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斐臣微微冷哼：“有一丝希望总比绝望好，她肯定宁愿相信他们能治好他。”
也是。人有时候就靠一丝飘渺的希望支撑着。
沐绮恩暗暗叹了一声，暂时敛起思绪，继续收拾行李。
第二天，上飞机前，安秋兰拉着沐绮恩说了好些话，最后叮咛：“你们两个平时一定要多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斐臣这孩子别的都还好，就是有时候爱钻牛角尖，钻进死胡同里了还不知道转个弯。
“以后他要是又这样，你就多劝劝他，实在不行骂他一顿，把他骂醒。”
沐绮恩扑哧一笑：“好。”
钟斐臣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有点不服气：“我什么时候钻牛角尖了？”
“你看看，还不承认。”安秋兰笑了笑，不再多说，“你俩互相照顾，有空就给家里写信，打电话，啊。”
两人连声答应着，见机场通知检票了，便同父母挥手道别，提着行李往检票口去。
安秋兰和钟长轩立在原地凝望着，直到他俩走进通道里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泷城，沐绮恩便去了公司，检验了上个月那一批新香料调制的样品，发现实验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随后便着手赶制第二批。
晚上十一点，钟斐臣应酬回来，到了家门外，远远望见沐绮恩工作间还亮着灯。
平时这个时候都准备睡了，只有卧房的灯还开着，为了等他。
他上去一看，只见她正伏在桌前专注地对着参考书做笔记：“还没睡？”
沐绮恩转过头来，用钢笔指了指面前的一份打印资料：“今天班长通知，下个月十号要毕业答辩了，我再看看资料，准备一下。”
“下月十号，还有二十多天，这些对你来说不难吧？”他知道她在学校成绩一直很优异，专业知识很扎实。
“是不难，”原主对于论文的记忆都深深刻在她脑海里，“不过我们公司第一批香水马上要试生产了，最近一段时间我这个配方工程师需要全程跟踪，白天会比较忙，所以只好晚上回来加加班咯。”
“嗯，那要加到几点？ ”
“还要半个小时吧，你先去睡，别等我了。”
“别太晚。”他弯腰在她脸颊吻了一问。
她顺势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知道了。”
钟斐臣抬步离开，转身后，想起今早与老许和樊婶的对话。
他问他们，他不在的这段日子，有没有人找过沐绮恩。
他们都说没有，也许是因为他们离开泷城的消息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在家。
他一步步朝卧室走去，眉头越凝越深，似乎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次日早饭时，沐绮恩一连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有钟家婶婶和季纯的，还有朱丽敏和符兰美的，都在夸她昨日送去的礼物。
朱丽敏她们更是对那些丝绸面料和刺绣大夸特夸，都说要马上拿去定做旗袍和晚礼服，在毕业晚会上穿。
最后一个是夏莹打来的。
她不但夸了礼物，还说了一件开心事：“你上次让我作词投稿，我投了，选上了！”
“真的？！”沐绮恩欣喜得仿佛自己买彩票中了头奖。
“嗯，前两天通知我的，下个月发稿费。多亏你鼓励我，不然我根本想也不敢想。” 夏莹刚收到煌达公司的入选通知时就想与她分享了。
但一想，刚出了下毒的事，她肯定正烦心呢，自己还跑去跟她说高兴的事，时机不太对，就按下了念头。
今天借着礼物一事，顺嘴提一提。
“果然，我的眼光真不错！”沐绮恩嘻嘻笑着，十分自豪。
夏莹也笑：“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去龙凤大茶楼吃下午茶。”
沐绮恩明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工厂，但知道她喜欢吃下午茶，又是高高兴兴要请客，不想扫她的兴，心里琢磨了一下：“明天恐怕没时间。这个礼拜天可以吗？”
礼拜天工厂不加班，她不用盯生产，抽出两个小时去放松一下不成问题。
反正就推迟三天而已，夏莹也没意见：“好的，那我们说定了，礼拜天下午两点，龙凤茶楼见。”
泷城人都有吃下午茶的习惯，而且一般都是三点多钟开始。
沐绮恩和夏莹两点前就到了，龙凤茶楼里暂时没多少客人。
两人选了二楼里侧窗户旁一个安静的空桌，相对而坐。
沐绮恩从包里拿出古淑婷送的两张优惠券：“我有这里的优惠券。”
夏莹接过来又塞回她包里，随手拿过菜单：“留着下次用，这次我发了稿费，我请客。
“想吃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哦。”
沐绮恩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发自内心地开心，不由笑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那我来一份黑椒牛肉三文治，一份司康饼配蓝莓果酱，菠萝包，再加茉莉花茶。”
夏莹点了蛋挞、虾饺皇、辣扇贝、千层酥、白巧克力慕斯，新鲜果盘和奶茶。
虽然下午茶每一份的份量很少，但她以前从没有一顿吃过这么多，沐绮恩不免讶异：“你不是说要保持身材吗？”
要是有肚腩，穿旗袍就不好看了，尤其夏天快到了，穿得少，衣料又薄。
“就一顿，没事的。”夏莹有些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声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语似的低喃，“保持好了又怎样？也没人欣赏。”
“什么？”沐绮恩听见了，但不确定自己想得对不对，“这段时间，我哥不会又欺负你了吧？”
“没有！”夏莹想也没想，连忙避开话题，“我是想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的很开心。
“煌达让我下周去公司配合作曲，以后还有可能经常跟音乐人合作。
“我跟婆婆说了，她不反对我出去工作，我就放心多了。”
沐绮恩认真瞧着她，能感觉到她还有几分顾虑：“我哥呢，他怎么说？”
夏莹垂下眼眸，微微沮丧：“他……不太同意。
“不管他，走一步看一步吧，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沐绮恩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
夏莹便笑道：“今天只聊开心的，不提你哥了。”
点心上桌后，古淑婷听说沐绮恩来了，专门过来让人给她俩免单。
“不用了，你上次已经给过优惠券了。”无功不受禄，沐绮恩不觉得自己和古淑婷已经熟悉到了可以免单的地步。
夏莹也婉拒：“这次说了是我请客，要是免单了，那我的心意……”
“那就赠送六份招牌点心加两杯咖啡，吃不完可以带走。”古淑婷话音一落，服务员便去照办了，不容回绝。
沐绮恩和夏莹相望一眼，都对她这般热情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们虽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但古淑婷接管这里的时间不长，她们往日与她接触也并不多。
“我这也是一点心意，一来想和你们交个朋友，”古淑婷道，“二来，感谢钟少奶奶特制的香水，我母亲现在感觉身子爽利了许多，气色也好了不少。等这瓶用完了，还要买两瓶接着用。”
原来如此。
沐绮恩浅笑：“很高兴能帮到古太太。”
“唉，”古淑婷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精神是好多了，可倔脾气又上来了。
“看见崇叔家的儿子志威结婚了，说我比崇志威还大一岁，非让我也赶紧找个男人结了，我说不想，她又生闷气。
“她状态好不容易才好些，我怕又把她给气回去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还年轻，不着急吧。”夏莹道。
“对啊，也不知道我妈是受什么刺激了，之前也没这么催我。”或许是她们都是同龄人，或许是因为四周没别人，或许是一时冲动，古淑婷莫名就想同她们倾诉一番。
沐绮恩想起前两天听樊婶说的八卦：“崇少爷是家里安排的，从相亲到结婚，过程有点太快了，你应该不用那么着急吧？”
“说的不就是嘛。”古淑婷苦恼地皱眉，“志威结婚那天，我爸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太羡慕，整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我妈看见了，说是我爸羡慕人家有儿子，让我最好是找个女婿回来，到时候生个儿子姓古，我爸肯定也很高兴的。”
夏莹一边想安慰她，一边又有点好奇：“全泷城都知道古先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你就算不招婿，照常嫁人，相信他也会很高兴的。”
古淑婷眼里掠过一丝愁绪：“我爸对我是很好，有些方面把我当儿子一样培养。
“可我妈自从生了我，落下病根，不能再生养，觉得没法给我爸生个儿子，心里没底气。
“她又爱听信一些风言风语，早年间有人给我爸算过命，说他命里是有子嗣的，她就担心我爸以后找别的女人……唉……”
沐绮恩和夏莹默默对视一眼，都在想，这古小姐是不是太快言快语了？
这些话似乎不适合对外人说吧？
“不怕你们笑话，我家很多亲戚邻居都说，我妈一直以来身子不舒服是因为疑心病太重，整天庸人自扰，疑神疑鬼的。这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古淑婷摇了摇头。
她说完，姑嫂二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话，唯有一阵沉默。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抱歉地笑了笑：“瞧我，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半天，打扰了你们吃东西。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用啊。”
望着她走远后，夏莹一声不响，神色蓦然落寞了几分。
沐绮恩纳闷：“嫂子？”
夏莹拿着餐叉一下一下叉着一块木瓜：“你说，男人是不是都靠不住？”
嫂子不会由古成亮联想到老哥了吧？
本来答应了不提不高兴的事，此刻她也禁不住开口了：“前两天看到报纸上登了我哥和胡莉欣的绯闻，我打电话问过他了，他说不是真的。”
当天晚上她看到新闻，二话不说就找沐泊伦对质，沐泊伦连连向她保证他和胡莉欣绝没有半点越轨行为。
她决定相信他一回。
“放心吧，我和古太太不一样。”夏莹眼里浮动着点点不知名的情绪，沐绮恩暂时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