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桶蓄水池里有一张熟悉的脸，薄薄的一层漂在上面，睫毛紧闭。
瞬间，柒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脚下一软，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到身后的泠泠。
泠泠赶忙扶着柒月，柒月转身挡在泠泠身前，胳膊拦着：“别看。”
“怎么了？”
看着柒月被吓的惨白的脸，泠泠站着没动，听着柒月大口地喘气儿，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柒月的肩头拍了拍：“副本世界，见到什么都是可能得，往后你得有心理准备。”
柒月点了点头的。
马桶里的那张脸方才还见过，此刻却闭上了眼，只剩下个黄色的脸皮在马桶座下的蓄水口中。
“是蒋游……的脸。”
泠泠又拍了一下柒月，示意她在一旁歇一下。
柒月又往外站了几步，依旧浑身颤抖，头一次正面直击死人。这一幕实在太渗人了，只在恐怖片里见过的现实却上演了。
现在一闭上眼就是那张脸。想来流血也不算恐怖了。
泠泠探头，撇了一眼马桶。立马回过了身，叹了口气：“走吧，回吧。”
“那是什么？”柒月见她手里拿了个本子。
泠泠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指尖捏着一个本子，本子很破，封面练习两个字，没有册字，剩下的缺页了，不像是被撕破的，像是被笔尖或者刀具划破的。
泠泠明显脸色一变，方才看到死人都是一脸平静，低头看着手中练习册的时候，嘴角下耷，呼吸也变快了。
“是个练习册。”泠泠更冷地说着，把本子递给了柒月。
柒月眉间一皱，一个练习册何故让她如此生气呢？自进副本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到泠泠有另外的表情。
“看来是明显的道具了”柒月捏了一角，歪着头看上面的字：“从哪里捡的？”
“垃圾桶。”
柒月：……
她看了眼自己拿本的手，现在扔来得及不？
手已经脏了，趁着灯光，俩人翻看了，看到破本子上的姓名，阿凉。泠泠身子顿了顿。
看到她异常举动，柒月忙问：“怎么了？”
“是我的小名。”
柒月眼睫动了动：“你的小名？副本不光复制了学校，连名字也复制吗？”
“可能吧，回吧，厕所没线索了。”
从厕所出来，似乎更冷了，俩人穿的都是单衣，柒月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方才来的时候，明明两旁的门都是紧闭了，可如今……
“看到了吗？”柒月问。
泠泠点点头。
俩人没再对话却心照不宣。
“那你还记得207的位置吗？”柒月又问，不过声音放的很低。走路的时候尽量离右边远一些。
“记得。”
右侧一排的宿舍门，全都打开了，每一扇，都留着一扎宽的缝，因为走廊有灯，宿舍又黑，站在亮出看不清开着的门缝里都有什么。只是一团的黑。
未知的更恐怖，俩人加快了脚步，柒月几乎贴着左侧的墙在走，生怕右边门缝里伸出个触手把自己掳了去。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右侧，害怕却又不敢不看。
这破副本，但凡胆子小一点儿，吓也能吓死。
“咦？”
俩人走了一分钟，同时停下。柒月纳罕，自己的宿舍是207不假，可左右所有的宿舍门牌，竟然都是207。
“咱们出门去厕所的时候，差不多就一分钟。现下已经有一分钟了吧？”柒月问。
“207正对楼梯口。”泠泠说。
“呃……”柒月看着眼前的楼梯口，“是的，不过，是哪个楼梯口呢？”
俩人此刻就站在楼梯口，右侧207的门缝紧闭，与前面开着的都不一样，看样子像是自己的宿舍，可问题在，往前一米处，又有个楼梯口，每个楼梯口都相同，楼梯上生了铁锈的扶栏位置都一样。
“呃，这直接ctrl+v啊，不用细看，一模一样啊……”柒月感慨着，建模真好。
泠泠：……
柒月慌了两秒，往前继续走，走到一处楼道口，停一下，再走。
“那宿舍门肯定也相同了。”泠泠说。
柒月没说话，终于，站在一处楼道口前，冲着泠泠道：“是这个……”
泠泠刚想问怎么判断的，话未说出，只点了点头。因为只有这个楼道口有风。正常情况下楼道口都是有微风的，前面几个复制的一点点儿微风都没有，这里的风不急很缓，就像夜里的凉风。
柒月正要敲门。
泠泠突然开口：“咱们学校食堂三楼，最好吃的酸辣粉你吃过没有？”
柒月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弯：“三楼最好吃不是螺蛳粉吗？啥时候卖酸辣粉了？”
泠泠没有回应，依旧一张冷脸。
“所以……”柒月顿了顿，泠泠这个人几乎不主动说话，突然说这么长的话定是事出有因，刚醒来的几次对视大概都能猜出彼此是校友了，还好刚刚厕所的行为也能猜到了。至少柒月猜到了，泠泠不可能那么笨猜不到，所以，这句话的目的何在？何必多此一举呢？
是校友与否与副本关系不大啊？
柒月冷哼了一声：“通常这么诈人，只有一种情况，辨别对方是否是知晓情况，或者，对方是否是自己人……”
所以，柒月猜测，刚刚在厕所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柒月话没说透，怕是泠泠也懂了。
泠泠比柒月低一头，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短短的黑发十分个性冷酷，不说话的时候，拒人千里。
她站在离柒月半米的地方，第一次抬眸正视柒月，不过一句话的内容，柒月就猜到了缘由，泠泠不得不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而且从对话可以得知，柒月还是个新人。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柒月。
那是一张白色巴掌大的崭新纸条：“不要吃/喝，她/他/它递来的任何食物。”这是刚刚翻到的，但被泠泠故意藏起来的。
“她/他/它？为什么会吃他们递来的食物？”柒月拿着纸条自言自语着，谁递来的食物会好不防备的吃的？
“熟人。”泠泠和柒月异口同声。
难怪了，泠泠会有刚才的试探。原来是这纸条的提醒。那这个纸条，就说明了一种情况，身边的队友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难怪了，泠泠刚刚会问出那样的话。
“你收好吧。”柒月把纸条还给了泠泠。她俩排除了，还有三个人呢。
泠泠：“刚进副本，你就敢探索未知世界的东西。”
啊？这是表扬自己吗？
柒月微微一笑，看来面冷的人不一定心冷。
柒月笑道：“哎，不知者无畏嘛。我是个新人啥都不懂，冒失了，所以还得大佬您多带带呢。”
泠泠撇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泠泠这薄薄的善意还不足以让柒月说实话，她不是敢探索，是规则中出现过两次厕所，那厕所里大概率就有线索，想推进事件进展就要找线索，除了纸条还有那奇怪的拍手声，如果不是蒋游而是线索呢。再者她看到泠泠这个老手没有走，那说明了只有违背了规则，才会受到直接伤害。伤害也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出现。
柒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在207住过？”
恩。泠泠应声。
看来真的是校友。
柒月敲了敲宿舍门，里面的人喊了一声，让报暗号。找对了。
一进屋，就见小白窝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
“你们遇见啥了？她吓得回来就躺下了，一个字都没说。”一号指着躺在床上躬身蜷缩起来的小白道。
“蒋游。”柒月说道，她知道泠泠怕是懒得开口，“马桶里看到了蒋游的脸皮。”
这话一出，宿舍一片寂静。
“所以，他是怎么死的呢？”柒月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老六。
老六只用余光看了一眼柒月，没有作声，躺在床上扣着没有信号的手机。
一号倒忙于解释：“哎呀，这个真的不知道啊啊，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死了能有啥原因，违规了呗。”
柒月没再追问了。蒋游的死还有那张纸条，让她对宿舍里的三个人都加了一层滤镜。
*
泠泠坐回座位上，打开了手机屏幕，仔细看着那个破烂的本子。
“数学本。”柒月凑近了认真分辨着上面的字。
一号和老六也凑过来看。一个残破的数学本，是什么意思？
泠泠拿起本子，上下左右都看了看。
“看出什么了吗？”柒月问，她总觉得副本既然设计了自己和泠泠熟悉的场景，那指不定泠泠能知道点儿什么呢。
“本子是被人故意撕毁扔到厕所的。”泠泠嘴角微微下撇，不明显，却被柒月捕捉到了，似乎她一看到这个本子就会生气。
作业本里的内容是她们刚刚写的数学作业，明显是明天要用的，但不知怎么被扔到了厕所垃圾桶里。
上面除了数学题目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哎，一个破本子，又没规则。”一号说着不再凑热闹，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宿舍的温度比外面还是高一些，大家手中都拿着本子或者薄书，当扇子扇着风。
柒月仔细打量着那个本子，确实没有什么特殊，就是个普通的数学本。她从书架上拿了个空的练习册。展开，照着被撕的破烂的本子，一点儿点儿地模仿着旧本子上的字迹。
柒月写的很慢，尽量和本子上的字迹一致。
“写这干嘛？”泠泠不解。
“本子不会平白的出现，肯定有用。但不知道有何作用，先以假乱真，万一明天能用到呢。”柒月说着瞅着泠泠的眼睛，长睫下的黑眸微微颤动。
她肯定，还有事情没说。
因为怀疑其他三人，再没确定异类是谁之前，泠泠并没有把兜里的纸条拿出来。而是一个个扫过，老六悠闲的躺在床上，即便刚刚说蒋游死了也没什么反应。最是淡定，不知是不是经过很多的副本。
“要喝水吗？”老六突然拿了一瓶水递到柒月跟前。
柒月和泠泠不约而同地看向老六。俩人没起身，坐在椅上转过上半身。
柒月盯着眼前的矿泉水，颇有意味地打量着老六的脸庞，他唇角微弯，很有礼貌。
“哎呀，谢谢啦，我不渴呢。”柒月笑着回绝。
“那好吧。”
随后，老六没再问柒月是否喝水。
正当柒月刚刚描摹完那本作业的时候，一扭头，看到一直躺着的小白坐了起来在那里喝水。
等等。
小白旁边床铺的老六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喝水。
那水……
是了，刚刚给柒月，柒月没接。老六再也没起身来拿另一瓶了，还是刚刚的那瓶水。
他递给了小白，而小白此刻正在喝！
柒月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泠泠眼疾手快，起身，跨了两步，上前一把夺了小白手中的水瓶。最后一口水洒的小白嘴角都是的。
众人被泠泠的举动吓了一跳。
泠泠忙说：“我渴了。”
“泠泠！”柒月盯着那水喊着，明明俩人只有一米的距离，这声音隔壁都听得到。
柒月全身僵住，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泠泠回了她一个微笑。
看泠泠有恃无恐的样子，柒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咋啦咋啦？”上铺的一号被底下的动静吓着了，尤其是刚刚柒月的那一声。生怕大家是聋子似的，“不就喝个水嘛，你俩那么激动干嘛呀，吓死个人，还以为见鬼了呢。”
柒月根本就没抬头看一号，也没打理他，而是一直瞅着小白。
在水被抢走后，小白先是诧异，见到泠泠只说渴了，便不再争抢，自己起身又去拿了一瓶。
宿舍里一切如常，除了内心仍旧波动的柒月。
如果说，老六有问题，那小白已经做了违规的事儿，可她还安然无恙，难道说老六没问题？是自己怀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