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众妃
“小主，小主…”苏木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和嫔，“摔到哪里了吗？要不要叫太医？”
“没，没事，一点事都没。”她被苏木扶起来，拍打身上沾染的梅瓣和雪渣。
赫然看到雪面上躺着一枚青玉，挂着暗黄色流苏穗。她小心伸手捡了起来，扭头望见绰绰人影，猜想着，他是谁？
北面出了顺贞门，有马车在雪地等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跳下来，撩开帘子，搓着手。“四爷，今儿真冷。”
胤禛一只脚迈上马车，黑色的眸子望回御花园的方向，脑海呈现刚才那摔倒的女子的模样，倔强中带着安然，似要看穿人间。他听到了有人叫她小主，应是皇阿玛的嫔妃，心中突起叹惋。
“怎么了？四爷？”侍卫唤他。
“没，没事。”他扭过头，另一只脚也上了马车。“走吧。”
零散的雪花飘打在永和宫的蓝色牌匾上，香炉袅袅散发着檀香。静心收起桌上的礼盒，主意到德妃面容不展，“四阿哥封了多罗贝勒，多孝顺，给娘娘送来这么多的补品。您应该开心。”
德妃听了安慰依旧忧愁不减，“开心，我是开心，毕竟是我第一个儿子。可二十年前，皇上把他送给孝懿皇后抚养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碎了。那时他那么小，还不能睁开眼记住他额娘的样子。”
“娘娘，您就是想太多。这孝懿皇后去的早，后来这四阿哥不是也接回来了吗。”静心扶着德妃坐下，把莲子羹端过去。
“十一岁才回到我身边，哪里和我亲呢。只有我的十四阿哥，才是我生我养的。”德妃拿起勺子吃了几口，随口念叨，“这孝懿皇后去了，又来了佟贵妃。佟佳氏真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对了，最近天寒，记得给十四加床被子。”
“娘娘您就放心吧。”
翊坤宫倒是好些热闹，皇上虽是翻了宜妃的牌子，但郭贵人是宜妃的妹妹，两人一同侍奉皇上进餐，九功站在帘外，听见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谈。
“皇上怎的不翻佟贵妃的牌子？又来我这儿蹭吃蹭喝。我可记着呢，有次臣妾在乾清宫的围房等得花儿都谢了。”
皇上也没有生气，点着宜妃的鼻子，“也就你敢这么对朕这么讲话，口无遮拦的毛病得改改。”
又看向坐在一旁木讷的郭贵人，“你姐姐太任性，你又太呆。”
“皇上，试试这酒燉鸡。”宜妃筷子夹起细肉送入皇上的口，“怎样？”
“既有酒香，又滑嫩鲜香，倒是第一次吃，朕怎不记得御膳房有这菜肴。”
“臣妾敬您一杯。”郭贵人起身敬酒，温婉贤惠，“这酒燉鸡是臣妾做的。”
康熙接过酒盏，拉住了郭贵人的手，摩搓了两下，“快坐下。”
宜妃见状，适时退出了内殿，叫九功好生在外伺候着。
贴身侍候宜妃的眉安姑姑见宜妃回了偏殿，“娘娘，皇上那边？”
“小妹在陪着。胤禟最近在忙什么？总见不着人影。”
“说是在八贝勒府上结识了老师，学习，学习什么经商理财之道。”
“我这禟儿，不爱诗书，就爱钱，是我母家把他宠坏了。”
“对了，娘娘，听闻八阿哥封了贝勒，建了府邸，皇上给八贝勒选的嫡福晋就是咱郭络罗家的姑娘。”
“我也听说了，这样挺好。八贝勒勤奋上进，再加上有亲缘，往后胤禟跟着他倒是没有坏处。”
“九阿哥聪明，封爵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娘娘，您还有五阿哥呢。”
“胤祺是有出息，跟着他父皇出征葛尔丹，统领正黄旗大营。可他那是宁寿宫太后养大的，不过偶尔来请个安罢了。”
这下了一夜的雪，翌日清晨，天空清净了许多，湛蓝湛蓝。
太子妃整理妆奁，翻出个精致的紫檀木盒，里面盛放着许多颗闪着白光的珠子。
“珍珠？”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白芷看到，眼睛瞪大，“如此圆润饱满，又不似普通的珍珠。”
“这是东珠，产自咱们老家的乌苏里江，可是皇家的珍宝，”
太子妃仔细数了数，共有二十颗。“白芷，把它送去永寿宫的和嫔娘娘，做几个耳饰倒是不错的。”
“娘娘，这么宝贝的东西怎能随便送与她人？”白芷不情愿嘟囔着，“不过一个小小的嫔妃…”
“你呀，办事就是喜欢啰啰嗦嗦，比李保姆还李保姆，”太子妃对白芷捂嘴笑，“快去…”她盖好紫檀木盒，交到她手中，“小心点。”
“是，娘娘。”白芷嘟囔着嘴，很不情愿地拿着锦盒出来。
忽然她感觉肚子痛，拿着盒子便去如厕，盒子就随手放在了继德堂耳房的窗台下。
“这是什么？”另一个穿着清蓝色单衣宫女模样的女子看到了这个盒子，好奇打开。
“好大的珍珠…”宫女长大了嘴巴，随手拿出一颗对着阳光欣赏起来。
御花园绛雪轩梅树旁，一个戴着圆帽，穿着紫色的男人弯着腰。
“四哥，你在找什么？”
胤禛直起身，见是自己的十三弟胤祥，和蔼地摸摸他的头，“找一块玉佩，应该是掉在这里了。”
“我帮你找。”胤祥粉嘟嘟稚嫩的脸庞，现已十四岁了，可以算半个大人了。
“四哥，什么样的玉佩？什么时侯落这儿的？”
“青色的，上面刻有梅花纹，昨晚进宫看额娘，约莫回去的路上掉这儿了。”
“四哥，你昨日来看德娘娘，怎的不来看我？”
“看了，你睡着了，就没叫你。”比起自己的胞弟十四阿哥，胤禛倒是更喜欢这个十三弟，自从他的生母敏妃去世，胤祥便由德妃抚养。
“四哥，如今你宫外头住，结了婚有了福晋，就忘了兄弟。”
“谁说的？”胤禛停下来，拉了拉胤祥的胳膊，“四哥永远是四哥，还是那个陪你骑马射箭的四哥。”
“那四哥，我可以去你府上住一段时间不？”
“宫里不好吗？十四弟和你一样野的，喜欢舞刀弄棒的。你们年纪相仿，倒是可以经常切磋。”
“好是好…”胤祥忽地停住不语。
胤禛想到了什么，躬身扶着他的肩，“是不是德娘娘对你不好？”
胤祥没说话，止不住摇头。“没有，德娘娘对我很好，只是我还是想我额娘。”
胤禛不语，他将胤祥圈到自己怀里，觉得自己和胤祥的命那么地相近。
他也想自己的额娘，孝懿皇后。那一年，他十一岁。他攥着字帖给额娘看，额娘却再也醒不过来。
他理解十三弟的心境，“以后想额娘了，就告诉四哥，四哥陪你一起想。”
“恩。”胤祥点点头。
“回去吧。”
“好。”两人并排走到红墙高耸的宫道上，静静地踩在雪路上。
“玉佩找到了吗？”
“没有。”
“会不会被别人捡走了？”
“恩…很有可能。”莫非是那个被他撞到在雪地的女人，她拾到了玉佩？胤禛脑海再次闪现她倒在白雪皑皑上，抬头渴望他扶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