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领着一帮学生做完了热身运动，随即利落地一挥手，“男生操场跑三圈，女生跑两圈就自由活动吧。”

    人群里传出小小的欢呼。

    对学生而言，这是繁忙课业里他们为数不多能够自己支配的时间。

    这太来之不易也太珍贵了。

    郑九盈过来挽住余温的手，“温温，我们操场散步去。”

    余温愣了一下，“不是说跑两圈吗？”

    “哎呀你初来乍到还不懂，体育老师说这话就是不想管我们的意思。”

    “学到了学到了。”

    二人并排走着，前面兀然擦过了个高大身影。

    不愧是体育生，就这么会儿功夫，张余已经把三圈任务跑完了。

    张余横在两人面前，做了个空手投篮的动作，“待会儿要不要来看哥打球，哥把递水的殊荣交给你。”

    这话显而易见是说给郑九盈听的。

    郑九盈呵呵两声，“没空。”

    张余还想说两句挽回颜面，眼睛瞥到个人，三两步跨了出去。

    他往对方肩颈一勾，“阿落，打球去！”

    两人站在一起无疑是好看的。

    张余身上套着件潮牌T，肌肉线条把衣服撑的流畅有型，说说笑笑的样子又带了点混不吝的劲儿，路过的女生都要多看他几眼。

    江落站在身材健硕的张余身侧却没落了下风，中规中矩的校服下冷白皮很是抓眼，薄唇微抿显得隐忍克制，锋芒外露的双目却极具侵略感。

    许多女生从二人身边经过，往往选择和张余打打闹闹，却都把第一眼和最后一眼留给了江落。

    余温在这时候被张余点到，“阿落难得和我们打次球，新同学你作为他同桌怎么着也来捧个场啊。”

    余温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呆呆看着张余，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郑九盈看出她的窘迫，适时解围，“人家不愿意，你硬逼着人家算怎么个事？而且就你那球技，省省吧，看你打球不如看只猴。”

    她拉着余温转身就走。

    操场四面种植着香樟树，层层繁枝抖落一地绿荫，二人便专门循着阴处走。

    郑九盈先挑起话题，“温温，你是不是有点怕江落？”

    阳光经树影切割，在红色跑道上铺满了千万片碎金。

    余温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忙着把它们踢进太阳的圈套里。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她顿时瞪大双目，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郑九盈。

    郑九盈被她可爱到，伸手摸了把她软乎乎的脸蛋，“你看你，凡是涉及到江落的话题，你都跟哑巴似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刚刚张余把他拉过来后，你不但一句话没说，就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

    余温埋着头没吭声。

    她并不害怕江落，可不敢看向他是真的，不敢和他说话也是真的。

    郑九盈自顾自说话，“要不然你就是喜欢他……不过江落的长相确实没话说，酷酷帅帅的那一款，我们班就有好多女生关注着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生混进来专门看他一眼。不过他性格还蛮冷淡的，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光这点不知道让多少人望而却步了。”

    余温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太阳烤得熟透了，“我没有喜欢他……盈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郑九盈看了眼她红通通的耳垂，“他家里面还挺困难的，初三起就在张余叔叔那里打工。我跟他不熟，这些话我也是从张余那儿听到的。”

    余温又问起江落和林子诚换座位的事。

    郑九盈：“这事儿纯纯就是林子诚没事找事了。林子诚是数学课代表，但每次考试都考不过人家，老王上课的时候不带试卷总拿江落的卷子当标准答案讲，说来说去，他心里不平衡了吧。后来就发展成江落三番五次丢卷子，结果卷子被张余从林子诚书包里翻出来。江落没跟他追究，他倒是告到老王前面了。”

    二人谈天说地，没一会儿提起余温转学的事。

    郑九盈好奇问道：“温温，你之前是在哪所中学读的？”

    “我是本市的人，只不过之前和爷爷住在一起，就在春江市隔壁市读书啦。”余温顺便说了下之前就读的学校。

    郑九盈倒吸一口凉气。

    余温所说的高中，可是省里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光是学费，对不少人来说都是一笔天价。

    郑九盈心直口快，“我们学校虽然是市重点，和你学校一比可差多了，你怎么想不开到一中来？”

    余温笑笑，“这是家里面的决定的。”

    她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她的爷爷。

    老爷子一大把岁数了，患有骨质疏松症。一个月前从楼梯上摔断骨头可吓坏了众人，她爸就把他接到春江市最好的医院照顾。

    哪知道老爷子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常常闹着要回去见孙女。

    余温也舍不得爷爷，为了祖孙俩团聚，余父余母便把女儿接回了春江市。

    至于为什么选择春江一中，也是看在这个学校综合水平强，且靠近医院来往比较方便。

    二人花了半节课走完了两圈操场，紧接着郑九盈拉着余温去了学校超市。

    郑九盈大手一挥，“今天我请客，要吃什么随便拿。”

    余温拿了块巧克力和一包纸巾。

    郑九盈买了一大堆零食，装在塑料袋里沉甸甸挂在臂弯上。

    她咔嚓咔嚓咬着薯片，“温温，你想不想看他们打球去？”

    正说着，一颗雨珠落在她鼻梁上。

    春江市天气诡变，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便大雨倾盆。

    二人慌慌张张逃进教学楼里，坐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雨幕。

    余温问：“盈盈，张余他们去的是室内篮球场还是露天的？”

    郑九盈冷笑，“张余一般都去露天的，可能室内的影响了他装逼。不用管他，他皮糙肉厚的。”

    余温抹开飞溅到脸上的雨珠，“不过这雨确实下得很大……”

    郑九盈道：“有句英文谚语怎么说的来着，什么cats and dogs……”

    余温补充，“It’s rain cats and dogs.”

    “这句话真的很可爱哎，天上下小猫小狗了。”

    余温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真的看到一只小狗冲破雨势过来了。

    激烈的大雨、潮湿的头发，冷淡的眼睛、手臂的青筋，一一呈现在余温的视线里。

    “这天气搞什么飞机，妈的忍不了了害哥摔了个狗啃泥。”张余跟在江落身后，一路跑一路骂骂咧咧地跟进教学楼里。

    他看见郑九盈手里的一大袋零食，眼睛亮了一下，“什么好吃的呢还藏着掖着，来点给哥尝尝。”

    郑九盈尖叫道：“离我远点，你衣服上都是泥水脏死了！”

    张余闻言，低头去看自己的T恤。

    余温问他：“章鱼哥，我有纸巾你要不要？”

    张余摆摆手，“小事情小事情，反正哥穿着黑色衣服看不出来。”

    他继续去抢郑九盈的零食，“给我罐可乐，我帮你值一次卫生！”

    余温“哦”了一声，微微拔高了自己的声音，“江、江落。”

    郑九盈和张余争执的动作停了下来。

    余温是个甜妹，这点毋庸置疑。

    可为什么叫江落的名字，偏偏更甜一点、更软一点。

    余温没注意到郑九盈和张余这对冤家的动静。

    她的耳朵里很吵，一半源于外面的雨声，一半源于心跳打鼓的声音。

    她看着江落的一截衣角，上面有打球留下的痕迹，“你校服那里脏了。”

    她的手伸进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小包香喷喷的纸巾。

    这是她刚刚在超市买的，包装是粉红色的，连纸巾上都印着几颗小草莓。

    余温的脸颊在烧，但她还是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对方一时间没有接过去，这让她忍不住抬起了脸。

    江落脸上的情绪淡淡的，身高的优势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他启唇，“不用……”

    张余却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窜出来，一把夺过余温手里的纸巾：“谢谢谢谢，我替阿落谢谢你。”

    到这会儿江落忍不住皱了眉。

    他本来打算拒绝的。

    张余装作没看懂的样子，硬要拽着江落去上厕所

    等到走远了他才拿出纸巾，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余温和那些追你的女生又不一样，她是你同桌，不过是出于好意递给你一包纸巾而已。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对你有意思，你也不能这么拂了人家小女生的面儿啊。”

    江落看着包装上的粉色草莓，想着她最好是出自好意。

    否则她会很麻烦，他会更麻烦。

    -

    雨声潺潺，有渐渐歇下来的趋势。

    台阶上，郑九盈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把余温给审视了一番。

    余温因为纸巾的事情本来脸上温度未褪，被她这么一盯，心里边更虚了。

    “盈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郑九盈声音阴测测的：“温温，你是不是对江落有意思？”

    余温下意识要否认。

    郑九盈一脸严肃，“是朋友就老实交代！”

    在恋爱这件事上，郑九盈虽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很有理论经验。

    从小学的霸总文学再到初中的伤痛文学，她看的数量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

    如果说第一次的疑问是试探，第二次她的语气已经很笃定了，“温温，你喜欢江落对不对？”

    余温张了张嘴。

    她有点形容不出她对江落的感觉。

    郑九盈道：“就是一看到他就心脏滋滋啦啦过电，疯狂分泌多巴胺的感觉。”

    余温的眼神还是懵懵懂懂的，只能算个情窦半开。

    郑九盈眼睛已经在冒星星了。

    冷脸酷哥和笨蛋甜妹，呜呜呜呜呜呜她已经开始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