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东珠
佟贵妃身子不适叫晚晚去太医院请方太医，晚晚走在红墙宫道，心里琢磨，这佟贵妃果真是不简单，十年前说拒绝皇上就拒绝，如今想做贵妃又便是贵妃，她怎么这么好命？去年秋，皇上突然停在了承乾宫门口，她去应门，这皇上可是压根没看她第二眼。
论身段相貌，佟贵妃三十有三，她晚晚不过十六年华…
晚晚想这原因，只差一点，出身。对，就是出身，佟贵妃是皇上的表妹，她算什么，汉军旗的包衣，父亲不过在内务府领个职。长得好年轻没用，这皇城里面，最终比的还是出身。但她不想年满二十五出宫嫁人，她有更远大的抱负。出身不行，但总归比浣衣局出身的良嫔好吧。
晚晚继续思忖着怎么能引起皇上的主意，可在佟贵妃身边，只配在殿外伺候，哪里有她出头的机会？
一个人影突然在她前面，从侧门拐了进来，看样貌打扮，像是太子毓庆宫的人。
太子？太子的亲额娘孝诚皇后难产而薨，是钟萃宫的荣妃抚养长大，全紫禁城的人都知道。
可这宫女去的方向却不是钟粹宫，而是向西而去…去找谁？晚晚有些好奇，跟了上去。倒是不远，晚晚偷偷趴在不远处的凤彩门边，看到宫女把一个精致的木盒交给了万寿宫的人。
晚晚见她转身而回，怕被发现便捂着嘴巴一路小跑来了太医院，请了方太医去佟贵妃住的承乾宫。
万寿宫，元禾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那枚青色玉佩，翻到背面看到梅花的雕文，想着，撞倒她的那个冷肃的年轻男人是谁。
翰林院的进士？侍卫？还是哪个皇亲国戚？
“小主，在想什么？”苏木挽起内室的布帘，进来看到和嫔手拄着腮帮子失了魂。
“啊。”元禾被苏木的喊叫一惊，手中握着的玉佩赫然掉落，碎成两半。
“什么东西？” 苏木赶紧弯腰要去捡，却被元禾抢先一步，把碎裂的两块玉攥在手心。
“什么也不是。”她有些慌张，怕被苏木发现，强装镇定，“不过一块玉，碎就碎了。”
苏木刚想深究什么玉，外头就有人来报，“苏木姑姑，毓庆宫的宫女白芷送来了个盒子，说是太子妃的心意。”
“人呢？”
“已经回了。”
苏木当着和嫔的面打开，“小主，是珍珠。”
元禾没有心思去琢磨太子妃为何送来一盒珍珠，她现在心乱糟糟的，摔坏了那人的玉佩，他会不会很在意。
“这珍珠倒是适合送去内务府银作打造几幅耳饰。”
“你看着办吧。”元禾脑子还在想摔碎的玉佩的事，随意回了苏木。
承乾宫，晚晚前面带路，引领方太医进了承乾宫的前院，刚要步入殿内，大宫女合欢走了出来，“晚晚，里面不用你伺候了，你去把那边廊下的雪扫了。”
“哦。”晚晚再不乐意，也得应着。
她拿着扫帚边扫雪，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承乾宫没有出头之日。
“太医方瑾瑜给佟贵妃请安。”方瑾瑜进殿内下跪行了大礼。
“起来吧。”佟贵妃稍微朝合欢的方向抬手，合欢会意，放下门帘退了出去。
方太医毕恭毕敬站立一旁，垂着头微微抬眼看向坐在榻上的佟贵妃，“敢问娘娘哪里不舒服？”
“方太医，不用这么见外，本宫记得你。去年秋，本宫还只是承乾宫的小宫女，能拿着一把木梳跑去找你，自然是信任你的。”佟贵妃微微一笑，镂空黄金护指戳在方太医的肩上，“你不要紧张。”
“是，娘娘。”方太医抬起墨蓝色的太医服袖，擦额头的汗。
“来帮本宫把脉。”
方瑾瑜小心得取了手枕，丝帕搭在佟贵妃的手腕，半跪着诊脉。忽得眉心一皱，似是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症候。
“本宫受圣上恩泽不少，为何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佟贵妃着急问起。
“娘娘恕罪。”方瑾瑜头如捣蒜，磕头在地。
“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佟贵妃心有不详的预感。
“娘娘，您体质有异，恐难以受孕。”方瑾瑜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微臣倒是可以开一副药方，供娘娘将养。”
“体质有异？本宫不太明白。”佟贵妃急迫想知道答案。
元禾管苏木要来了针线，端坐在榻上缝荷包。
“小主，是不是给皇上做的？”苏木端来热茶，“刚内务府的赵公公特地送来一盒福建武夷的大红袍，冬日里喝最是养胃。”
元禾拿针往头上沾点头油，继续缝，“哪个赵公公？”
“赵昌公公，上次来过，给我们宫送过红萝炭。”
“哦，想起来了。给他银子买酒喝，他没有收。你说，我这从未侍奉过皇上，被撤掉绿头牌失了宠的，这赵公公为何还要给我们送礼？”
“赵公公人好吧，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苏木想到。
元禾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茶不错，可这人，还看不准。”
苏木懵懂得点头，看自家主子在荷包上绣了一枝粉荷花，甚是不解。
“小主，我看别人都是绣一双并蒂莲，您怎就只绣了这一枝？送给皇上，不妥吧。”
元禾呵呵笑，打发她，“很久没绣过了，先绣一朵练练手。”她见苏木打了个哈欠，估计是昨夜没睡好，“你下去先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谢小主。”
元禾松下一口气，她这荷包，并不是绣给皇上的。是给摔成两块的梅花玉绣的。她小心把玉放进去，藏在腰间。若是哪日再碰见他，和他道歉，还给他便是。
皇上正在乾清宫批奏章，叫九功，“把西洋眼镜拿来。”
“是。”
“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了，多亏了这眼镜。”康熙从九功手里拿起戴上，奏章上得字迹瞬间清楚了。
“皇上，这洋人的玩意倒也有些用处。但比起我们大清朝，不过就是街上刷杂耍的。”
康熙没说什么，提笔忽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去，把和嫔叫来。”
“皇上，您说的是万寿宫的和嫔？”九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康熙有些不满，“还愣着干吗？”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