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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将无同

    陆轻手里的瓜子一下没咬住,可怜的瓜子仁掉到了她的裙子上,但她本人碍于面子没好意思捡起来吃。

    她一边痛心疾首,一边还要分心维持自己茫然的表情:“……你在念咒语吗?”

    李迟笑笑,把刚才一直在剥的一小盘瓜子仁轻轻放到陆轻手中,解释道:“是说,他跟月亮讲话,知道它善变,这都是天意,但他还是次次求问,得到的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隔着白纱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李迟能感觉到陆轻还在疑惑,于是指向明确地继续解释:“王衍问阮修,老庄与孔教有什么不同?阮修只说‘将无同’,算是模糊回答了。”

    陆轻开心地吃起瓜子仁来:“你好有文化。”

    李迟笑而不答。

    不多时,那位颇具盛名的杜先生慢慢悠悠走上台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一副清流文人的正直样貌。喝彩声一落,醒木一敲,满堂皆静,杜先生拖腔拉调的开头,逐渐与李迟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重合。

    “盈满亏损,天理之常;苍天凶杀,惴惴问道;道曰所有,天言其亡;你来问也他来答,语落只闻将无同。”

    陆轻端正地坐在位置上,听着台上人暗戳戳的控诉陆时月。

    他说书的内容,陆轻听得模棱两可,好像是说一个什么男的,家中落魄,得一贵人相助,进京赶考时遇到各种妖魔鬼怪,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是替那个贵人前来受死的,途中的妖鬼都是枉死的魂灵,只是希望他别去赴死。

    杜先生讲得抑扬顿挫口若悬河,讲至精彩处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陆轻也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疑惑,侧头去问李迟:“贵人不是说了此行或许危险吗?”

    “殿下怎么知道?”

    陆轻疑惑:“他不是讲了吗?贵人给他推了一卦,卦象不怎么样,是‘天言其亡’。”

    李迟原本温柔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不曾讲过。”

    “那我怎么知道?”陆轻更疑惑了,“难道我看过原稿?”

    恰好此时杜先生也说完一场,陆轻三人的位置又极其靠前,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窃窃私语且不为所动的戴帷帽的女人。

    杜芹问道:“这位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不少人认出了陆鸿与李迟,与身边之人交流过后,也不再说话了。

    陆轻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用脑过度全都给了陆敛秋,此时面对京中达官显贵的眼神问候和杜芹的敌意,又开始了她紧张刺激的思考。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找个主谓宾都找不出来,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先生说天理无常,是要问道,书生说鬼怪妖魔,是以示好。先生既问道了,书生却不问,可见书生不是先生本人了,书生是谁?”

    “姑娘如此问,那便狭隘了。为图一乐的事情,本就无根无源,姑娘这么问,又是为何呢?”

    “无根无源则不成,先生之道与书生之道有悖,先生也愿意讲吗?”

    “我之生如水,无涯无际,包容万物,如天之亘古,包罗万象。”

    “水有源天有根,先生又与自己有悖了。”

    杜芹笑笑:“姑娘这就是诡辩了,说书是无根无源,我自是有根有源,想来姑娘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踪迹’。”

    陆轻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那先生呢,是否‘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我自破其境。”

    “先生分明问道,现在又问禅了。是否是有人同先生说过这番话,可先生不得其意,不解而不问,道也禅也,皆为不得。”

    杜芹怔了怔,朝陆轻拱手示意:“姑娘语出精妙,可否到台后一叙?”

    陆轻嘴边那句“你要灭我口吗”实在没好意思问出来,于是杜芹只看到她深不可测且矜傲的点头。

    陆鸿却出声问道:“这是我好友,可否陪她一同入内?”

    杜芹摇头笑说:“公子不必担忧,只是想同姑娘再论些道,这里人多口杂,想是不太方便。”

    陆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迟开口打断:“好,那就拜托先生好好照顾我家小妹,她身子不好,劳烦您费心。”

    直至清场,也没人上前同陆鸿李迟搭话,估计都是怕沾惹是非。人都走完了,陆鸿才悠悠开口:“那么多城内的人跑到这儿来听书,为得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来听殿下的坏话吧?”李迟顿了顿,随后道,“不过杜芹的说书的初稿,殿下似乎看过。”

    随着杜芹将门关上,他也终于不再维持和善的样子,质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陆轻摸不着头脑:“我第一次来啊?”

    “陆时月。”杜芹说,“你将自己的脸遮得再严实,我也能认出你来。”

    陆轻灵光一闪,一瞬间理清了人物关系,她在帷帽的遮掩下,嘴角越来越压不住,但还是刻意维持了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我不是陆时月。”

    “外面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李迟,你真当我不认识?”

    陆轻戏瘾犯了:“我是公主身旁伺候的丫鬟。”

    “那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要你管,我想怎样就怎样。”陆轻做足了架势,“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替我家殿下出气的。”

    杜芹却是冷笑:“你家殿下如今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她还能记得我?”

    陆轻并不生气,只说:“果然,杜先生你,跟朝中的人有所勾结。怎么,是我家殿下的好处没给够你?让你听了她的话之后又钦佩又妒忌,既要模仿又要超越,但是怎么也不得精髓,只能当个残次的赝品。”

    杜芹还是不如陆敛秋,受一点儿刺激就生气了,抓起旁边的瓷杯就丢过来。兴许他不敢动宫中之人,纵使陆轻没有闪躲,瓷杯也没有砸中她,只是砸在了门板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你一个下人,知道什么?”

    陆轻只能猜出人物关系,却并不知晓他与陆时月的恩怨,于是问道:“那你说说?”

    “你不必知道。”

    陆轻眼眸一转:“你不说……我也知道。”

    杜芹瞪她一眼,但陆轻全然不觉,自顾自地瞎蒙:“是……收容所的事。”

    其实有关陆时月的大逆不道,最严重的只有这件事,陆轻只是随便一说,却不想歪打正着,一下戳中了杜芹的心事。

    他咬牙道:“她想把我们都害死!”

    “啊?”

    “她偷溜出宫,到处搜罗无家可归或年近六十的人,说是要建收容所、要建学堂,可她不过是在那处丑陋的地方给我们讲她高高在上的道义。”

    陆轻沉默地看他。

    “她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做这些事情,来日东窗事发,死得不止她一个!”

    “那你也听过她的讲学?”陆轻问道。

    “什么讲学,都是些大道理而已。”

    陆轻疑惑:“可无论什么学,都是从道理开始的啊?”

    见杜芹不说话,陆轻试探道:“你虽然无家可归,但生在京城,羡慕风流文士朝中清贵,她知道你有入仕之心,给你单独讲授了,是吗?”

    杜芹低头不语,陆轻立马就明白了自己的思路没问题:“你识了字,读了书,她发现你或许有些天赋,毕竟短短几年就能把自己的名声打成这样,肯定不是无能之辈。你说书之初的书稿,是她写的吧?不过你删了些内容,变成了‘陆时月有阴谋,要将百姓都送去受死’。”

    “你打着陆时月的名头替自己开拓人脉了,是不是?”

    杜芹缓缓坐下:“她不是说过要帮我吗?”

    “她能帮你什么?”

    “她既然能在收容所里讲学,为什么不能供我读书,让我也做官?”

    陆轻:“卧槽你脑残吧?”

    她收敛了自己即将骂出口的脏话,平复了心情,说道:“同为收容所的人,别人见你得了好,自己却没得到,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她不是得不到圣宠吗?她才最需要培养前朝的官员?她为什么非要隐忍,把我们藏在暗不见光的地方?”

    陆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也冷哼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告发她了。”

    “你父亲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听书?”

    “当年,我刚入朝为官不久,在楚先生出钱办的私塾里帮忙,看见一封朱砂写成的书信钉在门口。”李迟剥着坚果,说道,“是告发殿下在外私办收容所的事。”

    “那人兴许是知道楚先生在朝为官,又好接近,却并不知楚先生与殿下的关系。我既看见了,就将信烧毁,不必落到先生耳中徒增烦忧,但又实在忧心殿下,怕她被歹人蒙骗,便与她见了一面。父亲见我终于肯同殿下亲近,过来问起,我自然相信父亲的品性,便一一告知,四处打听下知道这样一处地方。我在朝为官,父亲身上无官职牵绊,就替我来看了看。”

    李迟终于将桌上的坚果全部剥完,盛在陆轻刚刚用过的小盘子里:“我有些后悔,因为没过多久就听到殿下中毒的消息了,不知是否是陛下听到风声,处置了殿下。但又觉得庆幸,至少殿下的努力没有付之一炬,纵使殿下已然走了,也有很懂她的人来替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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