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真心底有个答案隐隐浮现，又被她迅速否定。
这怎么可能呢？太扯了。
但是……
心里有个小人默默钻出来，问她：万一呢？
万一这猜想是真的呢？
她又想起年年所说的，总司令在登陆人鱼星时，就化名为知行。
当时她只觉得是重名巧合罢了。
一旁的柳星上看见她的表情，笑了笑。
“看起来学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什么？”
“有点扯……”陈真真抬手扶额。
由于压抑情绪，她的脸颊迅速变红：“而且格伦星历史里没有记载，传承中也没有相关记忆。”
柳星上更感兴趣了。
“反正机甲上只有我们两个，也没有外人，学姐不妨说说？”
陈真真组织了下语言。
“之前年年和我说，总司令在登陆人鱼星时，曾化名为知行。”
“在我们星球的历史中，第一个登陆格伦星决定定居的，就叫陈知行。他也是我的祖先。”
“是他建立了格伦星的第一代传承，在此之后，格伦星传承至今，如今在我手里。”
说着，陈真真的手抚向机甲内仓某处。
只见她手指微微弯曲，柳星上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还没看清楚她手上的动作，一块雕刻着向阳花图案的透明星石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是格伦星的传承容器。”
她一直随身携带，保留在自己机甲内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暗格处。
星石之所以是联邦内最珍贵的矿产之一，除了异常稀少珍贵之外，还在于它的外貌。
在星石的各类颜色中，以透明最佳。
此刻，这块星石正被陈真真拿在手中，在昏暗的环境中幽幽发光。
柳星上愣了愣。
“在年年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觉得可能是巧合的重名。”
“确切来说，是不敢去细想。”
“不过，你刚刚说得很对。既然总司令在离开首都星之后可以登陆人鱼星、来到兽人星，那他为什么不能去格伦呢？”
“第一任传承人留给后代的记忆，其实也就是仅仅几分钟。是他刚刚登陆格伦星时看见向阳花海的场景。”
“在这幅场景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初到星球的震撼、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的欣喜，以及……浓浓的疲惫。”
“疲惫？”柳星上有些不理解。
“嗯。”陈真真将容器放到柳星上手中。
男人立刻郑重地用双手捧住。
“学姐……”他有些忐忑，略为不知所措地向陈真真看过去。
女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格伦星盛产的，难道不是绿色的星石吗？”攥紧手中的容器，男人迅速反应过来。
“这容器的原身不是格伦星的东西。”
“是。”她点头。
“当时我只觉得是联邦刚刚建立，祖先因为虫族大战失去了之前的家园，顺便把东西带了过来。不过，现在看来……”
“这是可能是总司令从首都星带过来的东西。”
陈真真不自觉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眉间。
这里，住着系统。
她在和系统绑定时，系统化为一只黑色的蝴蝶，钻入了她的眉间。从此之后，只要她需要使用系统的力量，额头都会浮现出蝴蝶图案。
而系统也曾和她说过，它是世界意识派过来，负责将剧情引入到正确轨道的。
在四千多年前，大总司令就曾经绑定过和她类似的系统。
总司令的消失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绑定了系统的灵魂，终于完成了世界交予的任务，无债一身轻，可以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所以在登陆格伦星时，他感到疲惫。
就这样吧，就这样留在这颗星球吧。
难道他经历得还不够多吗？他暂停了虫族和人类之间的战争，辅佐皇帝建立了联邦，奠定了联邦几千年之后的基调。
他累了，想要去过平静的生活了。
隐姓埋名其实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抱着这种心情，他定居在了格伦。
唯一和已知的不同的是，在陈真真的传承记忆中，陈知行是携带者家人登陆格伦的。而在人鱼星海底看见的关于总司令的记忆中，他还是孤身一人。
在历史上，总司令也没有公开喜欢过谁。
唯一一个与他算是有些绯闻的女性，是第一任皇帝的姐姐。
这位公主在虫族大战中与母虫同归于尽，在最美好的年纪消香玉陨。
从此之后，总司令便清心寡欲，全身心扑在治理联邦上。
从总司令离开人鱼星到他登陆格伦，算起来也仅仅五六年的时间。
这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故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学姐，你可是总司令的后代啊。”柳星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我们找到证据能证明这些猜测的话，肯定会有大批的研究人员涌入格伦。”
“到时候，我们这边只需要稍微透露出一些讯息，估计星球死亡的真相就人尽皆知了。”
“会吗？”
“会的呀。”男人肯定地点头，“一定会的。”
等到死星的真相公布，剧情也会就此结束吧。
陈真真忽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和柳星上说有关于系统的事。
……要说吗？
她手指微微蜷缩，有些犹豫。
其实他应该也猜到了什么吧。
“学姐，我们到了。”
柳星上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头，从机甲内部的显示屏幕中，窥见了外部的景色。
——是一颗巨大的古树。
这样大的树，她曾在系统的记忆中见过。
那棵树代表着世界意识。
而眼前的这棵树，则不像第一颗那样，生长在温室、看不出品种。
陈真真一眼看出，它成功混合了古地球的植物基因，按照外观粗略判断年龄，也至少得有四千年了。
也就是说，它至少是在联邦成立之初被种下的。
陈真真解开束缚，跳下机甲。
柳星上用精神力将周围点亮，紧紧跟在陈真真身后。
【这棵树……】
系统终于逮着机会说话：【好大。】
“这城镇的地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
柳星上仰望着巨大的古树，感慨万千。
“也难怪兽人星的上个传承人要把容器藏在这儿了。”
“学姐，后边的人跟过来了。”
陈真真点头：“我知道。”
她打开光脑，用机甲内部程序查看离盘他们的位置。
“在这里打架吗？会不会不太好。”看着面前充满着灵性的古树，陈真真有些害怕战火会波及到它。
“现在应该不会。”柳星上安抚她，“毕竟不管是安朵，还是安尔维斯，谁都拿不到容器，如果现在就要打架，谁进去拿东西呢？”
“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头绪。”柳星上耸肩。
“还是等离盘他们来了再说吧。”
兽人星是一颗S等级的星球，就算是柳星上，如果真的找到容器继承星球，也是差不多会被拔掉一层皮的。
如果真的进展顺利，在得到传承后，他也会进入衰弱期。
这时候，如果身边仅仅只有陈真真，是护不住他的。
“好。”
知道他的考量，陈真真点头。
……
“要我去前线吗？”若安指着自己，有些怀疑刚才听到的。
“可是我的精神力只有D啊，还是后勤队伍里头的。要我登陆兽人星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呗。”阿尔打了个哈欠。
“反正如果你因公殉职，老大会给你一大笔补偿金的。”
“问题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啊，我的姐姐还没找到。”若安苦哈哈，“就算给我钱，我也不知道给谁花、遗嘱该写谁。”
“不对，我被你绕进去了。”
“我相信老大，他要我们做的事，肯定有道理。”
“舰长会保证我的安全的。”
看着小狗兽人天真的脸，阿尔嗤笑一声。
什么舰长做事自有道理。
也就只能骗骗这些小孩子了。
他可不信海盗的眼中会没有利益。
不过无所谓，若安的死活与他也无关。
只要不耽误他的事就好。
……
离盘和安琪在转移完毕城镇幸存的移民和兽人们之后，便又收到了柳星上的定位通知。
他看了眼距离，离得不是很远，但是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于是他便又带着安琪快马加鞭朝那边赶去。
“你别老是这个表情啊，看起来怪吓人的。”这次任务摊上了和离盘组队，安琪十分无语。
她宁愿和几拳下来不放一个屁的钢铁直男老王组队，也不太想和满脑子都是实验样本的离盘做任务。
更何况还是这么死亡的任务。
“我就不懂了，你看这些移民，多可怜啊。你们兽人怎么还那么排挤人家啊？”
安琪从有意识起就生活在星舰内，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星球自此安家，很容易共情这些无家可归的移民。
“我也知道他们无辜。”闻言，离盘的表情有些无奈。
“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是导致星球环境恶化的凶手。”
“他们？”安琪一脸见到鬼了的表情。
“你看他们那副样子像吗？刚刚我们到矿区，那边的环境比之前我们逛过的死星强多了。能看出来他们也在尽力保护环境了，怎么能把星球衰落的原因归结到他们身上？”
“你不了解。”离盘对她解释，“联邦针对过死星造成的原因展开过研究，其中，在公开的数据中，这些死星都有过接纳星际移民的历史。”
“所以就将这口锅扣到移民的头上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挺精明的，没想到实际上也这么傻。”
“什么意思？”离盘有些疑惑。
安琪伸出一根手指，故弄玄虚地晃了晃。
“根据我孤身闯荡联邦网络吃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研究，大概率只是官方随便编了个借口，给公众看的。”
“我们舰队也收纳了许多移民，其中，有选择留在舰队内工作的，也有领了救济金重新回到星球定居的。”
“他们的状态你也看见了，在经历了辛苦不安的宇宙流浪之后，有几个还愿意让好不容易找到的新家再次环境恶化成为死星的？”
“你的意思是？”
“所以啊，星球死亡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相不方便公开，但是公众还想要一个结果、一个原因。官方不得已，随便编造了一个借口罢了。”
“所以，造成星球衰落的原因，不是这些移民？”
“大概率不是喽。”安琪面上有些不忍，“不过，能想出这种理由甩锅的人，可真是有点缺德了。”
因为这个理由，移民们在失去家园之后，被排挤孤立，连最基础的生活质量都不能得到保障。
安琪不由得想起刚刚看见的场景。
有一个叫鱼儿的小女孩，面对着安尔维斯舰队的那些机甲，毫无惧色，将兽人族的小婴儿紧紧抱在怀中。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将机甲赶走。
两个人只是受了些擦伤和惊吓，并没有生命危险。
鱼儿在知道他们的来历之后，将他们带到城镇不远处避难，慌忙问着陈真真的下落。
这些移民们是导致星球衰落的罪魁祸首？
别开玩笑了。
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比如，移民们登陆一个星球，联邦都让他们干了什么？
矿产。
安琪瞪大眼睛，茅塞顿开。
是星石！
“离盘，我问你，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报告里面，说没说为什么移民登陆会导致星球环境恶化？”
离盘此时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色有些难看：“报告上说，因为移民们登陆星球还没有完全适应，所以联邦准许他们延续之前的工作。被登陆星球的掌权人要负责配合联邦，等到他们完全独立可以谋生，再负责安排其他的事。”
而移民们一直以来从事的职业，有一项占比到达了一半以上。
——开采星石矿产。
想到北部森林新增添的那些狰狞的大地伤疤，离盘微微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