“手术时间拖得太晚了,如果我能早点凑到钱给我妈做手术,如果她不是因为知道我进了监狱大吐血心力交瘁,如果……”

    那么多的如果汇成了一句令潭枫丹感同身受的话语: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前世,潭枫丹得知母亲罹患癌症后的第一反应亦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不会总是那么操劳;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不会总是在生气;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也许根本不会得胰腺癌。

    潭枫丹竭力从悲观的情绪中摆脱出来,钱小菲的手术时间比前世早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这次一定没问题的!既是为了钱多多,也是为了她自己。

    胥辛在手术室的门口来回踱步,每次有医生、护士出来就要问一遍,把他们都问烦了。所以当他听到“手术成功”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把潭枫丹抱起来转圈圈。

    “你怎么不开心?”相比起胥辛的兴高采烈,潭枫丹的神情极为复杂。

    钱多多前世的话成真了。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宇宙间的生命能量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动态平衡,一个生命的消亡换来另一次新生。那王桂芝怎么办呢?

    “你想好怎么告诉钱阿姨了吗?”手术前一天两人来看望钱小菲的时候,钱小菲一开始还谈笑风生如常,道别的时候,她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叫住两人问道:“多多真的一切都还好吗?”

    虽然钱多多走之前准备好了全套的信件、照片资料,但是他平常十分关心钱小菲,做手术的关键时刻却不回来,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反常。

    “我……”少年犹豫了许久,也没有给出答案。

    潭枫丹也不知道如何决断,这是一道注定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但是现实并不会回避难题。当两人再次来看望康复的钱小菲时,她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潭枫丹和胥辛同时沉默了。

    寂静的单人病房里,钱小菲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下,外面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明明已经过了立春,但树木还是光秃秃的,鸟儿也蜷缩在巢穴里,万物闭藏,一副肃杀之景。

    “他是一个英雄。”少年打破了缄默,太阳从阴云中挣脱,透过窗户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光。

    第一句是最难的,一旦开口之后,那个与现实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故事顺理成章地从他的嘴里跳出来:正义的钱多多无意中发现了义父雷声礼绑架的阴谋,在保护同学的过程中不幸牺牲。

    潭枫丹看着努力编制着谎言的少年,明明有着相同的外貌、动作、音色,却如此温柔又笨拙,和前世的胥辛,好像是两个人。

    这样的胥辛令她感到陌生。

    钱小菲出院前,胥辛每天都来医院陪她解闷,还带了一堆人,有时候是他奶奶,有时候是杨君泽和其他同学,甚至还叫来了王佳妮。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王佳妮竟是众人中最了解钱多多的,她又很会说话,时常逗得郁郁寡欢的钱小菲咯咯直笑。

    出院的第一件事,钱小菲想去看望钱多多。

    憔悴的中年女人准备了儿子喜欢的饭食一一摆在墓碑前,温声细语说着体己话,说着说着,还是抱着墓碑泣不成声。

    “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我会代替钱多多赡养您,以后您就住到我们家来,和我奶奶一起作伴好不好……”少年庄重地允诺着,蹲在一旁耐心地安慰着哭成泪人的中年妇人。

    但是钱小菲拒绝了他的提议,只是希望能给她介绍一份工作,自食其力。

    “你们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需要更多的感谢了。

    “当英雄是多多小时候的愿望,我一直担心他被雷声礼带着会误入歧途,为此我还他总教训他,没想到他自己一直偷偷藏在心里,多多,是妈错怪你了。”

    “现在多多终于愿望成真了,我作为母亲也很为他感到开心……”钱小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声音都在颤抖。

    即使经历两世轮回,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潭枫丹还是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肃然起敬,看胥辛肃穆的神情,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钱小菲拒绝了胥家为其置办一处新房产的提议,颤颤巍巍地爬上八楼。胥辛只得一次性来回多跑几趟,帮她多买点物资屯在家里,但还是放心不下。

    最后不知道胥辛说了什么,钱小菲同意了胥家的帮佣上门照顾,直到她完全康复。

    送潭枫丹回去的路上,两人默然地各自看着窗外。

    胥辛蓦地开口:“刚才,我和钱阿姨说,过两天我就要出国了,有人照顾她,我才能放心出去,她才答应的……”

    “怎么会提前了一年?”潭枫丹记得前世的胥辛出国计划是在高二上学期,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胥辛疑惑,没等潭枫丹解释,他又自己找了理由:“是不是我上回去你家的时候说的?”

    “发生了绑架的事情后,我们家太后只要我不在她眼前就不放心,去哪儿都派保镖盯着,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爸就提议出国的时间提前,对不起,我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拖到现在……”

    那头胥辛满脸愧疚情侣契约不能如期履行,这边潭枫丹心花怒放,这真是近期唯一的好消息了。

    如果把“祛魅”的过程比作上班,潭枫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因为调休连上七天班的社畜在周五的下午,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逼班老娘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我就是天生爱笑,其实内心早已悲伤泪逆流成河。”潭枫丹假模假样抹眼泪,演技十分敷衍。

    胥辛本来准备好的“一定会经常联系”之类的深情承诺顿时就说不出口了,他赌气地撇过头去,接下来的路程不想再说一句话。

    潭枫丹反倒来劲了,像爱操心的妈妈一样对着他的后脑勺关怀备至:“等你出国了,肯定有很多文化环境不能适应的地方,要敞开心扉,融入当地环境,你就要不留余地,彻底和国内的语言环境断了,所以没什么事咱们就别联系了啊……”下车道别的时候更是一扫颓态,精神焕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刚摆脱了一个麻烦的背后灵。

    明明你的人设才是爱得如痴似瘾,为什么在意分别的只有我啊!小少爷看着少女喜气洋洋远去的背影,陡然间气不打一处来,长期积累的想法无法抑制地浮出水面,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果就此分别,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她的手?

    高一下学期的开学比前世的时间推迟了不少,主要是因为一中接连发生盗窃和发高中生被绑架的恶性事件,引发了全市教育行业大整顿,现在全市中小学都安排了家长在上下学时段轮流站岗执勤。

    但是一中有点特别,站在门口的是两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人,跟拍电影似地。

    潭枫丹瞟了一眼,认出来是胥辛的保镖,并将这个瓜分享给了身旁的容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容钰只会心疼她的丹丹,哪还顾得上生气,两人早已重归于好。

    “你真的要转去文科班?你不学医吗?”容钰有点吃惊,潭枫丹的父母都是念的医科,她还以为潭枫丹也会遵循父母的人生路径。

    “我爸妈可是一直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当医生很辛苦的,压力也大。”而且她还准备好好利用能预测未来的buff制霸华尔街呢,只不过这话太中二了,她打算悄悄成为富婆,然后惊艳所有人。

    去文科班是有两个考量,一是避免如前世的走向,被分去25班和胥辛同班。文理分班的志愿选择是在高一上学期期末,当时潭枫丹并没有料到胥辛会这么快出国,再者即使知道了,潭枫丹自觉前世的知识储备,政史地英还不手到擒来?

    父母当然是反对的,他们还是老一代人观念,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潭枫丹拿出前世打工人最高境界--对着PPT给领导画大饼,费尽口舌才让父母相信这是她综合各种因素考量的最好选择。

    潭枫丹欢快地推着自己的储物箱走在前面,上面堆满了课本、参考书和习题等等,课桌和板凳分别由身后跟着的杨君泽和容钰代劳,他们两依然留在一班,不用搬教室。

    站在新班级14班的门口,容钰好像完全放下了过去的阴霾,给了潭枫丹一个大力熊抱:“以后我们还是要放学一起走啊!”

    潭枫丹也动情了,两人忘我地卿卿我我,站在一旁的杨君泽有点尴尬。

    “你们家的情况怎么样了?”潭枫丹问道,之前电晕杨乃文的时候,他们还特地打电话问过电击器的制造者容钰,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办?所以杨君泽家里的情况,容钰也是知道的,没有特地避开她。

    杨君泽淡淡道:“他们几个大人谈了一次,说以后再让他们大人的事情影响我们了,我妈和我……”他斟酌了一下,还是用了“爸爸”这个词语称呼杨乃文。

    “我妈和我爸和平分手了,我妈说她以后不会再把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所以她也不会再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了,而且她也看开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包括谈恋爱……”说到最后一句,杨君泽白皙的脸上浮上红晕。

    “谈恋爱,谁跟谁谈?”胥辛突然闪现,身后还堆着一套桌椅。

    “你怎么在这儿?!”潭枫丹被这个出乎意料的访客惊得目瞪口呆。

    “搬教室呗。”胥辛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发问:“你坐哪儿?”

    潭枫丹还在犹豫要不要故意指错的时候,胥辛刚刚还情迷意乱、萌生不该有想法的好朋友已经贴心走到了潭枫丹的新座位旁,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喏,这儿。”

    刚刚虽然三人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但14班的土著自然早早占据了看黑板最佳的位置,找半天才有一个视野相对较佳的位置,但是这个在潭枫丹看来已经在教室里非常靠后的座位,还是被胥辛嫌弃了:

    “惹,这么靠前!这还不得是老师重点盯防对象?”

    虽然嘴上嫌弃,少年还是口嫌体正地把自己的桌子摆在了旁边。

    预备上课铃打响了,潭枫丹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地回位坐下,身旁的少年咧出了像鲨鱼一样的得意笑容,灿烂到甚至连小虎牙都能看到:“嘿,新同桌!”

    艹,前世怎么又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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