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凶之兆

    屋外传来底下人的惊呼:“杜大人!决堤了!决堤了!”

    杜衡发着高热,头昏脑胀,挣扎着坐起身,仔细辨认屋外的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屋外的急呼一声高过一声,杜衡眼前一黑,他拼尽力气咬破舌尖,跌跌撞撞起身披上衣服,跟着来人往河堤赶去。

    姜洺在信中写道:杜衡疏水有道,虽河堤损毁过半,但南郡损失尚且在可控范围内,罪魁祸首林为东卷入洪水,下落不明,杜衡呕心沥血,河堤一时因下等砖石前功尽弃,杜衡旧疾复发、急血攻心,已经油尽灯枯。臣不日将带林为东罪证赶回洛阳。

    好不容易等到新的郡守走马上任,姜洺立刻马不停蹄带着余下人手赶回洛阳,他将林为东调换砖石、贪赃枉法的账本和证词随身携带。

    消息尚未传回洛阳,王上的人盯紧了姜府和东宫,除了姜昭外,姜氏其余人等与太子来往并不密切。南阳王上书请求发落林为东,王上应允,命南阳王带着王军亲信去南阳主理此事,封后大典前办好了再回来大婚。

    萧汉云临出发前去了东宫,太子得知此事,佯装无意道:“圣人一口答应你了?”

    “是啊,大哥,只是父皇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萧汉云思索道:“父皇看了我的折子,并未朱批,而是私下给我兵马叫我亲自去解决,原本我想,南阳郡是我封地,父皇让我自己擦屁股也是正常,可父皇他竟然说,叫我调查林为东一案。”

    “有什么好调查的?城外饿殍千里,他闭门不开,还打着我的名号,这哪一桩冤了他去?可父皇不停,还发了好大脾气,叫我一定要去这一趟南阳郡。”

    萧汉云叹气道:“父皇好生奇怪,我虽不解父皇何意,但我怕母妃得知此事会生事端,便赶忙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但弟弟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便来大哥这,看能否解惑。”

    萧汉钧隐隐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但一时半晌也没有头绪,便道:“既然是圣人的话,你去便是了,王军亲卫都跟着你,能有什么事。”

    萧汉云“啧”道:“得,那弟弟这便去了,早些了结那边的事也好回来参加封后大典。”

    萧汉钧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萧汉云叹了口气,大哥现在连父皇都不叫了,一口一个圣人,唉。

    前脚送走了萧汉云,后脚萧汉钧就叫来姜昭一同商议。

    姜昭皱眉道:“若说王上疑心此事,也不会叫南阳王亲自去封地,那样即便证实林为东清白,也有包庇之嫌,可王上不仅一意孤行,非要南阳王去,还拨了王军同去,这么大的架势,真的只是调查?”

    萧汉钧摇头:“那就只能说明,他意不在于此。孤原本以为,他不愿二弟名声有损,便叫二弟自己提及此事,也好落个公正自省的美名,可他没有顺水推舟,反而较真调查。”

    姜昭接话道:“此事不外乎两个结果,一、南阳王证明林为东清白,王爷声名无碍,但林为东无罪,殿下杀他是滥杀无辜,这事可大可小,但这个把柄被王上握在手里,始终不妥。

    二、姜洺带回林为东账本和证据,王上昭告天下林为东恶行,令殿下和王爷被迫站在对立面上,今后再维系和平是万不可能了,刘妃恐怕也会反扑报复。”

    萧汉钧沉默片刻,按住太阳穴道:“他意欲何为孤不知道,孤只知道林为东已死,待姜洺回来,那些证据就能将林为东打入万劫不复。更何况林为东是否清白他心中分明有数,如此张扬,怕是非要二弟与孤势不两立了。这几日你注意王城守军的动向。”

    姜昭道:“是。”

    姜昭想要告退,萧汉钧却半晌都没说话,姜昭观他神色,心中有了猜想,他状若无意道:“若殿下无事,臣这便回去了,封后大典在即,三娘却缠绵病榻,她兴致不高,常常不肯喝药,臣得回去盯着她。”

    萧汉钧立刻问道:“她怎么了?”

    姜昭回道:“医侍来瞧了,说是郁结于心,可这心病,又何药可医呢?臣也只能,时时劝慰她了。”

    “心病?”萧汉钧垂眼,眉头紧锁,姜昭见状,这才满意,遂请辞告退。

    姜昭走后,萧汉钧掏出那方绣着芙蓉花的手帕,帕上还带着他心口处的余温,纵然泪湿锦帕,佳人亦难再回。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姜卿和面不改色喝下一大碗补药,嘴里含了蜜饯,姜昭推门而入,目露关怀:“三娘,你可好些了?”

    姜卿和扯出一丝笑意:“已经服过药了,大哥过来吧。”

    姜昭这才绕过屏风坐到姜卿和身边。

    姜卿和问道:“听闻大哥今日被殿下召进东宫?”

    姜昭点头道:“出了些岔子,不过好在二弟就快回来了。”

    “岔子?”姜卿和问道:“什么岔子?”

    姜昭将南阳王离开洛阳的事和盘托出,姜卿和思索片刻,心有些慌,好像堪破了什么,却又没有头绪。

    姜昭见她艰难思索,遂道:“好了,三娘,你不要多想,病中混沌,这些事就交给大哥去办,你现在得好好休息,等你二哥回来。”

    倦意涌上心头,她点点头,姜昭为她掖好被子,在她床边守了片刻才离去。

    无月看着姜卿和的睡颜,有些担忧:“她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蝴蝶落在窗边,哗啦啦扑动翅膀化作少年人,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中,低垂双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她这是大限将至之兆。”

    无月慌了:“大限将至?可她还未入宫,甚至还未见过杜沅碧,怎么能死?”

    仲卿道:“她本就魂魄不稳,又心存执念,如今重开轮回,她扛不住了。若她身死,你就彻底成为她,直到结局。”

    无月忍不住道:“既然轮回已经重开,为何不能给她一个好结局?”

    “你看到了,不论她爱上谁,不论她做什么,即便你阻挠了杜沅碧的出现,”仲卿抬眼看向她:“命运,都会不可更改地回到原本的节点。这不是你我决定或者改变的,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早已是过去。我可以带你回到此世,但正如观史,你诚然可以有全然不同的解读,却终究改变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姜昭出了姜卿和的院子,便去查跟在南阳王身边的王军是何品级、刘妃近日与和人接触以及王上见过哪些人。熬了一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为东宫占了一卦,想看看南阳王此行是否有损东宫,结果竟是大凶之兆!

    他急忙起身,心口传来一阵疼痛,他只能木着身子静静等待痛劲儿过去,占这一卦,反噬竟如此大,看来王上吩咐南阳王此行定有深意,他不敢耽搁,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没了知觉。

    顾不上惊慌自己的身子,他大喊:“来人!”

    他身边的小厮赶忙进门,见他捂着心口,赶忙扶着他坐下:“大爷,您怎么了?”

    姜昭按住他手道:“你现在立刻去请三姑娘过来,耽误不得,快去!还有我不适这事,不准透露半句!”

    小厮点头,郑重道:“大爷放心,这就去!”

    姜卿和来得很快,她睡饱了觉,两颊泛着红晕,急匆匆赶过来:“大哥?何时急着叫我?”

    姜昭招招手,姜卿和来到他身边,姜昭拿出一份名单道:“我发现跟随南阳王的不止是简单的王军,他们大多都是出身贫寒、武艺高强的精锐,洛阳城内的王军大多朝中都有亲眷,非富即贵,寒门一般不可进入,我疑惑之余继续往下查,发现他们都跟随过王上征战,那时他们的年纪都很小,王上登基后,他们被打散安插进王军,可以说,这些人是王上一手扶植的私兵。”

    说完这些,他吸了一口冷气:“临行前,我卜了一卦,想看看东宫此次吉凶,卦象是大凶!然而我便突发心疾,此事涉及重大,王上的眼线盯准了我,你是女眷,他们不会严查你,这件事只能三娘你去做。我料想二弟既然已经启程回洛阳,那林为东定是必死无疑,林为东死了,还能泛起波浪的,就是二弟带回的——林为东的账本和他与刘妃私下来往的证据。”

    姜卿和大惊:“无论王上计划如何,都根本不必如此,他宁可暴露私藏的这批人,这么大手笔不单是为了保护南阳王,恐怕,他是想销毁证据甚至伪造证据、颠倒黑白,重创姜氏也重创东宫。

    他想林为东清白,林为东就是清白的,到时候林为东的死就一定会套在二哥身上,二哥便要顺理成章为林为东抵命了。殿下若为二哥开脱,将杀林为东揽在自己身上,东宫势必风雨飘摇,殿下若牺牲二哥,则姜氏危矣,不论殿下怎么选,都是绝路。王上此举,是真的不念父子情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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