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钟斐臣没有应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四月伊始,椰城的气候暖和了许多。融融日光洒在庭院里盛开的玉兰树梢,落下一地浅金碎影。

    “真好看!”沐绮恩对这些喜欢的花儿毫无抵抗力,昨晚回来天黑了没注意,今早出门瞧见了,伫立在旁仰着脖子看得入迷。

    钟斐臣在她身后屋檐下望着她,好一会儿后,进屋拿来相机走上前:“要不要拍个照?”

    “好呀!”沐绮恩立马半侧着身子,捻着眼前最近的一根花枝摆好造型。

    钟斐臣找好角度,微微半蹲,看着镜头中比花更美的人儿,失神了片刻,忘了要按下快门。

    “好了吗?”沐绮恩一直保持着微笑,脸快要僵了。

    “好了。”钟斐臣镇定自若地放下相机。

    沐绮恩往院子另一边望去,目光落在一个木质秋千架上。这秋千显然年头很久了,吊椅坐板已磨得锃亮。

    她用手轻轻一揩,并无落灰,想必刚擦洗过不久:“这个秋千不会是买来给你玩的吧?”

    他小时候也爱玩秋千么?

    “爸妈给小纯买的。”钟斐臣那表情显然对荡秋千没什么兴趣。

    给季纯买的?沐绮恩倒是听说过季纯也是在椰城长大,后来上大学时才回了泷城,其他的就不了解了。

    钟斐臣看出她的疑惑:“姑姑离婚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小纯那时刚六七岁,性格有些孤僻,姑姑不放心交给保姆,就让她住在我家。”

    噢,难怪季纯虽然性情有点冷淡,跟另外三个表弟妹都不太热络,但唯独跟表哥钟斐臣很亲。

    她一手抓着秋千绳在一边坐下,一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过去坐:“来,给我讲讲你童年趣事呗。”

    “哪有什么趣事?”他两步过去挨着她坐下,按住吊椅,长腿一前一后来回踩着地面当动力和刹车。

    秋千慢慢摇晃起来,沐绮恩悠闲地开口:“比如说你和小纯,你们相处得肯定很好吧?有没有经常陪她荡秋千?”

    “她有邻居小孩陪,赶上我在家的时候,会帮她们推一推。”钟斐臣那时十一岁,觉得自己和小表妹有代沟,只喜欢和敖涵、甘炜等一些年纪相仿的同学一起出去疯。

    而沐绮恩的注意点却不同:“邻居小孩?女孩子吗?”

    “嗯。”

    她脑中不由想像出年少的钟斐臣在一个可爱女孩身后推秋千的画面,心下一阵强烈好奇,朝院外的别墅瞧了瞧:“她叫什么名字?住哪一栋?”

    “左边第三家。”钟斐臣想也没想,“你要知道她名字干什么?”

    “你的邻居,又经常来你家,算是你的青梅竹马了,我问一问名字不可以吗?”沐绮恩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这语气冒着丝丝酸味。

    钟斐臣低低一笑:“哪来的青梅竹马!她来找阿纯的时候我一般都不在家。

    “再说,她比阿纯还大一点,现在应该已经有男朋友或者结婚了。”

    应该?或者?那就是他也不确定喽。沐绮恩正欲再问,就听见崔管家过来喊他俩去吃早饭。

    钟斐臣稳住摇晃的秋千让沐绮恩先起身:“走吧。”

    沐绮恩站起来,钟斐臣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便径直往屋内走。

    谁知沐绮恩的好奇心并没有打消,等崔管家走远后,她又轻声问:“她长得好看吗?”

    “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钟斐臣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阔步向前,“我和她只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而已。”

    除此之外,毫不相干。

    哦,他是说,那姑娘在他眼里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再好看也与他无关?

    这个回答沐绮恩挺满意,但却故作执着地盘根问底:“那她到底好不好看啊?”

    钟斐臣怎会听不出她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也不再正经回答了:“她是阿纯的朋友,我不好评价,你去问阿纯。”

    沐绮恩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他都这么说了,分明就是跟人家姑娘没什么,她还无缘无故去问季纯,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不定季纯都得笑话她多心,她才没那么无聊。

    早饭后,驱车四十分钟,来到了钟斐臣说的梨花园。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一望无垠的梨园,梨花开得正旺。

    置身其中,沐绮恩也跟着心花怒放,在两行梨树之间的小径小跑起来,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好漂亮啊。”

    她今天穿的是深灰休闲阔腿裤和橘红色衬衣,跑起来特别轻盈,明亮的橘红在一片洁白花海中十分醒目,远远望去,宛若一只翻飞的彩蝶。

    “花蝴蝶。”钟斐臣轻轻勾唇。

    “什么?”沐绮恩瞪着美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在说我?”

    “这儿还有别人吗?”他们是这里仅有的两名游客,果园主人收了押金,把他们领到入口处便离开了。

    在沐绮恩看来,“花蝴蝶”可不是什么好比喻,红唇一努,佯作生气:“哼,你才是花蝴蝶呢,你是一只超级大的花蝴蝶!”

    “你看,花蝴蝶多好看!”他目光指了指花丛间追逐飞舞的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

    明黄的,青绿的,浅紫的……五彩缤纷,确实很好看。

    那就勉强算他是夸自己好了。沐绮恩美目一转,抬臂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将他往两棵花树中间带。

    “这是干什么?”他明知故问。

    “不是说我是花蝴蝶吗?花蝴蝶当然要‘采花’了!” 她笑得妖娆妩媚。

    钟斐臣不禁咽了咽唾沫。

    什么是笑靥如花,他此刻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若不是他很清醒,一定会以为是梨花成精了,幻化成美人来魅惑他,采阳补阴。

    梨花的清香混合着她身上幽幽的馨香飘入他鼻间,惹起一阵躁意,可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口是心非。沐绮恩才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只把他往粗枝桠上一按,甜润的唇便嘬住了他的唇,惩罚似的不停吮弄。

    钟斐臣闭上双眸,无比惬意地享受着这甜蜜的惩罚。

    直到快承受不住,手一把扣住她纤柔的腰肢,趁隙粗哑出声:“小心有人看见。”

    “有花挡着,看不见。”

    这一排排梨树枝繁花茂,好比天然屏风,不走到两米内根本看不出他俩在做什么,只能看见钟斐臣半屈着腿和她站在一起。

    “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一边炽烈地追逐着她的吻,一边艰难压制着体内咆哮的情潮。

    他搂得越来越紧,沐绮恩觉得惩罚的目的达到了,缓缓退离,拨开他的手,盈盈一笑:“我知道呀。

    “我就是想亲亲你而已,反正又没别人。”

    钟斐臣微抿了一下湿润的唇瓣,无奈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只是亲一亲而已?”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会在别人的地盘乱来吗?”她笑容里带着点点无辜。

    她知道他放不开,她也是。

    在这样露天的而且还是别人的地盘上演成人大尺度场面,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四十年后,她也绝对做不到。

    “行,你高兴就好。”钟斐臣脸上浅浅扬起一缕半真半假的笑。

    沐绮恩没太留意,翩然转过身,摆了个优美的造型,双手朝他比了个爱心:“这里再拍几张。”

    钟斐臣扎着弓步,很快又进入了摄影师的角色。

    随后,沐绮恩也给他拍了不少,又将相机支在架上,拍了些合照。

    边逛边拍,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

    主人家正在做午饭,炒锅里肉片的香味混着辣椒和豆豉的味道随风阵阵侵来。

    沐绮恩本来就有点饿了,这会儿更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主人家还承包了鱼塘,有几个城里来钓鱼的客人付了  菜钱,让主人管饭。

    沐绮恩等不及去饭馆了,便问钟斐臣:“要不我们也在这儿吃?”

    “你……”钟斐臣听她这样问不免有些诧异,看了看凉棚下空置的两张老旧红漆方桌和几条凹凸不平的长凳,“他们做的菜可能不合你胃口。”

    沐绮恩明白他是怕她挑食挑地方,嫌弃这里不卫生:“你觉得可以在这儿吃么? ?”

    “我没问题。”他从不介意这些,以前也去吃过不少街边小馆子,就怕她不习惯。

    “那我也没问题。”沐绮恩摸摸肚皮,“好饿啊,填饱肚子事大,别的不用在意。”

    两人便去问了问其他客人点的菜品,选了其中的炒笋丝、干煸泥鳅和辣椒炒油豆腐,让主人家多做一份。

    饭菜上桌后,沐绮恩埋头吃得喷香,嘴角沾上了辣椒籽都没察觉。

    “好吃么?”钟斐臣停下筷子看着她。

    沐绮恩点点头:“老板手艺不错。”

    钟斐臣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放在她旁边:“慢点吃,别噎着。”

    沐绮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憨憨一笑。

    吃完饭休息了一刻,便结了账,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轿车停在百米外的石子公路上,他们得先由田埂小道步行过去。

    道旁的水田里有一群白鸭在觅食,有的啄水草,有的啜田螺。

    沐绮恩觉得有趣,不禁定住了脚。

    来时只想着早点看到梨花园,她没怎么驻足欣赏田野风景,现在不急了,便想好好赏玩一下。

    水田靠近田埂边有几只大田螺在慢慢爬行,她瞧见了,便蹲下来,扯了一根茅草轻轻拨弄了一下螺壳,那软软田螺吓得立马缩进了壳里。

    她嘻嘻一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候。

    田埂的另一边是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渠,渠水很轻很浅,有的地方还露着些水泥块和石头。

    她弯着腰一眼便看见了水里嬉游的细长小鱼:“看,有鱼!那儿还有青蛙。”

    钟斐臣过去瞧了瞧那只正鼓着腮等待捕食的青蛙,定定打量她。

    他听沐泊伦说,沐绮恩五六岁时跟着家人去野营,临时脱了雨靴进帐篷,不知怎么的靴子里进了一只土蛙。

    大家事先都不知道,她出来穿鞋时小脚丫一踩进去就踩到一个黏糊糊软东西,吓得哇哇大哭,从此害怕一切蛙类。

    还包括黏黏软软的蜗牛。

    田螺爬行时跟蜗牛很像,可她刚刚还兴致勃勃去逗田螺。

    “你不是很怕这些东西吗?”他状似随口问道。

    沐绮恩心下微顿。

    原主很怕青蛙和鱼?没有吧?

    她努力回忆了片刻,只记得原主很少接触这些田野里的小家伙,而且也不爱养宠物。

    太早远的记忆已经淡去了,她不确定,便按着自己现在的感受自如回答:“就是很少见到,觉得有意思。

    “反正也没碰到它们,不怕的。”

    她说得这样从容,钟斐臣心底刚浮出的那一缕疑惑也随之烟消云散。

    但他意识深处总隐隐感觉眼前的沐绮恩跟他所认识所了解的大不一样。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

    可荒唐的是,他竟然希望这种错觉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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