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余温收到了郑九盈发来的扣扣消息。
郑九盈：【温温，张余说他周日下午两点在家，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吧。】
余温打字回复：【嗯嗯，到时候我们在哪里碰面呀？】
郑九盈：【闻喜路27号怎么样，走个十分钟就能到张余家。】
余温：【好哦。】
余温以为二人的聊天就此中断，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郑九盈又发了句话过来。
郑九盈：【你和江落怎么样了，你俩不是坐同一辆公交车嘛。】
余温摁在输入法上的指尖顿顿：【没怎么样。】
郑九盈大失所望：【啊，就没牵个小手、搞个身体接触什么的。】
余温：【没有没有，盈盈你不要再问了呜呜呜呜呜。】
余温每回忆一遍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就像是过了一遍人间酷刑。
她都不敢想象江落当时是如何看待她的，所以在公交车播报出她抵达的站台后，她一眼没看江落直接落荒而逃了。
郑九盈又发过来消息：【好吧好吧，不勉强你。我刚刚坐车碰到了一个初中同学，你猜猜怎么着？】
余温：【怎么了？】
郑九盈：【她和江落是初中同学。】
余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两下。
郑九盈：【我晚上向她问问江落的事，等到了明天再告诉你。】
余温怕触碰到一些个人隐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郑九盈：【放心，我有分寸的，就帮你了解一下江落的人品。】
余温便不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习题开始写作业。
她这个周末事情还挺多的，光是写作业就占用了她一个下午，更别说周日上午去医院，下午去张余家里看萨摩耶了。
-
很快就到了余温和郑九盈约定好的下午。
闻喜路地处春江市商业圈的中心地带，可谓之春江市最亮眼的一处地标，其出名的人造景观河、音乐喷泉和烟火秀在每年承接了大量旅游客流。距街道西段五公里处则是富人区，豪宅别墅林立，每日被往来的普通人仰望，虽咫尺之距，却有天涯之隔。
余温家离这不远，驱车十五分钟便可抵达。
不过一会儿郑九盈也来了，她站在一株香樟树下朝余温挥手，“温温！”
余温小跑了过去，被太阳灼得滚烫的脸微微发汗。
郑九盈挽住她的手，道：“刚刚张余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把狗带到宠物店洗澡去了，差不多要半小时后才能回家。”
余温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先在这逛逛？”
郑九盈：“不用，他说江落在他家，到时候给我俩开门。”
余温眨眨眼睛。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像她人生当中初尝跳跳糖的体验。
糖果噼里啪啦在舌尖爆开，带来一种陌生的紧张和恐慌感。而当那阵子的酥麻感褪去时，涌上来的甜蜜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余温拉着郑九盈在商业楼的玻璃门前照了照。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虽然是中规中矩的款式，但好在挑不出错。
余温轻吁了一口气，庆幸没邋里邋遢地出门。
原本天气太热，余温把碎发拨到了耳后，这会儿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又把它们放到了原位。
这样看起来更显脸小。
玻璃门倒映出郑九盈顾虑重重的脸。
余温的语气带了点儿小心，“盈盈，你有心事啊？”
郑九盈：“呃……温温，我有点事情告诉你，是关于江落的。”
余温点点头。
二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张余家中走去。
郑九盈思忖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温温我先和你打个预防针哈，这件事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消息真假还有待商榷。”
余温再次点头：“好。”
郑九婴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听我同学说……江落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一直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被收养。但他养父养母家里条件还蛮一般的，听说夫妻俩还有一笔欠款。大概在江落初三的时候，他养父出车祸去世了，江落也从家里搬了出去，没再跟他养母联系过。”
“那时候江落的风评还挺差的，大家都觉得他是条白眼狼，家里一出事他就跑了。大家没少对他阴阳怪气过，尤其是对他表白遭拒的女生，从前的喜欢也变成了刀子落到他身上。但是他的性子我们也清楚，不是为自己辩解的人，大家一拳打在棉花上觉着没劲儿，这事才慢慢地淡了下去。”
余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章鱼哥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张余跟他认识两年了，肯定知道点什么吧。但我每次想跟他打探点消息，这厮不是装傻就是装傻，一个屁都放不出来。”郑九盈道，“不过吧，张余虽然看上去跟个二流子似的，但起码三观还是正的。我感觉江落要真是别人嘴里说的那种人，张余还真不一定能跟他玩到一起。”
余温有好半晌没开口讲话。
郑九盈怕自己说错话了，“温温，我是不是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余温摇摇头，拉着郑九盈继续往前走。
快到张余家的时候，余温突然道：“盈盈，那件事是你同学道听途说来的，对吧？”
郑九盈：“嗯嗯，是这样的没错。”
余温：“章鱼哥最讲义气了，江落要真是那种人，两个人怎么会玩到一起？”
郑九盈：“对啊对啊。”
余温：“我们认识一个人，肯定靠我们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不是？”
郑九盈：“那肯定的！”
余温小声说：“那我相信江落，他肯定不会是那种人。”
二人很快步行至张余居住的小区。
郑九盈掏出手机看张余给她的留言，“9楼，0902室……”
居民楼虽是2梯6户的设计，好在这时候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电梯里就余温和郑九盈两个人。
电梯到达9楼，“叮”得一声，让余温有种刚从烤箱里新鲜出炉的错觉。
就好像是云朵舒芙蕾，其蓬松柔软的蛋糕体在挪出烤箱触碰到外界空气的刹那里会迅速地发生塌陷。余温摁响了门铃，在房间门打开的片刻，她在电梯间里精心烘焙的从容姿态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郑九盈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指，余温才迟钝地扬起脑袋，仓促地扫了江落一眼。
他今天没穿校服。
他穿着版型宽松的黑色T恤和黑色短裤，骨节分明的手掌抵着门框的一侧。有点儿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像冬天里疯狂爆毛的狗狗一样凌乱。
倒不像平时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显得几分随意疏淡。
余温干巴巴地和他打招呼，“嗨。”
江落点点头算打了声招呼，侧身示意二人进门。
余温和郑九盈换上干净拖鞋后，略显局促地做到了客厅沙发上。
“喝点什么？”江落开了口，声线像是在砂石上磨蹭过，沙哑的，没什么情绪的起伏。
他的眼睛最先看向的是郑九盈，随后定在余温身上。
郑九盈简直受宠若惊了，“可乐，谢谢谢谢。”
余温遥遥跟江落对视了一眼，马上别开眼睛，“我也要一听可乐……谢谢。”
江落去取饮料的功夫里，郑九盈眼尖地扫到了茶几上摆放的两张全家福。
“温温，你看！”
余温看了一眼照片。
一张应该是张余和他父母的，另一张是张余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
郑九盈先是肆意嘲笑了一下小时候胖墩墩的张余，随后拿起了另一张照片细细打量了一番。
余温：“你认识照片里的人？”
郑九盈辨认了一会儿，“应该是张余那个整天挂在嘴里的叔叔，好像叫张青阆……”
余温：“怎么看出来的呀？”
郑九盈“嘁”一声，模仿张余说话，“我小叔叔可有本事了，虽然职高毕业学习成绩不咋样，但还不是靠能力闯下一片天，不仅开了两家网咖，还是摩托车赛车手——这些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喏，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赛车服，准是他叔叔了。”
余温再看看上面容貌俊朗的男人，衷心夸赞，“确实挺帅的。”
郑九盈：“这倒是……”
脚步声临近，两罐冰可乐被搁在了茶几上。
两人又忙不迭地道谢。
江落没再说什么，坐到茶几另一端，将手机横置，开始打游戏。
茶几上零零散散堆着写完了的卷子和作业本。
三人各自埋头玩儿着手机，这让气氛稍许凝固。
余温的手机在这时候嗡嗡震动了两下，有三条消息冒上锁屏。
郑九盈：【温温，和他说话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郑九盈：【我记得你也玩游戏吧，跟他聊聊这个也行。】
郑九盈：【我去楼下接张余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时地利人和，你好好发挥啊。】
余温甚至没来得及打开页面，就见她“唰”一下起身。
郑九盈的声音大到足够两个人听见了，“张余刚给我发消息说他五分钟以后就能到了，那几只萨摩耶崽崽太闹腾，让我下去搭把手，温温你就和江落一起在楼上等着哈。”
她说完就走，一点没给余温拒绝的机会。
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余温喉咙莫名干涩，取了桌子上的可乐。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根本没留开易拉罐的余地。她又尝试用指腹打开，但找不到受力点塞不进去。
茶几上也没放着任何辅助工具。
余温望向茶几另一端，“江落。”
江落垂头打着游戏，两耳也戴着耳机。
他对余温这边发生的事浑然未觉。
直至身边的沙发略有塌陷，他才抬头，“什么？”
余温这时候发觉两个人的坐姿怪怪的。
江落屈膝坐在地上，腰部倚靠着沙发玩手机。而她则是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膝盖和江落的肩膀平齐。江落仰头和她说话的时候，莫名像一只大狗。
余温把易拉罐推过去，在他的注视下小声开口，“你能帮我开一下吗，我手指甲不够长。”
江落没说什么。
他的右手仍操控着游戏，腾出的左手搭在易拉罐边缘。食指扣入拉环微微发力，“啪嗒”一声，气泡滋滋啦啦地涌上来。
余温喝完了一整罐。
可乐含有的咖啡因让她有种晕乎乎的冲动和快乐。
余温稍微凑近了去看江落打游戏，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也打这款游戏，玩的是中路和辅助……但我玩得挺菜的，没你玩得那么厉害。”
余温的裙裾轻轻蹭到了江落的手肘，她也不知道。
江落拧眉，正要出声让她离远些，玄关处传来动静。
“唔，应该是盈盈他们回来了。”
余温一下子直起身，兴冲冲地跑去见她的小狗了。
裙子的质地像奶油，气味也是，甜丝丝从江落的鼻息间擦过，可她还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