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真从机甲内翻身坐起，表情麻木。
如果说前几次的死亡，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是为了完成任务有意丢掉的。那么这次安尔维斯的出现，则是提醒了她，S级精神力与B级之间的差距，不是她拥有系统就可以追赶上的。
她比谁都清楚，这次，只是侥幸逃脱。
安尔维斯没有预料到她竟然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他发现了系统，但是不知道它的具体作用。
系统是异世之物，不受这个世界的影响。在它绑定陈真真后，就暂时也隔绝了陈真真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安尔维斯看不见关于它出现之后的那些记忆也正常。
等到下次见面，她的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就算她有这么多条命，又能怎么样？对安尔维斯来说，只不过就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说不定还会把她扔到哈伦那里，拿她做实验。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陈真真打了个冷颤。
虽说之前一直知道精神力等级之间有壁，但是周围的人和柳星上的纵容给了她一种错觉。
那就是，S级精神力与她这种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等级有差距，还是可以平等交流的。
现在遇到安尔维斯，她才知道，实力即是公平。
在这个世界，如果想要平等，那就得先站到与对方同样高度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绑定了系统，那她现在已经死了。
【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也有些后怕。
【他也太恐怖了。】
何止是恐怖，这种悄无声息催眠后侵入到潜意识内的做法，如果不是陈真真还有用，估计连怎么丢命的都不知道。
“老大……”安琪与柳星上一起站在机甲外部，一直在关注陈真真的情况，此时瞪大了眼。
“真真醒了。”
柳星上立马转身跳入机甲。
他面上阴沉的神情还未消去，望向陈真真的眼神写满担忧。
“你闭嘴，别说话，我来说。”陈真真伸手捂住他的嘴，顺带捏了捏他的脸。
“别这么严肃，我又不是死了。”
“我没事，我很好。安尔维斯刚刚给我拉到潜意识里谈了个话，没怎么问出他想要的，就给我放出来了。”
这些，别说柳星上，就连平日里最好糊弄的安琪，脸上也写满了不信。
陈真真随他们不信，反正完完整整醒来的她不论说什么都一样。
现在又不能立马抓到安尔维斯去质问，她随便找了个由头瞎编。
“他就是想挖墙脚，让我去他的舰队工作。不过我已经和舰队签合同，就拒绝他了。”
“他说杀了我也挺可惜，就放我回来了。说让我改变主意再去找他。”
“大概就是这样了。”陈真真总结。
“你先冷静冷静，想好了说什么再开口。”
她松开捏着柳星上脸颊的手。
“不是你的错，这是个陷阱，我们来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是没预料到他的目标是我罢了。”
她将手臂垂下，握住男人微微颤抖的双手：“我没事。”
“……平安回来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身跳下机甲，示意安琪上来帮陈真真检查身体。
【男主怎么这个表情啊……】
【而且有一点冷淡。】
“真真，我来给你检查身体。你不用紧张。”安琪凑上前来。
陈真真垂下眼，配合安琪的动作。
柳星上那不是冷淡。
他只是在气他自己。
有离盘和安琪在，他不好说什么罢了。
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说一说系统的事吧。
陈真真想。
……
赵轻白顶着一头红色假发，身穿女装，已经整整一周了。
在这一周内，他每天都高调挽着老王的手出街游玩，不仅要时刻注意仪态防止走光，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猜测哪些是安尔维斯派过来的探子，筋疲力竭。
“我已经开始有点怀疑老大耍我玩了。”他有些生无可恋。
“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开始怀疑我本身的性别了。”他捂脸嘤嘤。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王在一旁，表情也有些恍惚。
对于一个性取向为女的木讷直男雇佣兵来说，这几天要让他和赵轻白一起假扮一对幸福的情侣，也是有些难为他。
还不如让他回到卫星上去给年年扎小辫。
给女儿扎小辫虽说难一些，精神倒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轻白有些不服气。
“我这扮相配你绰绰有余好吧？你别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好像你吃亏了似的。”
“明明清誉被毁的是我啊！”他哀嚎，“兰玉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怎么办啊！”
“其实很早我就想问了。”自从来到蛇族城堡就闭门不出的托兰此时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你是怎么喜欢上兰玉的？”
“按道理来讲，像你这种A级精神力，又是科技星传承人的候选，不会在意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
这是联邦内部不成文的老传统了。
联邦推崇精神力至上。
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只能是作为整个大社会的分母存在。
人的命运几乎在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
“此言差矣。”闻言，赵轻白摇头晃脑。
“那只是你的刻板印象罢了。”
“怎么说？”
“有没有精神力，这是天生的。”
精神力是婴儿出生之后大概两三个月开始显现出来的。
在第四个月的时候，精神力逐步稳定，就可以测出等级了。
在此之前，不论用上多么先进的仪器，也测不出来结果到底如何。
曾经，也有人想人为干预，想通过科技手段，创造出拥有S级精神力的天才。
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嘛，人的能力和品格，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我喜欢兰玉，不会在意她的精神力和身份如何。她就是她。”
赵轻白第一次见到兰玉，是在已经成为了死星的南叶星上。
南叶星，是兰玉的母星。
它大概在五年前被联邦判定死亡。
和所有死星的流程一样，联邦的判定刚刚公开，移民的军队已至。
当时的赵轻白，也是刚刚从母星逃出来，在南叶星系附近躲避母星派来的追踪队伍，机缘巧合，登陆了南叶。
兰玉作为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无力抵抗，只得跟随移民军队，漂流在宇宙中。
赵轻白也顺势混在移民队伍里，谎称自己是从科技星过来移民的居民，成功融入集体。
他亲眼所见，兰玉在样的情况下，与联邦军队据理力争，让他们允许了她在星舰的偏僻房间整理出了一个小房间，用以向南叶星的后代们讲述母星历史以及样貌。
移民队伍内部环境恶劣，普通人缺吃少穿是很正常的。有人因为受不住环境而生病，甚至死去。
兰玉坚持用所学为他们治病，在物资稀缺的条件下，想办法提升他们的生活质量。
她很坚强。
就像是荒漠中自由肆意生长的植物。
带刺，内里却柔软。
“其实兰玉和真真是一类人。”赵轻白想了想，道。
她们都一样，坚守信念，为了理想甚至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只不过，兰玉看起来更加柔和一点吧，实现目标的方式也更圆滑。”
“真真的话，现在如果对她说，母星需要她献出生命才会恢复原来的样貌，估计她会毫不犹豫去做。”
“兰玉会犹豫一下，然后问你为什么，有没有可替代的解决方案，以及内在逻辑。”
“合理。”托兰放下茶杯。
这的确是真真会做出来的事。
“后来呢？”老王问。
他加入舰队的时间比赵轻白和兰玉晚得多，也不经常听他们提起这些。
后来，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星球供移民居住，联邦军队提前撤离。
军队只留下了少许物资，放任移民们在宇宙中自生自灭。
他们就像失去了主人宠爱的家猫。
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默默等死。
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剧情了，柳星上驾驶着星舰偶然路过，将所有的移民转移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南叶星的传承人在临死前，将传承容器给了他，希望他可以好好对待南叶剩下的子民们。
当时的柳星上，驾驶着飞船，只知道在宇宙中横冲直撞。
经过这一遭，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带领整个舰队在黑暗区转悠。
每登陆一颗死星，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接收这颗死星的传承。
联邦人坚信，只要传承不断，文明就不会断。
“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在柳星上的舰队内。”托兰恍然大悟。
“对。”
赵轻白承认地爽快。
“一开始只是想隐瞒身份，躲开那些过来抓我回科技星的人。后来，你也看见了。”
“加勒舰队和普通的海盗舰队不一样。”
与死星建立传承，保护星球上的文明不中断。
这本应该是联邦的职责。
只不过这些年……
托兰的目光沉了沉。
“刚刚老大他们叫走了安琪。这是不是就说明，这任务马上到头了？”赵轻白猜测。
“安尔维斯大概率不会亲自过来抓我们，这多掉价啊！而且我身上也没有传承的物件。”
“大概，是派心若过来吧。”
……
陈真真简单地把情况与离盘和安琪说了说。
“所以，这次安尔维斯是奔着真真来的。”安琪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你躺在机甲里头一动不动。原来他搞的鬼啊。”
“不过你竟然能活着从这梦境里出来，也是很神奇。”
安琪啧啧称奇。
“据我对安尔维斯的了解，只要是他拉入潜意识的人，都是必死无疑。有些甚至临死前脸上还挂着笑。你竟然能毫发无伤地出来……我真的佩服你了，真真。”
陈真真笑了笑。
毫发无伤？
那可不一定。
她也是损失了一条命的。
只不过没办法开口解释罢了。
“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往里走吗？”安琪问。
“安尔维斯应该已经走了吧？那还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吗？”
“继续。”在陈真真与安琪说明情况时，柳星上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听见安琪的问题后，他回答道。
“你的人没有查到他登陆丽神的痕迹，说不定这只是个障眼法。”
“你是说……”离盘若有所思。
柳星上点头：“可能在我们调查之前，他就已经登陆这片荒漠了。”
“人鱼的技能除了精神力要求之外，还有范围限制。既然他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催眠了学姐，那就说明，他离得不远。”
“我们可能一开始就想错了。”
“学姐，如果你是安尔维斯，你最想躲在哪里？”
陈真真略微思考，随后大惊：“移民城镇。”
她与柳星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