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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虞湘第一次听到周钟言的名字,就是从张政尧的口中。

    2011年春,彼时的虞湘尚不满16岁。

    津源市发生了一件轰动地方的大事,十多年前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杀人案,经最高检审查被告人辩护律师的申诉后,依照审判监督程序向最高法抗诉,又经最高法再审审查后,指定津源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再审。

    裁定一经作出,全民瞩目。

    周六临近饭点,张政尧揣着一沓报纸,激动到连跑带跳冲进虞家大门,兴奋得刹不住车,对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虞德臻嚷嚷:

    “师父!孙军的案子指定再审了!”

    虞德臻抬手摘下老花镜,语气平静:“我已经知道了。”他皱着眉看向躁动得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定的徒弟,年纪轻轻成日里瞎激动,“又不是你打赢的,美什么?”

    这话根本打压不了他的亢奋,继续在客厅里打转。

    “孙军的案子在靖海市申诉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了。这可不是公检法自己发现的错案,是我们律师凭借着个人能力打翻了检方的证据,得以再审。这期间,多少人使绊子,阻碍再审审查,怎么样?统统没戏。胜利的天秤永远倾向正义方。什么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就是!换个律师未必成。”

    张政尧一番激情输出后,双手叉着腰,仍然觉得不过瘾。

    正准备开口再夸,就被虞湘伸手打断。

    她原本坐在沙发前头的地毯上,安静看着杂志,被张政尧突如其来的打扰烦透了。可听他说完后,倒是对这案子生出几分好奇。毕竟能让张政尧这位天之骄子,如此吹捧的人,实在不多。

    “来份报纸,我也想看。”虞湘说。

    张政尧忙不迭送了过去。

    此时,虞爸捏着眉心,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只怕是津源市即将风雨欲来啊。他启唇:“那个小律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政尧:“周!钟!言!”

    骄傲的语气透着股子与有荣焉。

    ……

    洗碗机启动,发出嗡嗡嗡的响动,箱体内水流滚动翻涌的声音清晰可闻。张政尧背过身,在厨房的水槽里洗手,脑子里尽是方才虞湘同周钟言那熟稔的样子。

    他取下小黄鸭擦手巾,擦试着水上的水珠,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看状态,他全都知道了?”

    虞湘:“他好奇,但没猜到。而我,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张政尧回过头。

    转圈遛弯儿的虞湘忽然停下脚步,视线漫无目的地流转,最后落在时钟里跳动的秒针上:

    “在他的过往里,我就是个没有姓名的旁观者。至于他对我产生了多么重大的影响,这件事只关乎于我个人,没道理还要拿着它,跑到人家前面哀嚎,痛哭流涕地细数过去种种吧。”

    她扯扯嘴角,想通了许多,继续遛着弯,“就让过去只和过去有关,现在才和未来有关。”

    张政尧嘴巴三番两次微启,明明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止于唇齿之间。

    月明星稀,漓江江面波光粼粼,许是月光仙子不满月宫清冷寂寞,随手搅得这月光撞向江面,泛起余波。

    坐在阳台吹着江风,凭栏远眺。

    想着不用开车,张政尧难得喝起了酒,三杯两盏下了肚,酒劲儿有些上头,他眼睛瞟向窝在旁边椅子里惬意的虞湘。

    月光下的虞湘沾染几分清冷,试图逃离抓夹控制的头发,散落在她颈窝,有种既娇媚又清醒,残忍的美感。

    他不合时宜地笑了。

    “笑什么?”虞湘偏头看去。

    张政尧眼眸低垂,平静地把酒杯搁回桌上,“笑自己蠢。”

    没待虞湘追问,他从包里掏出两叠材料,目视前方,极为随意而平常地递给虞湘,“你要的东西。”

    这份材料是针对中诺银行副行长徐佑石的检举揭发材料,他在职期间受一家私企请托,为其贷款提供帮助,还收了高额的“感谢费”。不仅如此,这家私企老板的个人贷款也是一路大开绿灯,在抵押物的估值上,存有水分……

    虞湘满意地挑挑眉,将文件还给张政尧。

    这个徐佑石果真没让她失望。

    月光射进她的眼底,透着猎人射杀猎物时的冷静和漠视。

    “你打算怎么办?”张政尧问。

    “该怎么办怎么办。”虞湘没什么情绪地说,她敲击着杯壁,水中的气泡升起又破裂,“听说最近纪检组对银行那边挺关注,他们会感兴趣的。”

    家庭背景再加上虞德臻的缘故,张政尧在津源市的律政圈吃的极开,很多情况,不过是他两句话的事。

    “好。”他应声。

    可不知怎么的,虞湘脑子里突然蹦出露台上周钟言那副悲悯的神情,心脏咻地紧了一下,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秒钟的迟疑。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毒了?”她反常地问,“如果是你,肯定不会这么做。”

    张政尧举着酒杯揣着两三分的笑意:“被女大佬职场性骚扰嘛?这首先很难遇到……”他打趣着,一转头看见虞湘颇为认真的模样,顿时收起玩笑着的散漫,重新回答:

    “每个人的行为方式和行为逻辑都不尽相同,我从没觉得哪一套方法论便一定对,哪一套便一定错。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这本就是你性格里的一部分。徐佑石的下场 ,不过是他昨日种的因,你对他没有半分捏造陷害,当然谈不上狠毒。”

    江水撞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经年累月。

    虞湘觉得,在她的一生中,再不会遇到比张政尧更有包容心的人了。即使是她的父母,都惊惧于她浓厚的报复心,而张政尧永远只会笑着跟她说,“没什么”。

    所以,这个问题,她问错了人。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虞湘喃喃着。

    今天,出了例外。

    那几个实习生,她是真的打算对他们“网开一面”。

    临走。

    虞湘神秘兮兮地从玄关第二层的抽屉里取出两个扁平的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已经准备离开的张政尧。

    “这是我发第一个月工资时买的,蓝色是你的,黑色是给我爸的。本来想等过年回家再给你们。”她捋捋头发,眼尾翘着,“不用太感动。”

    张政尧接过,一眼认出包装盒上的品牌名,“买完这两条领带,工资一点儿也不剩了吧?”

    虞湘痛心疾首地点点头。

    “天成真抠搜,回元崇吧,工资给你开双倍。”张政尧乐得眼角挤出细碎的眼纹,手里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盒子顺平地放进包中。

    虞湘呵呵两声冷笑,一边骂他“痴心妄想”,一边把他往门外推,“快走吧,回津源见。”

    ……

    白露时节过去不久,夏日里的闷热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存在感逐渐强烈的冬季风。双辛市的气候与津源市不同,明明白天还有些温热,到了夜间的风又凉得刺骨。这让虞湘还没适应,仍然像往常一样点了几杯冷饮。

    急匆匆的外卖小哥提着七八个袋子搁在桌上,虞湘道了声谢谢,转身要拆开包装袋分给大家时,手机振动了两声。

    张政尧发来的微信,没头没尾,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搞定。

    虞湘心领神会,眼尾微微上扬,笑得甜美,招呼着大家过来拿饮料。

    没过多一会儿,对面工位的陈炀,惊讶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一贯嘻嘻哈哈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严肃的神情,揣着手机快步走进周钟言的办公室。

    虞湘神色自若,心想:消息倒还挺快。

    与此同时,听到徐佑石被抓消息的周钟言,也着实吃了一惊。

    徐佑石这个人贪得无厌,做事没有底线,在跟中诺银行打交道的时候,周钟言一向亲自上阵,生怕别人着了他们的道。可这个人也胆小谨慎,是个很识时务的老油条,在这个行长换届的敏感时期,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翻车的大动作。

    他问:“知道原因吗?”

    “听说是分行一笔上亿贷款的审批有问题,涉嫌受贿,现在相关经手人员全部被纪检和银监会的人□□。徐佑石受贿应该是有确凿证据,人已经被带走,下面几个部门老总,全慌了。”陈炀打了两通微信电话,敏感时期打听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周钟言脑子里反复琢磨已知信息,手指无意识磨搓,思索着,“可能是历史问题。”

    徐佑石并不是一个抗压能力强的人,他进去了,保不齐会牵扯出一大帮。周钟言能保证天成所的清白,但也要防止有人趁乱给他们下套。

    “你通知所有人,中诺银行的案件全部停止推进,汇总给张律、肖律还有赵律三重审核。今天以后,中诺的对接必须经你同意才能以律所名义答复,律师个人不要参与。纪委和银监会那边,需要我们配合的,无需请示,无条件配合。”周钟言态度果决。

    说完,周钟言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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