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萧竞雄又想起来,睨她一眼:“太子也到年纪了,这次大选,就把太子妃也定下来吧。”

    无月嘴角的笑意一顿,点头道:“是,太子矫矫不群,左右哪家的贵女也比不上,倒不如叫太子来瞧瞧,选个合心意的。”

    萧竞雄起身:“都听王后的。”

    大选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各家的贵女站成一排依次进殿,个个婀娜多姿,花一样的年华,就是生得一般,也有年轻人的朝气,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叫人看着心情就好起来。

    这是无月做王后以来第一次和六宫嫔妃坐在一处,位分低的没资格来,屋里只有贵妃、刘妃、一个默默无闻的徐婕妤。

    萧竞雄压根都不出席,甩手掌柜一般全权交给无月,无月笑呵呵的看上去很好说话,贵妃趁着人还没进来,酸溜溜说了句:“王后娘娘娇贵,进宫这么久了,我们还是第一次得见娘娘,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难怪王上藏着掖着,生怕一阵风就把娘娘吹跑了。”

    无月没有接话,笑意不改,贵妃眼睛滴溜溜一转,瞥到刘妃,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只是可怜新人胜旧人,后宫易主,有人啊,仗着自己出身名门,年纪又大了,鸠占鹊巢还以为自己是六宫之主呢。”

    刘妃脸上温柔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显得有些狰狞,林为东出事,她和林为东的那些书信不知落在了太子手里还是王上手里,姜三娘进了宫,王上又将六宫大权交给她,东宫烈火烹油,她在后宫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败俱伤之际,云儿和李令容的婚事又一拖再拖,事事都不顺心,王上也许久没有看她,现在又要大选!

    她实在恨极了无月,也不肯在贵妃面前落了下乘,开口道:“你我都是王上的妃嫔,后宫自然是王上的后宫,何来易主之说,贵妃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不会祸从口出?免得在年轻妹妹面前丢人现眼。”

    贵妃冷笑一声:“刘妃不想笑就别笑了,你与本宫也差不得几岁,这面皮纠在一起,本宫瞧着,骇人得很呐!”

    “你!”

    “好了,”无月出声道:“要吵回去吵。”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贵妃和刘妃都没想到王后年纪轻轻,又一副好揉捏的样子,竟半点面子也不给,出言就是训斥,一时之间反倒都静了下来。

    无月见她们不说话了,满意地对玉竹说道:“叫进来吧。”

    这一看就是小半个上午,但凡赏心悦目的都被无月留下,一连后宫多了十二个预备妃嫔,贵妃越看越焦灼,等眼前一批人出去时抓紧空子说道:“娘娘,王上不重欲,后宫久不进人,这一下子留下这么多,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月选得正开心,听她说这话,皱了眉头:“你是王后还是本宫是王后?妻当贤惠妾则不必,贵妃不必思虑的,本宫却不能忘。待新人进宫,贵妃传授些经验,侍奉好王上便是了,其余的你若看不惯,现在就回宫去。”

    贵妃气得大喘气,当时就想走,但看刘妃还镇定自若坐在那,又怕自己错过什么妙人,斟酌片刻还是老实说道:“妾不过顺口一说,王后娘娘好大脾气。”

    无月懒得理她,她的目标明确,没精力耗在后宫争斗上,能少费口舌就少费,她越张狂,越是在后宫里孤注一掷的姿态,才会让萧竞雄放心地觉得自己是她四面树敌中唯一的救赎。

    一声通报打破屋内尴尬的气氛——“太子殿下到。”

    他应是刚下了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没换,人瘦了很多,颊上都没什么肉了,眉目间都是疲惫的样子,无月心里“咯噔”一下,被他的憔悴吓了一跳。

    他进了门,目不斜视,向她行礼道:“王后娘娘安好,父皇命我来看看。”

    无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萧汉钧径自坐在她下首的位子,自然地靠在椅背上,贵妃问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可是王上叫你来瞧瞧自己未来太子妃的?”

    萧汉钧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心情不佳,闻言甚至有些不耐,也不正经回答,从鼻腔里挤出个“嗯”字,就不再出声了。

    贵妃讨个没趣,心里委屈: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理我,都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进来的这一排秀女站好,小黄门依次念着名字,无月有些走神,不由自主用余光关注他,他神色郁郁,她也低落起来,可她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也不能看好好看他一眼。

    “没记错的话,这位杜姑娘,可是那位南郡治水有功的奇人杜衡之女?”刘妃的话让无月回过神来。

    一只粉绿的蝴蝶飞进屋里,轻轻落在无月手指上,无月摸了摸蝴蝶翅膀的轮廓,接话道:“哦?听闻杜衡追随太子治水,太子回来了,那个杜衡却没能回来,重病死在了南郡,本宫没记错吧。”

    无月转头看向太子,刘妃和贵妃都没出声,她们敏锐地察觉到王后对太子的敌意,她们乐见其成。

    萧汉钧也直直向她看来,按住桌角的双手青筋爆出,似乎在隐忍王后的尖酸之语,他们两两相望,隐秘的情愫借着针锋相对的姿态瞒天过海。他们分别许久,却好似从未分离,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当下这区区几步。

    无月默默描摹着他的轮廓,他的目光中有太多东西,这么久以来,他和大哥背负着比她更沉重的愧疚和压力,在王上眼皮子底下筹谋,还要为她担忧,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无月率先承受不住转过头去,却听到他说:“娘娘记得不错,杜衡是个人才,却因我一时不察,害他丧命。自那之后时常辗转反侧,愧疚不已,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以身相替?本宫不知太子还有这样的决心,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补偿不了杜衡的,太子不如补偿给杜大人的家眷,这位杜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气质非凡,不如就赐给太子,就做——”她拉长音,似乎在思度衡量,“——就做太子妃吧,太子意下如何?”

    刘妃和贵妃难得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杜沅碧出身低微,还是新丧,原本是不能参加选秀的,谁知王上看在杜衡的名声上,特许参选。

    本以为是王上要封个妃子,没想到,是王后背后使绊子,将这么个鸡肋赐给太子做太子妃,非但不能给太子助力,还打不得骂不得,简直是娶个祖宗回去。

    没想到太子起身道:“如此正合我意,多谢王后娘娘。”说罢看了一眼杜沅碧,径直回东宫去了。

    太子妃已定,该进宫的人也选进来了,无月兴致缺缺:“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余下的就叫她们回去。”

    无月又扫了一眼杜沅碧,她不似那些贵女一般弱柳扶风,反而站得笔直,鬓边毛茸茸的,一双大大的杏眼扑闪扑闪,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姑娘。

    屋里人讨论半天她的出身,拿她做筏子冷嘲热讽,甚至被架起来封了个一看就不会受宠的太子妃,她也镇定自若,好像事不关己似的。那股劲儿让无月想到了姜洺,心中不由得怅然。

    一开始无月很羡慕她命中注定能够一直陪在萧汉钧身边,也有些嫉妒和不甘,恨命运对她的偏爱,甚至出于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情试图让她消失在她和萧汉钧的人生轨迹中。可真的见到杜沅碧,那些感觉都烟消云散了。偏爱?她们倒是可以比比到底谁更可怜。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罢了。

    回了长乐宫,无月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玉竹低声道:“娘娘,奴婢叫人温了银耳羹,娘娘可要尝尝?”

    无月恹恹摇头:“不必了。”

    瞧着玉竹一副忧心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她反倒笑出来:“你别担心,左右我和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断不会为了点儿嫉妒不甘就毁他一生,无论何时,我总是盼着他好的。

    我守着我的执念,不会要他也终生不娶。我知晓杜衡绝笔信中求他照顾好自己的独女,他是个心善的人,心里一定会想着应诺将她护在羽翼底下。”

    她叹了口气:“那个杜姑娘,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遭受了这么多的事,倒是宠辱不惊的,让我想起了二哥,他们很像。”

    玉竹蹲下身来,握住无月的手:“娘娘也只是个小姑娘啊,娘娘的心里苦,奴婢知道,奴婢和黛梅、英菊都会永远陪在娘娘身边。今生的遗憾都是来生的圆满,娘娘不怕。”

    无月笑着点头,凑近玉竹道:“玉竹,其实我挺开心的,我许久都没见到他了,今天我找准机会看了他好一会,可还是觉得看不够。”

    “他瘦了很多,我很担心,他总是不肯顾及自己的身子。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太子妃,会有人在他身边知冷知热,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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