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红

    景王府 漪春筑

    苏瑜在长案前坐下,红衣侍女将囊袋打开,铺在了宣纸上。

    苏瑜拈着药材细细看了片刻,眉峰微微蹙着,室内一时有些寂静,苏瑜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响,槅门上一人敲了敲门棱。

    苏瑜敛了神色,随后槅门一声响,锦衣青年走进,一双眼里带着笑意,随意道:“听说你早上出府门了?若是要回家见岳丈,怎么不和本王同去,哪有王妃独自回去的道理,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苏瑜低眉斟了茶,纤白的手指搭在碧青色的茶盏上,桃色的衣裙与墨色衣袂驳杂,窗外晨光照进来,景王没接她手里的茶,而是随手拿了榻边的诗集翻开,随后便很快又合上书页,起身笑道:“王妃嫁进府里已有半月,想必近日管理王府事务也疲惫,今日月圆,时节正好,西泠水榭摆下了小宴,王妃可愿意去?”

    苏瑜放下茶盏,亦起身笑:“王爷今日有雅兴,妾身怎好不识趣。”

    景王颔首,随后跨出槅门,一声轻响过后,苏瑜回身坐在锦榻上拿起那本诗集,捻开一页看了看,黄纸上画了一片青云,一轮圆月隐匿在云层中,几行残诗衬在画边,字迹娟秀:“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苏瑜目光一顿,合上书,随后看了眼放在案几上的庐山云雾。

    月上柳梢,银辉覆衡宇。

    苏瑕一身素白衣裙,银步摇上的流苏落下,随着她不算快的步履微微摇晃。

    水榭处于后院湖心,纱幔被夜风吹起,青年身姿挺括,酒液沿着细长的壶嘴滑进酒盏,浅见泠泠水声。

    苏瑜缓步进了亭中,屈膝行了礼,江萦坐的笔直,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今晚难得见你穿的清雅,这身衣裙不错,衬你眉目如画。”

    他顿了顿,挥手随意道:“坐吧,别站着了。”

    苏瑜浅浅笑了笑,裙袂旋落而下,步摇簪身露出半截,梅花纹在一室灯火下清晰舒朗。

    江萦饮了几杯酒,轻声道:“已是仲春时节,虽微寒,你这步摇上的梅纹,本王看着甚是眼熟。”

    苏瑜抬手抚上步摇,江萦起身至她身侧,修长的手指捏着步摇边的流苏,一点点拔出来,苏瑜的动作有些僵硬,额间花钿熠熠生光,流金之色显现其中。

    江萦把步摇捏在手中,不轻不重的掷在酒案上,苏瑕颊边落下些许碎发,给原本平静的局面带来了几分暗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夜空中的圆月被云层掩盖,纱幔被夜风吹得更加狂乱,西泠水榭后是一间厢房,亮起了第一盏烛火。

    花钿被揉乱,钗环卸去,素色裙衫散落一地,直到最后归于静寂。

    后半夜里,圆月重出,只不过被云层盖掉了一块,成了缺月。

    次日晨阳初现,江萦回头看了眼锦榻上锦被中散落出来的长发和白皙的脸颊,顿了顿,起身穿了外裳,端了杯茶回来。

    他左手捏着茶盏,右手拍了拍被子里的人,轻声道:“起来,喝点茶再睡。”

    苏瑜睁眼,随后起身,动作略有些僵硬,袖口滑下,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带出了些许痕迹,她接了茶,一言不发地喝完半盏,随后轻声道:“王爷日理万机,还是先别在这儿耽误太久的好,臣妾梳洗之后就回内府理事。”

    江萦默然道:“你既觉得身子没有大碍,早些理事也无妨,只不过还得喝些调养的药,本王叫人去配。”

    水榭之内一时之间有些寂静,江萦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随后起身走向槅门,临末了一句被不大的晨风送过来,“多将养着。”

    苏瑜极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目送着那道背影出去,眼底的凉意一点点的升腾起来。

    她竭力稳着步子下床,尽量忽视身体上的不适,整个人泡进温热的水里,水汽氤氲,她的眸底也沾染了一片水汽,掩盖所有心绪。

    红衣侍女守在她身侧,看似无意地攥了攥袖筒。

    桃源境

    苏瑕披了一身素衣坐在窗边,长发不像以往挽成大家千金的发髻,而是松散的垂下,脸色尚有些苍白,正低眉饮着茶。

    雪宁进来看了眼她的容色,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思量再三,她轻声问:“主子,您可要再笼些炭火?”

    苏瑕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没答话。

    雪宁蹙眉,却也不敢再问。

    苏瑕低眉拿了茶盏,水汽晕湿眼睫,不经意地问:“今年的围猎还有多久?”

    “往年的围猎定在三月十二,眼下尚有一月余,小姐往年都以身体抱恙为由,不与京中世家小姐公子同去,因而往年府中向宫中呈报名单时也都抹去了小姐的名字,今年……”

    苏瑕不轻不重地掷下了茶盏,脸上看不出喜怒:“往年都躲懒,现在苏瑜已经出嫁,我再不去,难免叫人看了笑话。明日便回京,你吩咐下去,开始打点行装。”

    雪宁领命而去,槅门一声轻响,苏瑕久坐着,目光触及远方的山峦,静默不语。

    次日春光暖融,微风吹进车帘,苏瑕淡然道:“先去静思别院。晚间再回府。”

    苏墨依旧没骨头似的瘫在廊下摇椅里,眯着眼看庭院里那少年郎。他一身

    景承挽了个剑花,捏了块布巾擦额上的汗。

    苏墨刚想说话,却听见别院的门一声响,苏瑕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站在树下的景承。

    景承喘了口气,抬眼触及那一片裙角,再往上看是女儿家略显繁琐的发髻,她一双眼淡漠平静,肤色却略显苍白。

    苏瑕直入正堂,直至槅门前才回身道:“进来,我有话说,雪宁去正门守着。”

    苏瑕提着袖子,执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划下一道:“一月后我会离开京师,即代表在这半月时间内,重心将会偏移,苏府暂时没有人知道此地,你们需得保护好自己。”

    苏墨抱臂道:“这好办,我陪他住这儿就是了,我先死了都轮不到他。”

    苏瑕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就在这时,景承开了口。

    “你脸色不太好。”浅淡的一句,在初春尚凉的风里被吹散。

    苏瑕放下笔,淡淡一句:“旧疾而已,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轻声问:“你近日,可能安枕了,瞧着你容色尚可,想来并未太过于辛苦。”

    景承漠然点了点头,随后不着痕迹的看了苏墨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从长案上抓了把瓜子就往外走。

    苏瑕语调平静:“上哪去?”

    苏墨回头笑:“找个人嗑嗑瓜子,你俩先聊。”

    槅门一声轻响,苏瑕语调极轻:“我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的话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一向都是这么闷声做事的吗?”

    话音一落,她发间的玛瑙明珠簪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她冷声道:“跪下。”

    景承膝盖一弯,衣袂落在地上,她漫不经心的踩上去,绣鞋尖的璎珞擦过他身前的布料,修长的手指捏着簪子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的脖颈。

    “你若是当真看不惯我这种做派,早就不会给我留命了,你既容忍我到如今,为何我不能自作多情的认为,你并不十分看重我如此作为,说到底,只要我听话,就不会被你丢下了,不是吗?”他微微仰头看她,晨光从二人背后的花窗照进来,她腰间禁步缀着长长的流苏,珠玉相撞,一步一响。

    苏瑕没再说话,放下了簪子,微微抬了抬下巴,景承顺从的站起身,侧身去取茶盏。

    细细的水流淌进茶盏,一阵凉风吹过,他拿了手炉给她,全然没看见她在他转身时低眸,眼底的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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