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

    宴饮结束以后,天色已经深沉,苏瑕躬身进了马车,马鞭声还没响起,却听见车帘外一道男声:“苏大小姐,请留步。”

    苏瑕皱眉,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却在雪宁掀起车帘的一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她下车,随后行礼:“臣女见过景王殿下。”

    江萦一身蓝衣,脸上带着一抹笑,客气道:“苏小姐,不知可否有幸赏脸?”

    苏瑜顿了顿,随后道:“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不如等……”

    话尚未说完,苏瑕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随后浅笑:“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临江酒肆的雅间之内,苏瑜端坐在红木杌上,晚间万家灯火时,酒肆热闹得很。

    苏瑕取下面纱,雪宁低眉为她斟酒,景王端坐在她对面,两人在一张圆桌的两端对坐。

    烛火摇晃之际,灯光暖融,苏瑕的眼神却有些冷,她随后微微抬头,脸上浮起一丝奇特的笑意:“今晚王爷宴请,臣女倍感荣幸,既依然到了这一步,臣女却还有一事相求。”

    江萦避而不答,而是举起了酒杯,欣然道:“早听人说这沉渊楼里的落尘酒是人间上品,引得万人不辞万里前来品鉴,即使是耗费千金,也只为得到一壶,今日一品,果然不同凡响,当真佳酿。”

    苏瑕垂眸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酒壶,实在是没耐心再打太极,略顿了顿,斟酌着开口道:“景王殿下千金之躯,风华绝代。舍妹却只是一届普通的闺阁女子,自开蒙起,便一直不出府门,自然之前也从未与殿下见过面……”

    江萦放下酒杯,随意道:“苏家的两个女儿,早在京中负有盛名,不论是容貌还是才学,都十分出类拔萃,无人可望你们项背,娶妻娶贤,既有如此美人在前,本王想娶苏二小姐做正妃,也并不奇怪吧。”

    苏瑕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对面的人,江萦顿了顿,随后哂笑一声:“苏大小姐倒也不必对本王如此有戒心,苏家百年清贵,苏二小姐嫁到本王府上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一语尽,景王站起身理了理大氅,随后道:“本王知道苏大小姐难免会因为今日皇叔在宫宴上所言所行感到些许惊惶,但本王可以保证,不论今日皇叔有没有开金口降旨,不论是谁家的千金嫁进府,本王都会与她举案齐眉。”

    ……

    天幕彻彻底底的黑下来,墨蓝色中间夹杂着银光,结成一片。

    一辆青帷马车行驶过石板路,最后停在一处别院前。

    车帘掀开,女子的裙摆落下来,夹杂在风声里,伶仃孤寂。

    前院的几盏灯火被点亮,烛光颤颤巍巍地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别院的柴门被打开,随后接过雪宁手里的灯,回头轻声道:“传消息回去,如若府中有客至,就放出话说我身染风寒,不宜见客。”

    雪宁低眉应允,随后亲手关上了别院的门。

    苏瑕进入正房,刚想洗漱休息,却听见窗棂那里传来一声响,她心里一惊,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推开两扇木窗,外面夜色浓郁,苏瑕侧身取过一盏灯,烛火照亮窗外的人,他眼角眉梢一片冷淡,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

    苏瑕出去拉他:“进来,外面风大。”

    他低头看了两眼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手指细腻白皙,搭在暗色的衣服上,是两个极端。

    他被拉进屋,再抬头发现她已经去茶桌上斟茶,一转眼的功夫,她托了杯热茶递给他,举止比以往随意了不少。

    他安安静静的接过茶,也不喝,站在原地端着茶盏看她,眼神平静到让苏瑕一瞬间以为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现在的他,可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苏瑕轻叹一声,原本因为苏瑜突然要许嫁而万分烦躁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解。

    一阵风从还没关严的木窗吹进来,苏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剑架上挂着一把剑,剑穗随风飘动着。

    苏瑕眼里闪过一丝少见的好奇,随手取下一把剑,剑锋直指他。

    他有些懵,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闪着银光的剑锋,苏瑕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淡,抬手就刺了出去。

    剑刃破空,带着风声直刺他命门,却在距离喉间分毫停下,他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喉前空无一物。

    苏瑕收回剑刃,挂回了剑架,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情绪。

    苏瑕坐回交椅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站在正堂中间的少年,他墨色的发丝尽数披散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衣腰间用一根缎带束着,勾勒出挺括的腰线,黑靴隐匿在白色的衣袂之间,泾渭分明。

    苏瑕平日见过的华冠美服太多,偌大的京城之中家族云集,人前世家个个都光鲜亮丽,游于声色犬马之上,谁又能真正的分清真情假意;即使人后鲜血淋漓,如同两只猛兽互相撕咬,在外人面前也要表现出一副烈火烹油的繁荣昌盛。

    三尺红台之上,人人都是带着画皮面具的傀儡。

    苏瑕平日里绝对只会在苏家人面前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除了有绝对的把握看到她真实的样子的人绝对没有机会和别人说什么。

    他的命是她给的,生或是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苏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体又放松了几分,她微微抬眼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两人的视线在一片暗影中相交。

    他的脸一半隐匿在昏暗当中,烛火只能照亮正堂的一半。

    苏瑕不喜欢这样看人,刚伸手去取桌上的另一盏烛火,却听见他说话:“我是谁?”

    果然不记得了,苏瑕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

    与刚刚的淡漠平静不同,这一次,苏瑕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隐忍。

    苏瑕没有回答,他又上前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既然和我共处一室,就代表我应该来这里,你告诉我,我是谁……”

    苏瑕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看来你醒了不久了,什么时候醒的?”

    他静默了一瞬,随后低声道:“不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别院外面似乎很热闹。”

    苏瑕平静地补充:“现在的你,还不能凑热闹,万一哪天,凑着凑着,就没命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苏瑕低头端起一杯茶,茶盏中的水汽扑上脸颊,沾染眼睫,她抿了一口,随后轻声道:“茶不错,尝尝?”

    见他没有要动的打算,她嘴角扯了扯,随后道:“往日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没回答,苏瑕也不催,而是慢悠悠地说:“现在不管你乐不乐意,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也只有我,才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我对你而言,无疑是有所助益。”她放松地倚在椅子上,“所以,你还记得多少?”

    他拧着眉,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低声说:“能记起来的不多,一闭眼就是雨声,很大,似乎还有很多人,但我分辨不出来他们说了什么……”

    他睁开眼,往后倒退直至瘫坐在交椅上,苏瑕与他对视良久,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包,站起身塞到他手里:“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你收着,以保安枕。”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出去,格门开了又关,挡住阵阵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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