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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冠李戴

    对芙蓉城来说,春天和秋天似乎只存在传说中那样。衣柜中自以为聪明囤积的反季购买的开衫毛衣、漂亮的英式制服裙,老天从来不会给出合适的温度,让夏月有理由穿上它们高高兴兴地出门逛街。当春天的最后一场雨进入尾声,猝不及防地,接下来你会看见操场上奔走的同学们不约而同换上了短袖装。有时,天气预报是最大的说谎者,说好的温度适中,走出门却被冷风吹得起鸡皮疙瘩,说好的注意防寒保暖,出门竟呈现明媚的艳阳天。到那时,听信了天气预报的人自然而然成为被愚弄的小丑,尤其在这两个人走在大街上擦身而过,互相对对方的衣着嗤之以鼻的可恶的季节。每逢当下时节,夏月都会不出意料地患上选择困难症。关于究竟穿外套还是穿短袖,即使在外套里准备了PLAN B,也就是短袖,她依然会在踏入教室前的几分钟里感觉紧张且焦躁不安。“我可不想……和其他人不一样!”

    “可每个人对温度的感知不同啊,像我就比较怕热,相反冷君兮很怕冷呢。你看,她总是比别人多穿一件,很正常嘛。”许亦燃说。

    “好啦好啦,亦燃你别磨蹭了,快陪我上厕所呀。”

    “我这就来了喔,你等等。”她慢吞吞地将书本和练习册摞得整整齐齐,放进抽屉里,然后才说。

    “没有你我上不了厕所的呀,快憋死了。”

    隔着过道,董越泽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伸长脑袋说:“为什么没人陪你你就憋死了?你自己去上不就得了。”

    夏月嗔怒着瞪大了眼睛,涂满唇蜜的嘴巴虽然油油亮亮,却显得双唇越发厚实娇憨:“你个男生懂什么,去去去,回你的位置去。”

    “我就在我的位置上!”

    “那你少管闲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她的脸较之前更发烧了,八字眉写满了不快,拽着亦燃的胳膊飞快地逃走了。

    董越泽吐了吐舌,开始卖弄他那不知真假的热心,冲着她二人的背影吆喝道:“哈哈哈哈!说不过我就急成那样。你们快去快回啊,别忘了今天周一升旗仪式,迟到了挨训别怪人没提醒唷。”

    她们领不领情关我什么事儿?反正我自己高兴咯。他撅了噘嘴,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跟随大部队离开了教室。

    随着漫长的大课间铃声的结束,已经抵达操场指定位置的同学,皆平举双手估量着人与人之间的间隔。她二人一路狂奔,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前排的同学,虽说最后三十秒钟幸运地赶上了,却只能站在队伍的末尾。两人累弯了腰,定在原地气喘吁吁地张开嘴大口呼吸。他见二人的脸色不好,频频回头观望了好几回,直到班主任蓝老师拍了他的肩膀,他才大吃一惊地转过头。

    升旗仪式开始,国旗护卫队的周祁矜同学走在外侧,他身姿瘦长而挺拔,脸蛋优柔而俊秀,说话的口吻绵软亲切。除了一些酸萝卜之外,大多数人无不承认他气质出尘。由于他待人接物十分温柔,所以在本班乃至全年级范围内广受好评,傅海卿也不例外,对他为人处世的风格作出了高度评价。但即使是这样,他似乎也不爱与固定的三两好友之外的人物接触,他常来往的沈怜婕与顾晚照两人,又都是女生中傅海卿相交甚少的。难道他没有男生朋友吗?有的。一位因体型肥硕而在男生堆里门可罗雀的司启航。就连前两位女生也同外人一样不理解,他为什么剑走偏锋选择同司启航来往。

    十点钟温暖的阳光衬得他的面色格外红润,万众瞩目下,他将肩膀上扛着的旗帜送入滑轨加以固定,奏乐响起——所有人张开歌喉,齐唱国歌。

    接下去便是同学们‘喜闻乐见’的各种啰里吧嗦的讲话,大上午的听得叫人直犯困,好不容易抗过了最后一个环节,殊不知精彩才从这里拉开帷幕。

    “全体同学,稍息,立正!现在,我们请学生会组织本学期第一次仪表大检查!”

    话音刚落,队伍间马上叽叽喳喳的有了抱怨和不满的声音:“什么啊,仪表检查怎么不早说?我头发都没剪!烦死了。”

    台上一脸威严的老雷,大约感到他的确纵容学生们过多而使得他们顽劣无比,自己在上面讲话,他们竟敢公然提出质疑。他举着话筒刻意干咳了两声:“保持仪表整洁,是每个学生应该做的事,不是什么我们通知一遍,你们才要临时抱佛脚,明白吗?”

    老雷身宽体胖膀大腰圆,一声怒喝响彻云霄,果然换取台下整片整片的肃静,于是仪表检查也就在这种冷峻的一声不吭的沉默中悄然开始了。

    难怪坊间谣传他心态很好,见人就笑,见人就笑,心情总是那么畅快,原因可算找到了。肺活量大的人身体健康心肺功能好,自然比一般人舒服痛快。

    学生会成员聚在一起经过简短的商讨,各自领了任务去到不同的年级和班级,他们一个个像小蜜蜂似的钻入花丛中,挨个检视。有的人只瞄一眼便过去了,有的人则是每个都细致检查。细致检查也是职责所在,可既然检查得相当仔细了,为什么还有错判呢?

    许亦燃别扭地咬着下唇,粉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晕开了。“我的卷发是天生的!”她又气又恼,眼睛圆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时不时不服气地瞥一眼那个检查仪表的高年级生。

    高年级生仍坚持要她出列,她显得委屈极了。

    “人家的自然卷都是小卷卷,没见过你这样大波浪卷的。”高年级生语气强硬中带着几分蛮横,一口咬定就是烫头了,细长的眼睛斜睨着对方一副休想狡辩的姿态。“你出不出列?别作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由于高年级生身材更高,又有学生会光环的加持,对人说话往往不经意间带有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被这么一凶,许亦燃恐怕再纠缠下去迟早吓破了胆,只能唯唯诺诺地反驳说:“可……这是我头发自然的曲度啊。”身后的夏月小声提醒:“你别怕他,你占理的他不能拿你如何!”于是她又稍稍挺起胸,用比刚才大声一点的声音说:“知道吗,你再好好看看!”

    高年级生瞄了一眼手表,眼看规定的检查时间快结束了,为了赶紧回去报告,他只得暂时放过许亦燃,转去检查其他几个迟到的人。

    他一边走一边快速打量,手里握着按动笔格叽格叽的响,检查为大致合格后,匆匆擦肩离去。夏月见已过了自己,便嚷嚷道:“切!学生会不帮学生玩儿,只会仗着学校给的权限耍官威!算什么本事。”

    高年级生回头不怀好意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吧’,但是夏月丝毫没有怯场,反而摇头晃脑地翻白眼。毕竟身后有老师在,晾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夏月知道,他们啊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最怕那头顶上的‘乌纱帽’不保,人人心中皆知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怎敢事事随心所欲。不过夏月很开心呀,反正自己无责一身轻,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不成。总之谁要敢找我们的茬,他就一定不是好人!

    傅海卿站在队列之外,站得好像定住了的石像。其实他早有预感开学会来一次仪表大检查,因此特意理过发才放心前来上学,心中自信不会出问题。谁想竟从人家口中得知头发超过了耳朵,他不知道超过耳朵究竟是以耳朵的哪个部位来计算的,为什么不同成员检查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很难统一设定标准来衡量,那么就很难同具体的人争辩。面对突击检查,被拎出列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倒霉认栽,被批评一顿也好让写检讨也罢,他懒得计较。有些事情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道理之外还有情理呢。他想:有时产生争吵的核心大约不在对错上,而在于对方的态度令人不爽,容易让部分人萌生今天非得争赢了、辩胜了,把对方狠狠压上一头,叫他好看的念头。怪不得夏月尤其爱逞口舌之快呢。

    幸好在以蓝老师为首的老师们的一再要求下,最终老雷不得不采取温和的手段,即集合所有不合格的学生进行训诫,并要求在限定的时间里完成发型的修剪,届时再度检查。遗憾的是受此事影响,傅海卿等人不可避免地被扣除了操行分,算作小惩大诫。

    话说回来,如果不检查的话,恐怕有的人一学期都不见得理一次头发吧,比如此时他身旁站着打瞌睡的家伙——肖慎云,人称睡神,日常表现为缓慢得如同考拉一般的动作,以及因中度近视而涣散的眼神。关于他眼底坠着的一对膨大的黑眼圈,自上学期伊始班上流传的说法就没重复过。有人说他得了梦游症不敢在晚上睡觉怕父母发现,有人说他家境贫寒只能半夜出去偷东西补贴家用,同学们的想象力真是充满戏剧化的神秘色彩啊。说到底,肖慎云能在大白天睡上十小时之久的真相,人们始终不得而知。

    大家有时也爱叫他松哥,因为他真正做到了站如松、坐如钟,上课睡觉面临训责,被请出门罚站,他不埋怨,不反抗,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另一条生僻的路——毫不费力地投入甜美的酣睡之中。故而到了本学期,大部分老师已熟悉他的风格,不再愿意浪费时间去催促他起床听课。

    他的头上像长了个鸟窝一样,凌乱、蓬松、脏兮兮的没有形状可言,不禁让人联想到流浪归来的猫儿。单看他的外形,实在可怜,但你只需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很快便能察觉他的唇边露着幸福的浅笑,他的脸颊仿佛正排出袅袅升烟的热气,难以忽视且令人惊叹。

    傅海卿虽无意持续聆听他均匀的呼吸声,然而心中禁不住有感而发,试问身边有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神仙’觉的人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宛如一尊慈祥的乐山大佛,可惜却是渡己不渡人。如何不把羡慕或嫉妒慢慢的投射到他身上?

    无论夏月、许亦燃,还是傅海卿,为外界的变换产生不同的看法和摆出不同的动作时,他又作何?全然不顾,一门心思仅扑在睡觉一事上。这就使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超能力。假如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他的能力,世界上再没有人会饱受失眠的困扰了。

    他的梦中一定有美好的世界吧,傅海卿猜想。

    回过神,老雷又在讲话了。看样子有什么临时补充的内容,所有人只好强行压住久站的酸痛和内心的躁动,继续凝神倾听。插一嘴,老雷之所以被大家亲切地称呼为雷震子,其缘由嘛,固然跟长相酷似某位饰演雷震子的演员逃不开关系。

    “上周,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伤人事件……”老雷洪亮的声音如同水波一圈圈播散开,不知是春日暖阳温柔的催眠,还是身边睡神同学的影响,没有多少人在意他后来讲经念咒式的发言,一概耷拉着眼皮表现为昏昏欲睡的模样。“为了表彰二位同学对校园文明纠纷事故的解决做出的贡献,我代表学校方,特此对初一年级六班向嘉兴同学、汪米涵同学赋予优秀队员荣誉奖章!”

    随着话音的落下,向嘉兴、汪米涵一前一后走上了主席台。许是大家都累了,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夏月努了努嘴:“她们两个倒好,从头到尾没露过面,邀功领赏跑得飞快!”随后假意跟着空拍了两下。“干活儿的得不到嘉奖,功劳全是人家班长大人的,哼,真是世风日下……”

    “你们还真别抱怨,要不是你们跟班长关系好,还拿不到这份美差呢!我可真羡慕你们。”有人说。

    然而更多的人则是窸窸窣窣捂着嘴,你望我、我望你,不屑在眼神与眼神之间电流式传播:“你瞧他们成天巴结向嘉兴,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当枪使,真以为人家班长是随随便便说巴结就能巴结的啊!”话虽没说出口,傅海卿却已经强烈地感受到周围庞大的戾气正疯狂逼近。

    夏月的性子像火炮,一点就爆,哪里能受人眼色?她当场恼了,不分好坏直接朝外边啐了一口,有没有意思都给我接着:“呸!我们和班长搞好关系?应该是班长主动和我们搞好关系吧!她不和我们搞好关系我们凭哪点听她的话,难不成我们怕她当光杆司令,去呗,没了我们,她现在只怕还蹲墙角发大愁呢。有什么好骄傲的!”

    霎时间一片唏嘘。

    事实上夏月的后半句话根本没说完,是勉强顾念着蓝老师的面子才住了口,心中仍叨念着:“真不明白蓝老师为什么钟爱她,硬选她当班长,早点下台让能者居之才对。”

    站在远处高台上的向嘉兴大约听不见什么,满脸喜气洋洋,同汪米涵一块儿接奖赏鞠躬致谢,比过年还高兴。左一句客套话,右一句谦虚承让,忙得不亦乐乎。

    与之相反,汪米涵退了小半步站在斜后方,似是良心不安,一面诚惶诚恐,一面苦于不敢吐露实情唯有硬着头皮接奖,脸色极其难看。她的脑袋一旦有机会垂下去,基本没有主动抬起来的时候,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她也不去擦拭,只一味跟着向嘉兴鞠躬道谢,全然无法坦然直面台下一众同学投来的眼光。

    傅海卿见她紧张得冒汗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伙同班上的其他人一起表达蔑视,又刚巧逮住她一个小小起身的瞬间,不容犹豫,他立即用力点了点头,对她使出自以为非常坚定的眼神。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眼见手持奖章即将退场的汪米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夺走了话筒。很难不注意到,她的脸像口烧红了的大铁锅,尴尬又难看。

    她握紧话筒,深吸一口气,确认没有出现意想之中的哄闹,也许一切来得太快,没能给予台下做出惊讶表情的反应时间。她郑重表示,这件事并非由她二人参与解决,而是委托傅海卿带领好几位同学一起查清楚的,奖章理应颁布给他们。未曾察觉背后的向嘉兴勃然变了脸色,望着老雷哑然无声,终究没有机会说出狡辩的话语,而她挂在脖子上熠熠生辉的奖章如有千斤之重,生生勒出一道痕迹。

    根据快乐守恒定律,每逢重大时刻,往往有人欢喜有人愁。前排董越泽由衷地展开了比捡钱更开心的笑颜,对周围的人高调宣布:“看见没,天降正义。”然后悠哉悠哉转过身,穿越超长间距的队列,眼光精准直达排在末尾的姐妹俩,如他所料,她们拥抱着相视而笑。

    突如其来的澄清同样令傅海卿感到意外,他深谙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不多时平复心绪,继续跟踪事态的发展,好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待汪米涵做完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逻辑混乱的陈述后,所有被蒙在鼓里的其他班学生可算悟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目光从四面八方集中到傅海卿身上,后者淡定地清了清嗓子,一一回应众人的疑问:“我想汪米涵刚刚一定太紧张了,让我来把内容表达得更严谨一些吧。”

    ……

    “最后,我想声明重要的一点,解决此次事件的最大的功臣不是我,是张老师。”

    上课铃的打响强制结束了今日的闹剧。想也知道,汪米涵冲动义举虽好,却拂了他雷某人的面子,他不得不担心她会不会因此遭受责难。至于老雷打算如何处置向嘉兴,他实在不想去关心。

    “你没事吧?”冷君兮快跑追上来,看起来满脸焦虑,以至于流了许多冷汗。

    “我没事,”他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器,我宁愿当一棵强壮的大树,就像门口那棵梧桐。”

    “话说我本想暗示汪米涵别害怕,我不会责怪她的,没想到她会错我的意,当众揭穿了真相,哎。事发突然,向嘉兴自作主张顶了我们的名,可我们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博得谁的表扬……”

    “我……对不起,刚才实在不知能为你做什么,哎……”她捂着心口呼吸困难的样子,“你见不得人急,我知道,无论别人主动求你帮忙,又或者你自己看不下去了,最终都会忍不住出手。你总是这个性子,反倒落个爱管闲事的罪名。”

    “爱管闲事说的是别人的自由意志我平白无故去干涉,明明跟我没有关系,我却主动凑上前试图左右别人的想法。换种情况说,我眼见别人遇到困难,比方说栽进茅坑里爬不起来了之类的,何以见得我就不能搭把手啦?”话还没说完,他自己便率先笑了起来,止也止不住。

    许亦燃与夏月并排走在他们一步之遥的身后,亦燃插了一句话:“我妈妈看人相当准,她说,一般热衷于助人的人物,内心其实渴望被帮助、被拯救喔。”

    “哈哈,我没见过你妈妈,如果让她看看我的话,肯定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我保证。因为我做事的出发点在于获得内心的充实,让生活更有意义。确实,大家偶尔会和我讲他们的小烦恼,刚好我也乐意做些事情,缓解学习生活的枯燥,就这样。”

    他语气轻快,顺带回头看上一眼人头攒动的通道。被好心人叫醒的肖慎云,此刻正倚靠董越泽的肩膀,哈欠连连,迷茫的眼神盯不清前方的路,一步一停,时时需要搀扶。

    “希望你不是嘴硬。”冷君兮侧过头,浅浅一笑。

    “当然不是了!”见她比刚才状态好些了,他又笑起来,“是的话我手剥五颗洋葱。”

    “真是的,你别说了。你不是惯会耍宝的滑头,何必为哄人高兴强行讲俗套话,你只需知道哪些人对你好,哪些人待你差,我心里便放心。”她红了红脸,抿着嘴无声地哼笑了两下,眼睛看着视野正前方微微偏下的位置,不去理会他尴尬的玩笑。

    他正色道:“秦桑榆临走时说,班上的同学对我既信任又依赖,我就知道她其实并不真正清楚我的处境,也没有从事件中察觉人性。很多同学其实不坏,做出一些令人诟病的举动不过人性使然罢了,有人起哄,就有人跟风,还有人觉得不妥但不敢吭声的,那怎么办呢?全部审判一遍?”

    “但是,旁观者或许会彷徨,对局势的判断产生谬误,难道我自己还不懂吗?哪些人对我好,哪些人对我不过尔尔,我心里清楚,你尽可把心好好揣到肚子里。不管我得到什么下场,有你们在,我不感到委屈。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你们的人品,所以不会重蹈秦桑榆被好朋友背刺的悲剧。”如此应当可以破除冷君兮的忧虑吧,他想。

    受伤的人既已无事,过错的人业已转学,事情自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校园生活又像溪流中摇摇晃晃的小船只样,缓缓去受那无形的滔滔溪水推向未知的前路了。真正走向命运转折点的人仿佛只一位而已。是啊,即使再大的事,时间总有用不尽的万能棉花去填补,除去当时不痛不痒的感慨,于局外人而言,留下的仅仅一段未能圆满画上句号的故事罢了。时隔多久,再度不经意谈起故事里的女孩,人们多半面带着惋惜,空留一句造化弄人,便匆匆离席走远。

    大约过了很久——那是秋天的事了。金黄的梧桐树叶在南方的城市纷飞,夏去秋来,一年中不过区区两个季节,不过是见证董越泽脱下短袖大汗淋漓的啃冰棍六十七次,看夏月在体育课上补涂防晒霜被老师叫去罚做下蹲二十九次,许亦燃流连晚霞不舍离去,多少回小口啜饮加冰的饮料却呈现醉态,提笔写上十四行小诗。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或许他记错了,不是六十七次,因为有时候董越泽一天要吃冰两回,夏月也没有真的在跑操时当众涂防晒霜那么夸张,许亦燃写的诗更多的部分没有被看见,那些或长或短的诗里,分明意有所指:春天逝去的女孩,夏天新生的女孩,秋天怀念的女孩。

    的确,初一六班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他的眼里,缺少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初一六班,但在梧桐树的眼里,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秋天的尽头,意外收到一封来自小岛的信件。

    “亲爱的朋友,见字如晤。(我们是朋友吧?)托你们的福,我最近过得还不错。我正在实践用你们教我的正直把善意传递下去,因为我不想给坏的东西赋予通行证,使它向下传递,扩散,乘上高速的快车与日递增。如若这就是我的结果,那么我宁愿倔强一些,变得强大,不去索求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

    最后,她没忘记阐明来信的真正目的。原来她的病是误诊,这万般不美好中唯一的美好给了他一丝不错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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