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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危机

    人们喜欢叫你学着遵守规则,但当你遵守规则,反倒不如那些勇于打破规则的人下场来得好的时候,又怪你为什么不敢打破规则。好比学校里有些小聪明、善于钻空子的老油条往往比规行矩步的呆瓜人缘好一些,这是在所难免的,规则的背后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性,精于世故,实际上就是懂得如何玩转明里暗里的规则。关键恰恰在此,他们愿意做不符合规则却符合人性的事,来取悦目标抑或满足自己。问题来了,人们为什么会为了这种简单的举动喜欢他们?因为在一般人的认识里,破例意味着优待,纵然过后要求奉还,但大家依然愿意占一点便宜,哪怕是口头上的。然而在老实忠厚的人身上,你不可能尝到任何不属于你的甜头。他们心中的规矩是不可逾越的,即使偶尔提出一点小小的任性的请求,也定将遭到他们断然的谢绝。

    结合上述所说,人们对待规则的态度,大体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循规蹈矩的,一种是和规则对着干的,还有一种是与和规则对着干的人对着干的。第二种人破坏了环境的平衡,固然讨人厌,但相比之下董越泽显然更讨厌第一种,不论是非曲直,凡有人给他立规矩,他必从之的类型。可以说,盲目恪守清规戒律,有时甚至比盲目和规则对着干的危害还要大。

    当然,规则与规则之间相差甚远,不可一概而论,通常而言有明文规定和潜规则二类,毫无疑问,后者令人困扰的程度比前者大得多得多。明面上的规则,例如班规,便是经过了大家一致认同的规则,虽然或许有不公正之处,但随着时间推移版本更迭,总会在大家的努力推动下趋于完善。潜规则却是令人厌恶至极,之所以不明说就是它的恶心之处让人难以启齿,且通常和明规则产生矛盾,故而无法摆在台面上。比如班规规定了不得打架,潜规则又告诉人,不参与打架将被排斥于群体之外。

    “别挣扎了,你们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们的,他们正在想办法结交一切有结交价值的人。现在的情况是,你必须加入邹涛的阵营,否则接下来的三年,你都别想好好过日子了。以上,刘臣禹的原话。董兄,请问你怎么看?”傅海卿说。

    “你知道,我从不屑臣服什么规矩,我很叛逆的。我这个人最讨厌谁在我面前立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竟然敢骑到我们头上撒泼,我哪怕就是豁出去,也要跟他们没完!”

    董越泽出门扔个饭盒的功夫,好巧不巧被英语老师撞见,勒令他立即去办公室,她非监督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补完作业不可,他只得乖乖从命。谁料他不在,遭殃的换成了傅海卿,他听说兄弟被人刁难,义愤填膺,拍打着胸口大声表示不满。

    当时午休已经结束,董越泽补完作业浑身疲惫,他英语底子差,半蒙半猜,费老鼻子劲才勉强填完。老师当场阅卷,错得一塌糊涂,无奈又留他打了半节课基础。他回来时教室里早没了打斗的痕迹,桌椅板凳,全部归位,上课下课,一切如常。

    因着活动课可以自由选择课外实践,傅海卿就选了自然科学的课题,这会儿正在学校的迷你植物园里制作标本。董越泽无所谓选什么,反正没一样感兴趣的,索性跟了来。他一面按照书上的图画毛手毛脚地采集叶子,一面问傅海卿为什么要救刘臣禹,最后又怎么个金蝉脱壳法。

    结果被身边选同一课题的王英俊听了去,他知道邹涛一伙人干的好事后,笑着摇摇头,说:“你发善心不要钱,比发大水还厉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合该他戳你肺管子。”王英俊虽不似邹涛动辄滥用暴力,行为恶劣,却十足十的势利眼,信奉钱可通神,听他拿不要钱来比喻傅海卿的善心,方知他对此举多么鄙夷。

    “什么天诛地灭,有种它灭了我!早干嘛去了?反正我活一天,便不会听信这话。”傅海卿才懒得理会他的歪理,劝他少掺和自己的事。

    “哼……执迷不悟!”王英俊见他听不进话,带着嘲笑离开了。

    董越泽凑过来问:“那你最后怎么解决的?”

    “惭愧,”傅海卿笑道,“多亏有人帮我,不然我真脱不了身。”随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下面是情景再现:

    刘臣禹前脚跑出去,后脚居然有一位女生走进来,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在做什么?”她声音柔婉恬静,又带几分清冷,好似口中天生含着薄荷糖,说什么,说多说少,无不为燥热的午后吹来一股冰冰凉凉的风。

    傅海卿心想,她怎么这时进来,难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刚送走一个,可不能再连累无关人等了。于是他赶紧说:“没事的话,暂时先不要进来。不要!”他明显低估了女生的直觉,他越强调别进来,在她眼里越欲盖弥彰。

    女生大约一路走来听了些风言风语,却怀着不信的态度,不曾想一一应验。她见状灵机一动,迅速挤出迷人的微笑:“啊呀,今早收家长回执,你的那张怎的没有签字,蓝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喝茶呢。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快点动身了?”

    傅海卿神色错愕,怔在原地,难以想象她在短短几秒钟内找出了对策。“……是。”

    “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时间。”她轻点下巴,眨眼间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言辞亦变得礼貌疏离。“请让一下,谢谢。”傅海卿跟在后面,眼看她端着下巴不卑不亢,维持挺拔的身姿,堂堂正正迈向出口,心下暗暗的有些佩服她定力匪浅。方才隔着许多人看不清长相,如今才发觉她原来容貌姣好,学校里“漂亮”的女生很多,但她是很“美”。她的面容端庄娴雅,有着别具一格细水长流的美,愣把门边的拦路虎看呆了,一一绕行。

    出了教室,她放缓口气说:“我叫冷君兮,你呢。”她伸出手,傅海卿握了上去,冰凉的触感令他诧异,感觉好像把手放进了喷泉的水池子里。

    “傅海卿。”

    两人并排走,距离近到可以清楚辨别她身上幽远的气味。“原来你就是傅海卿呀。我记得你的名字,却对不上脸。”

    他耸耸肩:“也难怪,谁让我没几个朋友。”

    ……

    “在想什么?”

    冷君兮看着他,他有点害羞。“没、没。”

    她却主动说起来:“董越泽,他是你的好朋友?”

    提到董越泽,掐表一看他去了好久,傅海卿不禁面露愁色。“是,目前唯一的。”

    没想到对面冷不丁答道:“真好。”

    “真好?”

    她再度露出微笑,表示不必在意,行至路口,婉言告别。迈着轻轻的脚步,无声无息像猫一样离开了。

    董越泽听完他的陈述,兀自琢磨:“嘶,你说的冷君兮,听起来有点故作高冷啊。”

    “哪有。”傅海卿凭着直觉反驳道。

    “你又不了解她,你怎么保证没有。而且据说,她在班花票选中差点得了第一!最近大家议论此事议论得热火朝天,她也算班上半个红人咯。啧啧,真不晓得她现在心里作何感想?”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虽然我的确不太了解……”

    傅海卿本不关心什么班花票选之类庸俗无聊的东西,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对,莫名其妙想问个究竟:“所以第一谁得了?”

    “沈怜婕。一票之差险胜!我瞧着吧,冷君兮人如其名,性子太冷,错失班花位置不算冤!”

    “没意思……早知道不问了。”

    董越泽一头雾水,明明是你主动问的,问完反而嫌东嫌西。有一说一,之前傅海卿的确没兴趣关心红人的八卦,之后的傅海卿却是想关心也没空关心。因为“矮人国国王”的故事,被邹涛等人当成耀武扬威的工具口口相传,短短一周时间,便为他打响名声。邹涛的小跟班覆盖面有多大,傅海卿“矮人国国王”的知名度就有多广。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费吹灰之力一跃晋升成红人了,只不过,是负面的红人。

    且“矮人国国王”的绰号传遍全级后,很快演变成嘲讽矮子的专用名词,甚至有人捕风捉影造谣传谣,宣传傅海卿得了侏儒症。还有的人明明自己个儿也不高,倒是笑得很欢心,大概是因为别人喜欢笑他矮,他便笑比他更矮的人,仿佛这样就没关系了。其实在别人眼里都是差不多的矮,偏偏傅海卿前面几个小子,走过路过就喜欢盯着那一两公分看,话里话外表示着不管我怎么矮,只要我还比你高上两公分,我就理所当然的高你一等。

    谁说风水轮流转,前阵子董越泽被取“马戏团小丑”“猴子”等外号,深受其害,近来看似风头过去,出了新鲜笑料,实际上霉运依旧缠绕在身边喋喋不休。有人想方设法将屎盆子扣在这对儿难兄难弟头上,叫他们在限定的范围内击鼓传花似的抛来抛去,不是你,就是他。想也知道,他们哪能让傅海卿独享成名的福气,不得主动分一杯羹吗?所以给他们编了一个组合名,叫侏儒与猴。有刘臣禹的前车之鉴,便不难看出,受孤立排挤的人很难抱团维护彼此,遑论结盟共同抵抗外敌。因为心知肚明,击鼓传花的“花”不会凭空消失,多一个两个人并不能分担,“花”却变成双份乃至三份。落难者只有祈祷“花”快快落到别人头上去,才是救赎之道。再配合周围人有意无意的舆论煽动,无形中加剧了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想要摆脱困境回到大部队中去的愿望,从而互相厌弃,被诱导着攻击彼此,使同甘共苦的条件根本无法成立。

    傅海卿分析完,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毒的离间计,其心可诛。”

    “你不必说,我懂!团结,必须团结。用我们团结的力量,把‘花’稀释掉。他们人多,被挟制的是我们。倘若我们人多,舆论必然向着我们。老傅,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跟他们抢人头!”董越泽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星期二,早操结束后,同学大多散去。夏月慢悠悠走在最后,与两人擦肩而过,心中误会,说:“你们别忘了,学校里不准拉帮结派。”

    “不准拉帮结派,”董越泽对夏月的说法嗤之以鼻,称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什么他们可以拉帮结派?”

    傅海卿解释道:“夏月,我们没想拉帮结派。我们广交好友的目的,是呼吁大家和我们一起抵制不良风气,不是想成为第二个邹涛或者王英俊,我们可不会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既然你过来了,你要不要加入呢?”

    “说得好听,”夏月点点头,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当真能实现么?小心人家倒打一耙,告你拉帮结派。毕竟,交朋友和拉帮派的界限可是很模糊的呀。他们人多力量大,定能举报成功,到时候我的操行分不知道要被扣多少……算了,算了,我不加入。”

    提到操行分,董越泽马上想起自己开学以来跑腿卖力,辛辛苦苦才赚了六分,今早因为得罪班委被人家公报私仇,直接扣掉三分,不免火冒三丈。“去他的,操行分到底能体现谁的操行!”

    夏月无奈道:“扣分容易赚分难啊。我劝你们别总和邹涛、王英俊他们过不去。你们还不知道吧,王英俊他老爸投资拍电影,准备把他塞进剧组跑龙套,等他拍完电影回来,名利双收,班上依附他的人肯定更多。”

    “呸,”董越泽满脸不悦,“什么烂电影请他演。况且,谁知道会不会名利双收,高兴太早了吧!”

    “说是反对校园暴力的电影。”

    “笑死人了。”

    “呐,你们瞧,人家站在荧幕前光鲜亮丽得很,我们又阻止不了。”

    夏月话音刚落,操场中央爆发出一声尖叫。“啊!我的钱包丢了!”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聚集到声音传来的位置,向嘉兴躬身扶着膝盖,而她的朋友汪米涵则跪坐在地上满头大汗。“你确定吗,赶快再找找。指不定忘在哪儿,或者做操的时候甩出去了?”向嘉兴嘴上热心肠,实际却表现得很不耐烦,宁肯东张西望看风景,也不关心汪米涵的状态。

    汪米涵手忙脚乱地到处翻口袋,一脸焦急:“没有,没有,都没有。我的校园一卡通,还有公交卡全在里面!怎么办啊。”操场上光秃秃的,如果没在身上,那一定被人偷走了。想到这,汪米涵难受得快哭了。

    “你先别急,”傅海卿走上前,“同我们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样子?除了你刚才说的两张卡,还有没有装其他东西?”

    向嘉兴见不熟悉的同学都来关心,慢慢收回视线,仪式性地蹲下来拍了拍汪米涵的背,叫她宽心,但她还是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啜泣不止。

    “白、白色的,挂了一根水晶链子。除了卡,还有二百元钱呢。”大同中学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入校,因此家长会给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一般用于交班费、午餐费等,余下的算作零用钱。

    “让爸妈知道,一定会骂死我的。”

    “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找到它的。”

    向嘉兴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傅海卿,你不要乱揽活儿,你有把握找到她的钱包吗?”

    “怎么没有?”不出意外的话,窃贼就在初一六班的42名同学之中。他对向嘉兴保证,钱包一定会找到的。

    “我也会帮着找的。”夏月自告奋勇,却遭到了向嘉兴的拒绝。

    “我和傅海卿两人足够了,不需要你。”

    夏月一跺脚:“你什么意思!”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向班长,夏月是好心啊。”

    “那我不要和她一起行动,你们俩组队吧。”说完她拖着汪米涵走开了。

    向嘉兴不在以后,夏月立马靠过来说:“现在怎么办,傅海卿,你有思路吗?”

    “你和向嘉兴怎么回事,”傅海卿抬头,“仿佛关系很差?”

    夏月抄起手:“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我又没惹她。”随后又捧着脸略有些骄傲的说:“兴许她嫉妒我好看也说不定。”

    “啊呸,你好看,好看个屁。自恋!”董越泽记着开学夏月“无缘无故”踹了他凳子,往后说话总爱呛她两句,叫她下不来台,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觉得可高兴了。说来也怪,他这人酷爱装大人故作深沉,其实玩笑的时间少,只因印象太深刻,叫人过目难忘而已,偏偏每回夏月都在场,巧不巧?夏月可恨他了,狡诈得像泥鳅一样,抓不住甩不掉,滑不溜秋的躲来躲去,闹得人想生气却骂不出脏话来。

    夏月掩着鼻子嫌弃地扇风,反击董越泽汗臭难闻,不经提醒几周便打回原形,真不害臊。

    “略略略。是人谁不出汗!就你讲究呗!”

    “别人出汗怎么不像你一样难闻,走开走开!”

    董越泽偏偏走近了让她闻,夏月不堪忍受,骂骂咧咧停不下来。

    傅海卿看了眼手表,赶紧叫停他们:“好了好了,别吵。快上课了,抓紧回去吧。”

    本以为汪米涵遗失钱包只是一起意外事件,没想到回教室后,周围竟有不少同学声称自己丢了财物,价值不菲者居多。截止当天下午,共有十八名同学陆续报告,金额几十上百元不等,以王英俊为最多,总额仍在不断增加。同一时间发生多起失窃案,把班主任蓝老师搅得六神无主,为了不耽误开展教学工作,索性将事情暂时托付给班长向嘉兴,请她带领同学做初步调查。

    到底怎么回事,学校进贼了?自习课上,同学无心学习,纷纷议论着此事。董越泽板凳向后一翘,问傅海卿什么想法,傅海卿不急着回答,仔细核对向嘉兴给的遗失清单。他把手表、手机之类物品折算成现金,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发现金额已超五千元,对于家境一般且没有赚钱能力的初中生来说,实在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啊。如果说谁偶然捡到现金昧下来,或者一时贪心干点小偷小摸的事,至多不过损失几十百把块,哪里会忽然之间蒸发这么许多呢?他断定,此案绝非鬼迷心窍的小毛贼临时起意所犯下,而是一起有团队、有预谋、有动机的盗窃事件!

    隔着走廊的同桌夏月问他后悔吗,前方的汪米涵也含着期待转过头来。

    “不会,如此反而更好办了。”

    “你有头绪了?”

    “是。我猜,失窃的物件基本是趁课间操的时候一次性搜刮走的。那人只需在第二节课下课时走得慢些,待大家全部离开后,挨个翻书包和抽屉即可,今天最晚到操场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重要的财物应该随身携带,但这里是学校,私自带来的手机等电子设备,随身携带的话反而容易被抽查到。别忘了学生会除了检查仪表,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检查违禁物品。我们班的同学都有做完早操去小卖部遛弯的习惯,所以其他诸如现金之类,应该是其他课间时间分批次偷走的。”

    “不对,”夏月提出反对意见,“今天我们班有三个人请假了,没有去做操!有他们在,小偷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偷走我们的东西呢?”

    “哪三人啊?”董越泽问。

    汪米涵表示,她看过向嘉兴的缺席记录,请假的有刘臣禹、司启航和顾梦娇三人。

    于是傅海卿改变了主意:“之前我设想团伙作案,是因为在确保不迟到的情况下,留给时间他们动手的时间顶多五分钟。如果对方为了实施偷盗干脆请假了,那他便有一整个课间的时间可以用,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照这个说法,窃贼多半在他们三人中。事不宜迟,赶紧把他们叫来问问吧,兴许我们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在四人的积极动员下,三名有嫌疑的同学依次被带到教室后的空地,汪米涵给人抬了板凳,由夏月、傅海卿、向嘉兴三位组成评议团,逐一询问。好事的同学凑上来围成一圈,组成一道天然屏障,与正常自习的同学互不打扰。

    傅海卿表示应该先了解三人请假的理由,刚说完,向嘉兴便打算向他解释,不过他拒绝了。“让他们自己说,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她只好同意。

    “我生病了,没必要怀疑我。”说话者是司启航,他胖墩墩的,块头很大,由于地心引力的缘故,整个上半身呈三角形,脂肪堆积在腹部,好像自带游泳圈。他人不算特别自信,说完一句话立马低下头,有多低呢?挤出双下巴那样的低。

    紧接着,他身旁交叉着双腿的瘦高个女生开口了,她留着不过肩的短发,窄小的额头下生有一双犀利的丹凤眼。上身套一件夸张涂鸦的黑色皮革外套,脖子和手腕处隐约有纹身的迹象,不知她平时是用何种方法掩藏的。

    “我啊,身体不舒服。”

    “好吧,下一个。”

    至于最后那位刘臣禹,我们的老伙计,自然不必过多介绍,而他给出的答案也如出一辙,身体不适。

    夏月放下做记录的笔,相当怀疑:“你们都有病?我不信,小偷就在你们里面。你们必须说出具体什么毛病,不然我不会认可的。”

    司启航掏出手帕纸擦了擦褶子里的汗,瞧他那体质,说几句话能累得喘气。“呃,不瞒你们,我不想运动,所以……”

    “不想运动?好你个死胖子,快两百斤了还不运动,你就等着胖死吧。”向嘉兴尖锐的话语一出,立即刺痛了司启航的心。他紧盯着前方的地板,根本不敢动弹,惟恐自己肥胖的身躯使人厌烦。没想到即使小心谨慎,依旧招来了同学的恶意。

    “啧啧,荒唐,我看他多半私吞了我的零用钱……”傅海卿听见后方围观的同学中有人窃窃私语。为了防止不合理的谩骂愈演愈烈,他得尽快掐灭这个苗头:“咳咳,请刘臣禹同学发言吧。”

    刘臣禹的确有恙在身,他不介意给大家展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品以及中药袋子,又强调他每天中午惯例接热水烫药,人人皆可作证。其中没有任何疑点,傅海卿点点头,看向最后一位女生。

    “顾梦娇,该你了。”夏月说。

    女生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前方的夏月,激得她一哆嗦。“麻烦你叫我顾晚照。”

    顾梦娇,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除了老师,班上但凡有人叫她的本名,她无一例外使出极为凌冽的眼神去“杀死”对方。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我的阿照才不是小偷呢,你们赶快过吧。”

    说归说,实际还得按规矩办事,既然其他人已经做出解释,阿照便没有拒绝说明的道理。“不想下去。”

    就这么简单啊,傅海卿开始头痛起来了,刘臣禹的病他是知道的,剩下的两位一个不想运动一个讨厌做操,究竟怎么判断?对了,不妨问问他们在课间操其间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司启航回答,除了中途上过一趟厕所以外,其余时间全在教室里研究魔方的解法。阿照则一直在座位上玩手机头都没抬过,唯有刘臣禹承认他去过教师办公室,因为没有做数学作业今早交的是白卷,去办公室自然是为了趁老师还没批改,好拿了别人的练习册来抄。

    “喂,你不写作业就罢了,”夏月忿忿不平,“怎么不经过别人的同意抄答案呢!万一被老师发现,双方要连坐的!”

    向嘉兴冷笑道:“顾梦娇私自带手机上学,我会禀报蓝老的。”

    “是顾晚照!”

    向嘉兴不予理会。“刘臣禹,你抄作业一事我同样会通知数学老师,让他给你该有的惩罚。”不愧是铁面无私的班长大人。

    目前的情况是,三人中有两人曾经离开教室,故而搞清楚离开的时机显得尤为重要。假如两人离开的时间在某一范围内重合,盗窃者毫无疑问只能是剩下独自玩手机的阿照。傅海卿追问司启航,听得他反复澄清自己除了鼓捣魔方没做其他任何事,又问出去上厕所大概什么时候,他说当时听见广播正播到第三节伸展运动。夏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司启航满脸涨红,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莫非上厕所上太久不好意思吗?傅海卿想。“没关系,你直说吧,比起丢人,被误认成品行不端的扒手才更糟糕。”

    司启航用极小的声音说,大概十分钟左右。课间操总共半小时,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而刘臣禹几乎全程不在,从大课间开始,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三楼办公室,直至大课间结束,抄完作业才回来,恐怕没有什么作案的机会。

    假定三人都没有说谎的情况下,盗窃犯岂非就是顾晚照了?可她为什么看起来相当从容呢?难道这就是窃贼的基本心理素质吗?傅海卿不敢相信。即使他故意演出对阿照产生怀疑的模样,阿照也并未露出心虚的表情,未免有些过于冷静了吧。

    “够了,”围观群众中有人带头起哄,“直接搜身,瞎揣测根本没有意义!”由于他的点炮,大量谴责之声爆发,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搜身!搜身!”

    眼看问了半天事情毫无进展,向嘉兴自己可以保持耐心,却奈何不得周围的同学心急,所以倍感压力。她黑着脸,头也不抬,手握成拳置于双膝之上,忍无可忍地抖动着。“安静。”

    “安静,听见没有!”她站起来,噼里啪啦扫过去,同学眉目顺从,不敢放肆,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鸦雀无声。

    正当众人满肚子揣测她下一步预备怎么做时,忽然众目睽睽下,刘臣禹竟主动翻出全身上下四个口袋,对在场十几双眼睛光明正大地展示他身上的物品——钥匙、纸巾和几枚硬币。紧接着,他又打开自己座位的抽屉,将书本、学习用品通通摊开,以示清白。

    失主们蜂拥而上,扯开他的书包各种翻找,不找到不罢休,当前嫌疑最大的反而没事,站在旁边看热闹。傅海卿深深叹息:“别翻了,没用的。”

    他了解刘臣禹绝非君子,此举的背后透露出一个信号:即使他真的参与了盗窃,赃款也不在他手上,可能早转移走了。难为他一番做作,故意营造行得正坐得端,两袖清风不怕质疑的形象。假设向嘉兴顺应人心提出搜身的要求,虽不过分,但搜身毕竟涉及隐私,人家多半是要犹豫一会儿的,可他巴不得你来搜身的态度,简直积极到反常。

    有刘臣禹起头,剩下二人当然没得选,唯有照做,否则必定背上小偷的骂名。三人的座位皆被翻了个底朝天,赃款却是一分不见,其中清白无辜之人,委屈恐怕只有打碎牙往肚里咽。

    伤脑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扒不出有效的蛛丝马迹!傅海卿有种预感,今天放学回去以后,那堆无故失踪的财物将彻底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他这样不甘心,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下课铃声打响的一刹那,他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收拾书包,如往常一般离开学校。

    不想踏出校门才几米,一只手臂拦在眼前:“小矮子,我劝你别逞能了,管好你自己。钱既然是好东西,自然会到需要它的人手里。”那人戴一顶黑色帽子,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显得尤为神秘冷酷,傅海卿依稀辨认出他是班上某个不熟悉的同学,却不明白他说这话到底意欲何为。

    “你什么意思?需要它的人?谁是需要它的人?”

    他没有回答,转身走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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