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伏

    无月平静道:“若是一子疯魔,那么另一子无论有没有被人察觉,就只能是唯一的太子了,对吗,殿下?”

    赵聃笑了:“那是自然,狼子野心之人,怎能放任大权旁落,只要是他的儿子,他难道还会善心大发地施行尧舜禹一般禅让吗。”

    无月点点头:“殿下身边可有陛下的耳目?”

    “当然。”

    无月点点头:“殿下为质多年,却不愿回国,恰逢回国途中与神伏殿下相遇,遭遇歹人袭击,神伏殿下身亡,殿下亦受了刺激疯癫,回国后疗养一番才恢复正常。”

    赵聃一点就透,“神伏一死,神毓就会被推上峰尖浪口,而我本就不愿回国,误以为是父王要取我性命,吓得疯癫,回国之后,我弟弟一定会以我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需要借你的手让他成为真正疯了的那个人。”

    “屏瑜自当领命,屏瑜保证,师晴会永远站在殿下身后,殿下此行危险,定要时时小心。”

    半月匆匆过去,两路人马都加急赶路,赵聃成日长吁短叹,众人皆奇怪世子为何似乎不愿回国,他的情态也被源源不断地传回离国。

    驻地里,无月和赵聃围坐在篝火旁,今日是赵聃和神伏两队人马相遇的日子,神伏坐在赵聃对面,离国显然不如施国那样仁善,神伏这几年也算吃尽了苦头,原本是最富贵的皇子,却只身穿一身素净长衫。这是无月第一次见神伏,他举止儒雅,为人谦逊。

    火烧着木头,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艳无双站在无月身后,夜空上明月高悬,凉风穿过发梢,扬起一阵痒意,无月没有拂开,只是静静坐着。

    火光映在神伏俊美的脸上,他开口道:“离国有种小吃叫驴打滚,我很喜欢,如今离开离国,倒有些想念。”

    赵聃疑惑:“驴打滚儿?我倒未曾吃过。”

    神伏笑笑:“是平民百姓中常吃的,吃上一点,半天都不会饿,宫中贵人因为它的名字俗气,又不适合作饭后小吃,所以不会吃。”

    无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不甘、愤恨或是屈辱,只是家常闲话的样子。她不知道之前的神伏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现在在她面前的神伏殿下,就像一块温润而没有棱角的美玉,又坚硬无比,常年的打磨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折辱的痕迹。

    赵聃叹了口气:“近乡情怯,我已经多年没有回过离国,现在远离了施国向离国而去,心中却并不快意。”

    神伏闻言,脸上的笑意淡去,他垂下眼,没有看无月,“师姑娘,不知王上身体如何?是否如传闻所说那样,病入膏肓?”他不肯称“父王”,可最后四个字他又说得极轻。

    无月摇摇头:“王上早就罢了早朝,就连太子殿下也不许侍疾,恐怕王上真正情形,只有他身边的那些太监才清楚了。”

    神伏点点头:“原是这样...”说完就不再开口,有些魂不守舍。

    突然营地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声,刀刃之声响起,很快整个营地都开始乱套。赵聃站起身,无月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艳无双,艳无双握住腰间的青萍剑,护在无月身旁。

    唯有神伏,他仍旧坐在原地,往篝火中扔了一根木杈,看着火光愈盛。

    一队黑衣人正与赵聃和神伏的人酣战,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剑不曾出鞘,直奔无月一行人而来,猛然拔出剑,剑身似水一般流动,发出铮然剑鸣,艳无双抽出青萍剑当下一剑,却被其力道震得后退半步,二人缠斗起来。

    无月贪婪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想要将他刻在自己的记忆中。任彦凇认得艳无双,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跟在师晴身后。他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神伏,手中剑狠狠刺去,艳无双胸前霎时血红一片。

    师渠快刀斩杀面前的黑衣人,赶忙往无月那边跑去,却看到艳无双口吐鲜血,黑衣人抽出手中剑,无月接住她的身子,跌坐在一旁。

    那抹红刺痛了师渠的心,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怀夕!”他大喊一声,黑衣人没有恋战,反而冲着神伏而去。

    神伏微微仰起头,看了任彦凇一眼,任彦凇的剑向来利落,就在对上神伏眼神的那一刻,他的剑,迟了。那是一双无波无澜的双眼,他的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剑锋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只有解脱。

    林间狂风大作,厮杀声如同树上叶子与风相撞发出的“沙沙”声,任彦凇冷冷地看了一眼赵聃,目光移到他身后戴着藩篱的女子身上,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露出一双眼睛。

    任彦凇心头震动,但想到元屏瑜不会离开云楼出现在这里。主君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即刻闪身离开。回头之前,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快走!”

    师渠抱起艳无双,艳无双失血过多,眼前一片模糊,但她仍不舍,看向无月的方向:“姐姐...”无月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双双,你自由了...”说罢她将艳无双推进师渠怀中,大喊一声:“快走!”

    师渠抱着艳无双消失在混乱之中,无月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此刻,无边无际的寂寥才真正吞没她的心。朋友、爱人,都离开了她,她的身边,什么也不剩了,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施国王上百里相迎,却只迎来神伏的尸首,老皇帝又悲又怒,吐出一口淤血,昏了过去,神毓太子监国,神伏既死,朝野上下再无反对声音,神伏母族人才凋敝,唯有杰出的几个子弟都死的死、伤的伤。

    赵聃自从遇袭后便疯了,形同稚子。无月日夜守在赵聃身边,陪他一同进宫面见离国王上。原本离国为赵聃准备了隆重的欢迎典礼,在无月书信提前告知赵聃疯魔的情况下,离国王上只能取消了典礼,而私下召见赵聃和无月。

    离国王上坐在王位上,满目思念,冲着问道:“儿啊,你可还认得父王?”

    赵聃只知摆弄手中的九连环,懵懂地抬头看了一眼王上,随即摇摇头,问无月道:“姐姐,他是谁啊?”

    无月摸摸他的头安抚道:“殿下,这是你的父亲,离国的王上,你应该叫他‘父王’。”赵聃听话地叫了一声:“父王。”说完又低下头去,再不理会众人。

    “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无月上前拜道:“王上勿怪,殿下本就心情郁结,途中又遇见了一伙强徒,原本守卫严密,可不知怎么,殿下吓坏了,嘴里还喃喃着什么‘他终究容不下我,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他,一定是他们要杀我’,然后便惊吓过度昏迷了,再醒过来就是这副心智。妾身找过名医诊治,说是殿下本就忧思多虑,又受了惊吓,一时承受不住,成了七岁孩童的心性。”

    王上紧锁眉头,答道:“是这样...”

    无月又问道:“妾身虽与殿下两情相悦、自愿追随殿下,却不知殿下心中到底因为何事忧虑,自打在施国时便常常见殿下借酒消愁,回来途中也不见殿下脸上有笑颜,妾身问殿下,殿下却总是讳莫如深、不肯相告,不知王上可知晓其中缘由?”

    王上面上一闪而过一丝僵硬,但他随即恢复如常,说道:“朕不知,许是远离故国过得不快意罢,我儿受了惊吓,孤这边为他找御医诊治。师姑娘先在宫中住下。”

    无月点点头:“也好,殿下现在离不开人,师晴愿陪在殿下左右,才能安心。”

    王上思忖道:“那便依你。”

    赵聃被安排在安庆宫,安庆宫毗邻东宫,无月便住在安庆宫旁的宣春宫。赵聃平日不是扑蝴蝶就是打沙包,人是活泼了,却离不得无月,一会不见无月就像个孩子似的在地上打滚胡闹。太医流水一样进了安庆宫,却都无功而返,照着太医的说法,赵聃的病没有三年五载的修养,难以好转。

    离国的太子可以做过质子,却不能是个傻子,赵聃的行为已经朝野皆知,离国王上只能暂缓封太子的事宜,可谁也不知道赵聃的病哪天能好,按照王上的态度,赵聃无疑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无月无论是出身还是情分,多半会是太子妃,若是王上真的传位给赵聃,无月就是将来能够把控皇权的人。

    赵聃借无月的手收拢朝臣,从前在宫中安插的钉子也一一联络起来,但想要无声无息瞒过王上、对另一个赵聃下手,光凭借这些人还不够,需要有一个统领皇城军力的人倒戈才行。

    赵聃将目光放在了羽林中郎将蒋拥的身上,蒋拥此人出身富贵,父亲是先帝的弟弟,排行第七,母亲是离国大族虞氏嫡系出身,但他却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性,早些年四国混战的时候也上过战场,封为四品护国校尉,但因为负了伤,战争一结束就回了都城。

    赖于其为人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得先帝和当时的摄政王——现在的皇帝信任,特命他掌管内廷禁军三千人。这三千人是皇城里天子的心腹,也是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能收服蒋拥,有他拥护,才能算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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