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将白，天将破晓。
陈真真驾驶着机甲火速返回城镇。
为时已晚。
不算繁华的移民小镇此时已经被火海笼罩。
安尔维斯驾驶着机甲漂浮在半空中，精神力的施压将大地的土壤掀翻开来，露出内里残破不堪的肌肤。
昔日欢声笑语的人们如今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曾笑着感谢陈真真教他们识字，还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矿场附近带她参观。
过几天便是兽人星历法中的团圆节了。
他们想背着城镇里居住的兽人，提前准备好过节的节目，到时候好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们初来乍到，对星球不是很了解。如果不是森林里其他兽人的帮助，这个城镇也不会建立起来。”
当陈真真询问鱼儿为什么这么感激兽人们时，女孩想了想，这么回答道。
“其实，我听父母们说起，在我们的母星变为死星之前，星球内部也是接纳了大批的宇宙移民。”
“现在联邦内都说，移民们会抢夺星球原本供给原住民们的资源，才会造成星球加速衰落。”
“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如果再不登陆的话，为了生存，我们这些移民们只能选择去做海盗了。”
“所以，在登陆兽人星之后，大部分的兽人对我们这么排斥。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已经改良了挖矿的方式和过程，也会注意对环境的影响。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失去家园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就是居住的地方再次变更。”
女孩身着灰扑扑的裙子，上头还打了补丁。
兽人星居民排斥他们，甚至连最基础的光脑都没有给他们配置。
不过，在说这些话时，女孩的眼中闪着名为希望的光。
“只要活着，就会有办法的。”
金发人鱼双目赤红，率领着海盗队伍，将整个城镇夷为了平地。
在他身后，橙红色的太阳升起，像极了年年的鱼尾。
他的笑声透过机甲、掠过哭喊的人群，传到陈真真耳中。
在这几秒内，陈真真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城镇移民的一张张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脸。
他们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启动机甲战斗模式，毫不犹豫冲向始作俑者。
被机甲程序拦下。
“机甲已开启自主系统，即将远离当前环境。请机主以自己安全为先，不要冲动。”
陈真真松开紧握操纵杆的双手，无力看着自己离安尔维斯越来越远。
破旧的机甲以最快的速度穿行在火海之中，不算显眼。
“是我的错。”她的声音沙哑得过分，“这是个陷阱，我早该知道的。”
他们只不过是失去家园的普通人罢了，只想好好活下去，有什么错？
“安尔维斯……”她咬牙。
这才发现，柳星上一直在她旁边，默不作声为她扛下了安尔维斯精神力的施压。
“地底有通道。”面对着这幅场景，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过他到底是做了多年海盗，对安尔维斯的处事方式也算熟悉，类似的景象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做出的反应比陈真真冷静得多。
眼尖地发现城镇内被掀翻的路面下边有些异常，他指着那边道。
“这大概就是安尔维斯的目的了。”
把他们引到荒漠，这样才有机会对城镇下手。只要稍微引导，就可以发现小镇地底的秘密。
里头大概率是安尔维斯和安朵没办法接近、想要让他们帮忙拿的东西。
——传承容器。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了。
柳星上给安琪和离盘发了个消息，让他们保护好城镇内幸存的居民，尽可能将他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陈真真请求机甲返回，进入地底。程序在计算结果过后，没有判断出有什么风险，于是便把操纵权还给了陈真真。
“杀了他。”在拿回机甲使用权之后，陈真真对着柳星上道。
“如果我们可以顺利拿到容器，杀了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安尔维斯。
他害死了这么多人，不配活着。
“好。”柳星上点头。
……
赵轻白的手腕被仪器架住，精神力被束缚，有些难受。
在他面前，心若正一步步走来。
“男人？”看着对方的穿着打扮，她挑眉。
“这倒是有些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赵轻白低声笑了。
“个人爱好罢了。请勿上升舰队。”
“希瑞利亚在哪儿？”她问。
“你猜。”
心若心中了然。
这大概率是为了引出她罢了。
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舰长那边说了，要杀掉这个‘红发人鱼’，那心若按照要求办事就行了。
她拿出激光手枪，对准面前男扮女装的怪人。
在安尔维斯的舰队内，心若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
具体表现在——舰队内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在抓到人之后折磨一番，哈伦喜欢做实验，洛尔肯倾向于把他们当做机甲的陪练。
只有心若在抓到人之后，选择给他们一个痛快，一击毙命。
因为这个原因，她平日里没少被嘲笑。
不过她听得多了，也就免疫了。
知道面前这个人特意走出蛇族领地，是故意被抓，但是心若也不想管那么多。
只要她可以完成任务，安尔维斯能够开心就好。
脑海中金发人鱼的形象一闪而过，心若微微笑了下。
俊美的人鱼能够迷惑人的心智，使其心甘情愿为他们办事。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当然，她没有希贝尔那么愚蠢，要求安尔维斯的心里只装她一个人。
人鱼应该畅游在广袤的宇宙中，直至登上那个位置。
她将会一直尽其所能辅佐他。
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姐，你是过来杀我的，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应该走神吧？”赵轻白吊儿郎当，姿态悠闲。
“你可别忘了，我的精神力有A级，你才B级。”
心若回过神来，不为所动。
“诶呀，我忽然发现，我有个东西掉了。”
他示意心若低头。
“安琪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她非要我带着。说关键时刻可以保我一命，我反正是不信的。”
“不过，既然是安琪给的，我死了之后他们发现我身上没有这个，也会伤心的。所以可以请你帮我捡起来吗？”
拙劣的借口。
“你看我都被你绑着，精神力也使不出来。对你而言，现在杀了我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嘛。”
“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要死的人，不好吗？”
心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张照片。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经历了万般痛苦的挣扎般，慢慢将激光枪收起。
“你认识我弟弟？”
赵轻白眯了眯眼睛。
……
陈真真启动机甲自主模式，自己则是闭上眼睛歇息。
一夜没睡，还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精神得不到休息，有些疲惫。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起伏，有些担心。
“你说，如果我一直在舰队内没有出来过，就不会遇到鱼儿他们，是不是城镇内的大家就安全了？”
柳星上此时正在用精神力探路，还在时刻盯着光脑内的消息，闻言一顿。
“不会的。”他垂下眼眸。
“城镇的地底八成是有什么东西。安朵和安尔维斯不能接近。即使你没有进入城镇，他们也会把我们引到这儿来的。”
“这所城镇自建立开始，就会迎接这样的结局。”
“这不是你的错，学姐。”
陈真真深吸一口气。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不过，还是会自责。
在她不在柳星上身边的这几年中，他就是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吗？
陈真真忽然觉得自己在沙漠中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些可笑。
“安琪刚刚告诉我，安尔维斯的队伍已经撤了。安尔维斯不知所踪，估计是跟过来了。”
“鱼儿他们还活着。刚刚遇难的只是城镇的少部分人。在建造城镇的时候，因为反对他们登陆的兽人们经常过来骚扰，于是他们就偷偷在小镇的不远处建造了一处小型避难所。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顺着小路撤离到了避难所，没什么大碍。”
“我已经让离盘带他们到城堡附近了。”
“虽然这个活他其实不是很愿意干。”看见陈真真听见这个消息后，稍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柳星上也调笑了句。
“轻白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老王刚刚发来消息和我说，轻白失踪了，应该是被安尔维斯的人抓去了吧。”
“希望他那边进展顺利。”陈真真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地底通道狭窄幽暗，如果说刚刚在荒漠中他们是追逐着光源前进，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显示方向的磁盘系统彻底失灵，如果要是人为来操纵，那一定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乱转。
周围的环境暂时安全，有柳星上感知周围，陈真真紧绷的精神稍微松了松。
出于在荒漠中被趁虚而入的教训，柳星上在她的身上也加了一层精神力防护，与她的意识相连。
这样即使安尔维斯趁二人不备将她拉入梦境，柳星上也能够即时察觉到并做反击。
“安尔维斯怎么会拿不到传承？”
“按理来说，他是外星人。不应该被丽神星的规则限制住。”
“是这样。”柳星上赞同，“所以我在想，容器是不是被施加了某种限制，只有符合要求的人才能够拿到？”
“安尔维斯和安朵都不符合拿到容器的条件吗？”陈真真顺着他的思路，反问。
“所以他们想让你来试试？”
“我大概率也是不行的。”
陈真真侧过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啦？”柳星上觉得有些好笑。
“没什么。”陈真真摇头。
“我本来以为，你会很自信地说，没有什么事是能难倒你的呢。”
她模仿着柳星上的语气：“我可是S级精神力啊！”
“可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迅速否定你自己，我们甚至还没有看见容器。”
“我哪有那么自恋。”男人无语。
【他就是这么自恋。】系统默默飘过。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没有经历过人鱼星的事，估计我还真是会这样说。”
“……人鱼星？”
陈真真有些不理解。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了人鱼星的事？
“学姐，我们之所以会知道总司令离开人鱼星之后去了哪儿，还是靠你在角落里捡到的那颗珍珠，还记得吗？”
她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还因为这件事被扣了工资，写了检讨贴在主星舰的二楼大厅，实在是想忘记都难。
“当时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那颗珍珠，你却把它捡起来，在里头灌输了精神力了呢？”
“学姐，你从来都不是个鲁莽的人。”
“既然你可以全然不顾周围，那就说明，可能是这颗珍珠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这颗珍珠选中了我？”陈真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确切来讲，大概是这颗珍珠的主人选中了你。”柳星上对她解释。
它的主人……
归根究底，不就是大总司令吗？
陈真真更不信了。
“总司令已经死去四千年了。”
“没错。”
“其实，既然总司令可以登陆人鱼星，也可以登陆丽神，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去格伦呢？”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学姐，你仔细回忆一下，在你们星球的历史中，有没有令你记忆很深刻的人物，与大总司令有关？”
……
倒是还真有一个。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陈真真的祖先。
这个人姓陈，名知行。
是格伦星历史中移民到星球的第一个人。
在星球的记载中，他带着家人登陆，被星球上的向阳花以及神奇的动物种类吸引，决定定居在此。
于是这颗星球自此有了名字——格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