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过后，胃很难受，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江砚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楚月留下的所有的早餐，将餐具收拾到洗碗机里。

    洗碗机里的餐具摆放地和他的心情一样杂乱无章，关门的时候背一根筷子卡住了，关了两次都没关上。江砚突然没了耐心，抬脚踹了一下。脚趾碰到橱柜的边缘处，痛得他鼻子一酸。

    最后碗也没有洗成。

    江砚在沙发上捡到楚月的耳钉，是一个蝴蝶的形状，做得十分精巧。耳钉捏在他的指尖，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耳朵上戴着它的楚月，不是模糊的，而是非常具象的。

    具体到她的裙子，她的口红，她的头发和她辫子上的小装饰，他都能清晰地想起来。不管他如何假装忽视，但只要身处同一个场合，他总能敏锐地关注到她的一举一动。

    江砚没有在公寓里久留，这里到处都是楚月的气息，他换好衣服去了秦女士的别墅。

    吃过午饭之后也没急着离开，晚上就留宿在他爸妈的房子里。

    楚月在平江待了两天，白天她去见了高中的班主任陶静，晚上她和王佩仪一起吃了个饭。王佩仪八卦地问她，“昨天晚上，你跟江砚有没有怎么样？”她坏笑着眨眼睛。

    “当然没有。”楚月托着塞玩笑道，“他喝醉了我又没喝醉，我可不能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王佩仪笑过之后叹了口气，“人生如戏，用不着那么较真，有时候我们就是需要一点冲动，真的楚月，别活得太沉重了，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我看江砚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楚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佩仪满意了，举起红酒杯跟她碰了碰，“希望下次，我们四个人还能聚在一起。”

    回到酒店，楚月坐在床沿上，点开置顶的微信，思索了一下，给江砚发了一条微信。

    【什么时候回北市，要跟我一起吗？】

    楚月等了片刻，那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楚月往后躺倒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晃眼，她闭上眼睛，过了很久，睡意袭来，手机却震动了一下。

    她迷糊地摸起床上的手机，发现屏幕上是江砚的头像。她瞬间清醒了，点开一看，是一张冰冷的机场照片，原来他已经出发了。

    虽然没能一起回去，但是江砚回了她的微信，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的一种表现，楚月这样宽慰自己。

    江砚什么都没说，但楚月还是煞有介事地回复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楚月回到北市，拖着行李箱在小区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白色的小苍兰，拿回家后插在花瓶里，赏心悦目。

    她取出手机对着花束拍了张照片，发给林南乔，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收回手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点开江砚的头像，再次点击图片发送。并且配文，【我已经回到北市了】。

    发完之后既期待收到点什么回复，又怕收到类似于【关我什么事】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回复。

    当然最后如她所料，江砚什么都没回。

    楚月没有主动追人的经验，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况且她和江砚之间有那么多年的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他。

    但是她想至少得先见到人，所以第二天她提前订了一个餐厅，下班时将餐厅的地址发给江砚，并且配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约饭吗？】

    这条信息依旧石沉大海，但是楚月还是一个人驱车去了订好的餐厅。餐厅在底楼，她订的位置靠窗，十分显眼，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到。

    她一个人慢慢地吃完了所有的餐品，又吃完了一份甜点，餐厅里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手机响了，是林楠乔打来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阿月，你还没下班吗？”

    楚月看了眼墙上的钟，确实已经很晚了，她又看了眼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楚月对着电话说，“我现在回来，给你带点宵夜。”

    “谢谢阿月么么么。”

    走之前，楚月把刚才拍的餐点的照片发给江砚，配文【这间餐厅我已经试过了，味道还不错，下次请你。】

    有一次楚月去临风跟谭副总沟通一份合同的内容，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江砚和纪风。

    “纪总，江总。”她和往常一样跟两人打招呼。

    “嗨，楚律师。”纪风笑着回应她，江砚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楚月坐电梯到低下车库，系上安全带，又解了下来。她思索着给江砚发了挑微信，【下班了吗？一起吃饭？】

    发完之后，她往上翻了翻，绿茫茫一片，原来这么多天，江砚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复过她。

    楚月对着挡风玻璃拍了一张照片，点击发送，【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楚月处理了几份邮件，接了两通工作电话，她看了眼手表，已然到了晚餐时间。

    就在她以为依旧等不到江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江砚朝着她停车的地方走过来。

    楚月推门下车，心情愉悦地朝江砚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他面前，从斜侧方冒出个年轻的女孩子，同样脚步轻快地走向了江砚。

    两人在距离江砚几步之遥的地方撞了个正着。

    纪菡穿了一条开叉裙，蹬一双小皮靴，复古耳环又大又张扬，化的是浓妆，明媚又俏皮。

    楚月穿一件版型很好看的羊绒大衣，扎低丸子头，妆感很淡，但简单大气。

    对视一眼，纪菡马上敏锐地生出一种警觉感。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江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一起吃饭吗？”

    江砚：……

    还真是默契，默契二人组又对视了一眼。

    “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两道声音再一次重合。

    ……

    纪菡先沉不住气，朝楚月走了两步，“嗨，姐妹，你哪儿冒出来的，凡事还是得讲个先来后到的。”

    站在一旁的当事人江砚反而被忽视了。

    楚月没有退让，面不改色地反问纪菡，“你几点来的。”

    纪菡的眼睛转了转，将没有城府全写在了脸上，“五点，怎么了？”

    “我四点。”

    纪菡：……

    事不关己的江砚竟然嗤笑了一声。

    纪菡气得哼了一声，“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都认识江砚好多年了。江砚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那会儿我才十八岁。”

    纪菡双手抱胸，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我们是高中同学。”

    纪菡脑袋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double kill”

    纪菡：……

    江砚看着楚月，楚月朝他挑了挑眉，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纪菡也就看着脾气大，实则就是个绣花枕头，她拧着两条眉毛向江砚告状，“江砚哥哥，你同学欺负我，你不管管吗？”

    “行了，别装了。”江砚后退一步，拉开了与纪菡的距离。他朝楚月勾了勾手说，“走吧。”

    “去哪里？”

    “你不是要吃饭吗？”

    楚月眉间终于绽开了一点笑意，跟在江砚后面往前走。

    身后的纪菡不甘示弱，“我也要去。”

    这一顿饭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人局。江砚载着她们去了一家火锅店，火锅店里人满为患，整个大堂热气腾腾。

    纪菡拿着筷子，看看江砚，又看看楚月，两人都在很投入地涮火锅，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她猜不透两人的关系，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给纪风发短信。

    纪菡：【我和江砚约上饭了，现在在一起吃火锅。】

    纪风：【哦是吗？那恭喜你了。】

    纪菡：【但是！！旁边有一个很大很亮的电灯泡！！】

    纪风：【谁！！】

    纪菡十分隐蔽地将手机对着楚月，拍了一个照片。拍完之后，她看了一眼，雾气之后的脸，竟然意外地好看，纪菡撅了撅嘴，将照片发给了纪风。

    过了一会儿，纪风的消息回了过来。

    纪风：【我觉得……，谁是电灯泡这件事情，很难评。】

    纪菡盯着那句话好久才反应过来纪风是什么意思。

    纪菡给纪风发了一个四分五裂的脸，下面配着文字，“气到炸裂”，还不够解气，又疯狂输出了一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纪菡收回手机，拿筷子去捞锅里的肉，楚月拿公筷挡了一下，“这是刚刚放下去的，还没熟。”说着又顺手帮她夹了两块牛肉，放到她的碗里，“这些熟了。”

    纪菡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想，“别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收买我。”

    楚月又捞了一勺子肉放到江砚的碗里，江砚隔着腾腾的热气看了她一眼，神色难辨。

    纪菡平时挺能侃的，常常被纪风吐槽话痨，但是今天她好几次想开口，最后都顺着美味的食物咽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被包围在超级奇怪的气场里面，她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楚月，发现她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江砚，但江砚似没有察觉一样，专注地享受着美食。

    待楚月低下头去的时候，江砚的目光又追随过来，这样一来一回好几次，不同步，不默契，但是却让她无端端想起两个词，“欲诉还休”，“暗度陈仓”。

    食材放入锅中，溅起几滴热汤在楚月的手背上，楚月“嘶”了一声，江砚闻声抬头，不自觉蹙起了眉，关切地问道，“烫到了？”

    “没有。”楚月摇摇头。

    江砚递过去一张纸巾。

    楚月在手背上擦了擦。

    两人目光对视，这一次没有立刻移开。

    纪菡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像铜锅里的热汤，咕噜噜地沸腾着。

    “triple kill！”

    纪菡心好痛，她都还没告白呢！！她崩溃地拿出手机给纪菡发了一个吐血的表情包。

    纪风：【戏怎么这么多。】

    纪菡；【我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跟了一个爱心破碎的表情包。

    为了打碎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纪菡作了最后的努力，她随便扯了一个话题，跟江砚分享，“最近我们学校搞了一个辩论赛，我们这边抽到的观点好难辩的。”

    江砚礼貌地回应：“什么辩题？”

    纪菡说了一个长长的辩题，而后说，“我们是反方，我们已经找了好多资料，但是感觉赢面不大，江砚哥哥，你以前参加过辩论赛吗？”

    江砚摇摇头，“不过辩论赛是楚律师的拿手好戏，你可以请教一下她。”

    江砚看向楚月，似笑非笑。

    楚月不接招，“我咨询费很贵的。”

    “稀罕。”纪菡十分不屑。

    楚月放下筷子，看向纪菡，重复了一遍纪菡刚才说的辩题，简明扼要地讲了几个正反方的论点。楚月以前参加辩论社的时候，阅览过大量的辩论赛资料。

    纪菡的辩题，虽然没见过完全一样的，但是类似的她看到过好几个，所以现在分享一点干货其实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纪菡本来以为楚月是在装逼，但是她讲到的内容与她们准备的材料十分相似，并且更丰富，更深刻，更有力度。

    楚月讲话的时候面容沉静，眼神十分专注，仿佛有抓住人心的魔力，信任她的专业。

    纪菡分神看了一眼江砚，发现江砚也正看着楚月，他自己不知道，他眼睛里面欣赏的神采掩都掩不住。

    楚月又讲了几个正方可能会攻击她们的点，讲完之后她的表情才有所松懈，“一时间想不到太多，讲得不全面，还有很多材料可以准备。”

    纪菡差点就要为她鼓掌，但最后忍住了，十分矜持地道了声谢，“谢谢分享，我会参考的。”

    说完之后，她又给纪风发了一条信息。

    纪菡：【我完蛋了，这个女人她好优秀啊！！】

    纪风：【神经病！！】

    纪菡：【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我和这么优秀的女人看上了同一个男人，从侧面反应，我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纪风：【……】

    纪风：【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