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为何在此,迫害于蘑菇屯大学生杨槐?”
几鞭子下来,恶灵根本承受不住,忍不住开口应道:“我......”
随着她的答应,原本飘飘软软的黑团,开始一块一块地糅合了起来,慢慢地拼凑成了一个头发披散、全身被蛆虫腐蚀的大人模样。
从骨骼和体型大小,依稀能判断是个女人。
而这个狼狈的女人,却是被五花大绑地囚禁在一个满是锈迹的铁笼里,灰头耷脑地匍匐在地上。
她全身湿哒哒的,从头到脚布满数不清的窟窿,一直在往外渗着污糟油腻的水渍。
女人凄凄惨惨地抽泣着,垂着的眼睛里,却满是怨恨和毒气。
她以为没人看见,却不知自己的装相早就原形毕露,谁都能一览无遗。
“我只是想问问......想问问他......问一问他......”她呢喃不停,答非所问,却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问什么?”知了追问道。
“问他怕不怕?问他为何不求饶?问他怎么不反抗到底?”
骆音好整以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还是问他,是否怨恨于你?”
李云燕猛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问话的骆音。
她知道!自己与槐儿的关系......还一眼就看透了自己企图掩藏的心思。
因为太过讶异了,她一时忘记掩下眸中的恶念,被在场一众人看了个真真切切。
知了顿时怒不可遏,狠狠又给了李云燕几鞭子。
“大胆,竟对大人不敬!”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云燕连忙叩头求饶。
她顿了顿,又慢吞吞地解释:“我是槐儿的母亲,这么多年了,我放不下......”
“杨李氏,”骆音淡声打断了她做作的语无伦次,唇角微扬,“杨槐死的时候,你手里拿着什么?”
“什么?”杨李氏神色不解地看向骆音,“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嘘!”骆音摇了摇头,小手一指。
“你且低头看看。”
杨李氏顿时觉得身体松快不少,原本麻木得没了知觉的双手一沉,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她忽而愣住,机械地抬头看向骆音,这次她双眸里的呆滞空洞是真的了。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猛地松开双手。
有什么东西随之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云燕低头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掌心,几乎都被鲜红的血液染遍了。
突如其来的手脚发冷,恍惚将她拉扯到了当年那个狂风暴雨的寒夜——她第一次亲手弑子的时候。
李云燕呆呆地望着自己赔上了灵魂,好不容易得来的魔祟之气,听话地黏在骆音的手上,任人玩弄于股掌间。
再看那手的主人,脸上神情淡漠冷清,正漫不经心地睥睨着自己。
李云燕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怎么会!”
骆音:“想知道,吾怎么做到的?”
她忽而俏皮一笑:“没办法,天生的。”
一句话,凡尔赛了所有在场的看客,骆音却满脸云淡风轻。
“其实你更想知道的,是禁锢了你几百年、令你无□□回转世的诅咒,与他是否有关吧?”
李云燕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没有......”
苍白而无力的辨言,令人嗤之以鼻。
知了嫌弃地撇了撇嘴,“啪啪”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见骆音不再开口,而李云燕还死鸭子嘴硬仍要狡辩,知了忍无可忍,将她的谎言戳穿到底。
“杨李氏,你执着了这么多年都要找到杨槐,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母爱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是你受够了神憎鬼恶的枷锁折磨,你想重获自由!”
“哪怕为了这份未明的自由的代价,你不惜与恶魔做交易,从无间地狱逃脱,并且承诺献祭上已经轮回多世,再生为人的杨槐的魂魄。”
“反正你作为他的生母,已经夺走过一次他的生命,杨槐就是倒霉透顶,至多再赔上一副灵魂罢了。”
“但是,杨李氏,李云燕,你莫不是忘了,杨槐作为你亲子的一生,已经彻彻底底地葬送在你的手中。”
知了敲了敲自己的膜翅,声声震耳:“他这世的生母,不再是你!”
“而你冥顽不灵,执意猎杀他的魂志,只因错过这次,你已不知,下次还能赌上什么了,是也不是?”
李云燕如鲠在喉,喏喏不知作何回答。
被人戳穿了真实面目,她又气又惧,然而惧怕占据了巅峰,令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心中的恨气。
“哦,杨槐是你第一个孩子,但你这般狗急跳墙......”
骆音眼尾一挑:“是因为,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吧。”
杨槐确实是李云燕在漫长的记忆星河中,从尘封落垢的阴暗角落里,最后一个从回忆里拉扯出来的孩子。
她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咬牙切齿不忿了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是她的生母......”
无可救药!
骆音摇了摇头,突然大觉扫兴,反手将团聚在指尖的魔气,扔脏东西一样不屑地丢到了地上。
李云燕顿时像馋坏了的鬣狗,闻着味不管不顾就扑了上去,却发现自己又成了牢笼中五花大绑的腐烂的枯骨。
“乖乖交代清楚,这脏东西的来路,吾让你死得痛快些。”
骆音不问李云燕是怎么从无间地狱逃出来的,也不耐烦深究她的目的是要成魔,还是投胎做人。
很显然,两种选择她都不够格,于是骆音也不废话,直接问这魔气是从何而来。
李云燕却犹如失智魔怔了般,嘴巴流下黑色的不明液体,喃喃摇头。
嘴里重复念着:“我是槐儿的生母,他的命是我给的......他欠我的......”
“呵!”
装疯卖傻装到她这儿了,“你觉得那人给你的内丹,在吾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李云燕的身体僵滞了一瞬,嘴巴依旧断断续续地呢喃着。
骆音五指轻轻一握,李云燕便痛苦地叫了一声,捆成一团的身体带着铁笼,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翻滚着。
“啊!!你!”
她的眼睛漆黑没了眼白,乌漆墨黑像个无底洞,再无法伪装,嘶吼出声:“你做了什么!”
“啪!”骆音的忠实拥护者知了,左右交叉地甩着鞭子,狠狠地抽在李云燕的身上。
“老娘数到三。”
骆音说着苗三娘每次作出最后警告时,就能吓得全家缴械投降的口头禅,模仿她眯着眼睛竖起了三个手指头。
李云燕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骆音折下一根手指头。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骆音又要折下一根手指头,她急忙又改口:“那人就是......就是在茫茫魂海里指了指我,然后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后,就......就被带到了这里。”
李云燕边说边拼命点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啊。”
骆音点了点头,嘴角一扯,露出了个渗人的微笑:“二。”
“啊啊啊!!真的!”
李云燕突然发疯地叫了起来,浑身如同被烈火烹烤般的痛不欲生。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我要投胎重新做人!”
“对,我只是想重新投胎,我受尽了苦难,已经赎罪了,凭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李云燕神情疯狂,眼里狠辣的毒气不断地溢出眼眶。
“我为自己的重生,制造一切可能的机会,有什么错!”
“我没错!我没错!我李云燕就没错过!”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仿佛要把在地狱里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发泄到底。
“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你们是残忍的剥削者,是施加压迫的毒瘤,你们,你们!”
李云燕的嘴里不断有黑色的诞液吐出来,瘴气咕噜噜冒泡蒸腾而上,从脚底正在一点一点地把她腐蚀成一滩污水。
就这样,她似乎感受不到,嘴里还在不断地恶毒地控诉着。
“是你们!你们害苦了我!你们才是罪魁祸首,你们才是最该下地狱的祸害!而不是我!”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知了笔尖飞快地记录着李云燕的诉言,膜翅震动的频率快得惊人。
它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难以想象这厮发疯完之后的下场,该是如何惨烈。
到时候跟骆音大人请个假,它一定要拉上小伙伴去围观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