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瘾

    冬寒已过,初春尚凉。

    一辆华盖马车自官道乘着细雪离京,前往皇城十里之外的桃源境。

    苏瑕脸色略有些苍白,斗篷边沿露出手炉的绒套。

    苏瑕咳嗽了两声,雪宁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扬声道:“加快进程!”

    苏瑕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连握着手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桃源境建在山中,阡陌蜿蜒而上,依山傍水。

    苏瑕脸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坐在坐榻上,侧间的屏风后有几道人影鱼贯而出,打头的青衣女孩儿轻声道:“小姐的浴汤都已经完备了,现在即刻进去吧。”

    苏瑕站起身,轻声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们不必跟来,只留雪宁在门外候着,其他人各自散开。”

    苏瑕缓步走进里间,微颤着解开衣带,以往端庄自持的模样不复存在,衣服一件接一件的丢在地上,徒留最后一身里衣。

    苏瑕跨进浴池,池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苏瑕深吸一口气,略烫的水暂时拉回了她原本要崩溃的神志。

    苏瑕大口大口喘着气,原本冰凉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常人的温度。

    苏瑕缩在浴池里泡了许久,直到整池水都变得近乎不再温热,才从浴池中起身。

    雪宁一身素衣守在竹门外,庭院前一阵风刮过去,带着初春的萧索。

    雪宁微微皱了皱眉,苏瑕的咳嗽声被风声掩盖,雪宁暂时掩下心头忧思,一如既往地警戒着周围。

    苏瑕挣扎着泡完药浴,一步步挪到床榻上,身体触及锦榻的那一瞬,便无声陨落。

    床前的白纱翻飞,苏瑕的一条手臂垂下了床沿。

    竹门传来一声响,雪宁按着剑鞘闪身进来,回身关紧了两扇门,看了眼床榻上的苏瑕,随即到书案前写下了两份书信,掩门至后窗吹哨子召来信鸽。

    白鸽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雪宁关了窗随后到床前给苏瑕盖好被子,眉头紧紧锁着,就连捏着剑柄的左手都在微微颤抖。

    雪宁自小就跟着苏瑕,对她的病症也算清清楚楚,她知道苏瑕每到初春时节就会身体发冷,只能暂时迁居温暖之地,可今年苏瑕的症状似乎十分严重。

    景王府 漪春筑

    苏瑜坐在桌前看着账册,珠帘之外几名管事妇人正垂首听遣,苏瑕刚刚发下最后一道指示,立于案旁的红衣侍女就轻声道:“主子,该午憩了。”

    她转身向珠帘外几名妇人道:“王妃每日午睡的时间到了,诸位管家娘子,先请回吧。”

    苏瑕站起身揉了揉肩,坐在窗前妆台正准备卸下钗钏,却听见身后花窗传来几声鸽鸣,她猛然转头,红衣侍女立刻奔向窗边,入眼就是一只雪白的鸽子,爪子上的信筒旁还挂了一条红色丝绦。

    苏瑜展开信笺一看,顿时脸色微变,随后将信笺投进火中烧毁,确保化成一摊灰烬之后,紧张地思考着局势。

    红衣侍女在一旁问:“主子,可是大小姐出了事?”

    苏瑜眼里带上了少见的几分急躁:“桃源境,长姐病重,通体如冰,药浴不起作用了。”

    苏瑜心烦意乱:“可恨我要留在府中主理事务,不到年节,又有什么理由出去呢。”

    红衣侍女低声道:“大小姐在京中,最可靠的后盾无疑是本家,老爷和夫人定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王妃若是此时行色匆匆,难免惹人起疑。”

    苏瑜慢慢平复下来:“急躁的确无用,但眼下桃源境距离皇城外沿尚有十里,更别提天子脚下的景王府。”

    红衣侍女轻声道:“大小姐今年的症状比往年严重许多,或许是因为京城天气不似以往,初春也比去年寒冷许多,桃源境处于山中,只能通过阡陌小路行进,大小姐这段时日身体正虚弱,路上受风,或许就是病症更重的原因。”

    “主子您要是当真为大小姐着想,这件事情就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大小姐为了护住苏家,里里外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若是被人知道大小姐眼下身体虚弱,可就完了。”

    苏瑜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随后折好压在镇纸下,暂时掩盖下忧思。

    午后,苏瑜便即刻上妆,穿过重重回廊,直至景王府那道朱门前。

    苏瑕平静地吩咐下去:“备车,本王妃要出府。”

    门内的府卫脸上显现出为难之色,苏瑜眼里带出几分凌厉,一字一句地重复:“让开,本王妃要出府。”

    府卫立即反应过来,并立刻推开了大门,苏瑕提着罗裙跨出门槛,没有看到身后长廊下青年脸上默许的神色。

    晨阳照下,一辆青帷车行驶在官道上。

    到了山下,苏瑜递了令牌,随后沿着阡陌小路上山。

    竹扉掩映光影,苏瑜推开槅门,直奔屏风后的罗床。

    苏瑕脸色苍白,靠在枕上休憩。

    苏瑜道:“药浴的药材呢?”

    红衣侍女捧上一托盘药材:“都在这儿了。”

    苏瑜细细的看过去,随后眉头皱了皱:“这不是香薷,是藿香。”她伸手捻起药材,“香薷确与藿香相似,药浴的药材都是晒干以后切断来用,但桃源境明明就有精通药理的女使,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苏瑜坐在床沿,问了苏瑕的脉象,片刻后一脸凝重地起身离开了正堂。

    韶居内,苏瑜端茶笑道:“在桃源境待了许久的女使,竟分不清香薷和藿香?我便是只能在闺阁中闲时只能翻些旧书来看看,也知道这两者的异同,如此说来,我替你们当差,岂不是比你们更尽心些?”苏瑕抬手摔了茶盏,碎瓷之声清脆,却显得她原本明媚的容颜带上了几分残忍。

    “若是无人承认,那就都杀了吧,当初签了卖身契,想必家中父母还在等你们回去,只怕将来要是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一起叙叙旧。”

    苏瑕低眉嗅着新茶,眼睫在升腾的水汽当中令人看的并不清晰,她悠然道:“带出去,留一口气,若是敢自裁,就送她们全家一起下去陪着,毕竟黄泉之路孤苦无依,不如一家子一起,才好热闹些。”

    桃源境正堂

    苏瑕紧紧闭着眼,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滴下来,苏瑜见状松了一口气:“还能出汗,不算回天乏术,雪宁,把药端来,灌也得灌下去。”

    苏瑕脸上时不时浮现出痛苦之色,一碗只能喝进去一半,更多的则是滴落在衣袂上,直至黄昏,眉眼间才略微有放松的迹象。

    残阳如血,苏瑜坐在庭院中看着药材,若有所思。

    正堂的门被打开,雪宁欣喜道:“二小姐,大小姐醒了!”

    苏瑜使了个眼色,红衣侍女立刻把药材装进囊袋,苏瑜进了正堂,苏瑕正靠在枕边,见她来了,轻声道:“最近京城的风雨也大,原以为来了桃源境能安生片刻日子,却没承想并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瑜道:“姐姐不必在意那些,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倘若他人并不会因为忍让养晦就停止算计,那世道早就太平了。”

    “若是非要闹个鱼死网破,谁又能拿谁怎么办呢。”

    残阳隐去,苏瑜起身返程,苏瑕在帐中休憩。

    桃源境一片安静,点点星光同烛火微弱,京城一片鱼龙舞,灯火辉煌,直至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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