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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再出发

    头顶不急不慢转动的风扇在嗡嗡叫着,感受背脊汗液蒸发的凉意,明亮的光束只从窗帘的缝隙放进来一丝而已,他趴在交叠的胳膊上,手和头以一种僵硬的方式黏合在一起,浑身酸疼,困意也不曾如约袭来。麻木地、静默地欣赏课桌下的一束光恰照在自己伸出的脚背上,甚至懒得仿照从前不可胜数的相似的午后,动笔在课桌上涂涂画画,然后擦掉,轻轻的不至于打扰任何人。

    夏月不知怎的惊醒了,她在睡梦中无意踢了一脚前桌的书包,但董越泽睡得死死的,鼾声依旧响亮。她长吁一口气,拆开手帕纸,前额的碎发与耳边的鬓毛皆已被汗液浸湿了。春分未至,这样的场景让她恍然觉得一夜入夏。

    黑板课表栏写着下节体育课。光想象一下耐不住骄阳暴晒的小人儿,宣布解散的一瞬间四处流窜的场景,嘴里瞬间干渴。不行,得提前补充点水分,否则下节课会被晒成葡萄干的。

    傅海卿稳住躯干,慢慢展开双臂,同时用十分轻柔的力道向后挪动座椅,好,万事俱备,神不知鬼不觉,一口气站起来!视野立即豁然开朗,可以看到整个班的状况。没想到,刚刚一齐起身的,还有周祁矜和司启航,两人各自拿了水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周祁矜冲他微笑着点点头,司启航却畏畏缩缩地躲过了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扒开其他同学放在小走廊处的障碍物,遥遥走在前面直奔饮水机去了。

    “我们接完水直接去操场吧?”一不留神,被夏月闪到了身后。

    周祁矜压低了声音说:“午休铃没打,我们走了会不会被记名啊。”

    司启航闷声不吭,独自返回了座位。

    “再忍一会儿吧,夏月,最多不超五分钟。”傅海卿大致瞧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

    夏月果断否决,说她不想再为了打发无聊而偷扒窗帘,却只能跟户外做作地扭动枝丫的树大眼瞪小眼。的确,它们总是因为没有约束而张牙舞爪地生长,看起来既搞笑又特别,成了千万行道树里的奇葩,虽不比校门小广场那儿的梧桐树端庄老成,也别有一番自己的风味。

    “五分钟而已,即使被班长或纪律委员发现,我们可以假借上厕所的名义逃过去嘛。”她满不在乎地说。

    几人互相拉扯不过,硬生生磨蹭掉了时间,铃声在安静的午休显得如此振聋发聩,所有同学,自愿的,不自愿的,全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发出长长的喔。当然,不包括肖慎云在内。

    他们受体育老师的指示,在操场边缘靠近树荫的位置做完热身运动。好在外面的天气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短短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像后劲不足似的,退下去了。

    不等同学们为太阳及时善解人意的撤退而欢喜庆幸,猝不及防地,老师宣布了一则重要消息,给所有大脑沉迷在小憩的氛围中尚未重新开机的人重重一击:下周进行测试,女生跑八百米,男生跑一千米,计入平时成绩。

    有人开始哀叹,但无济于事。老师吹响口哨,提前打断了可能出现的喧哗,接下来,拉伸运动、蛙跳、绕桩跑步……全是预期内的普通的训练内容,无一例外。最后十分钟,进入自由活动时间。

    “你们休息吧,我想加练一会儿。”

    调整好呼吸,傅海卿站在起跑线前为自己掐好表,然后努力完成了两圈半,归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摇了摇头,内心开展着自我批评,遗憾没有把握好呼吸的节奏,加上寒假疏于锻炼,时间比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慢了足有七秒钟。

    适逢司启航坐在不远处花坛边的小石槛上,气喘吁吁,肥头大耳的他从头红到脚,他知道刚才司启航也练习跑步,便过去打算和他稍稍交流下心得。他的体重位居全班第一,因此看上去非常大只显眼。因为过度肥胖,他跑步比别人要艰难得多,相当于负重跑,而且很容易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即使面对傅海卿一般的龟速选手,照样落后很长一截。

    “你再怎么努力跑也不可能超过田哥的,他就是比我们有天赋,他就是天生的运动员材料。”他走过去,才发觉司启航右手边坐着好事的王英俊,刚才那个角度完全看不见这家伙的存在。

    他口中的田哥,作为班上跑步最快的男生,理所当然地被选入了校级田径队,而他本人也早早定下目标,决定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参加中考。

    “你羡慕人家啊?我跟你说羡慕不来的。他啊人生未来的几十年都规划好了,先是体校录取,然后成为省队队员,表现优异进入国家队,参加奥运会,成为继刘翔之后世界上最知名的短跑冠军,一气呵成!那就是他将来无可媲美的璀璨之路。”

    司启航整个人瘫坐在窄小的石槛上,颓废不已,默不作声听着王英俊啰啰嗦嗦的教导,脸上一连片的红得发肿的痘痘随着剧烈的喘息颤抖。身下的位置似要坍塌一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毫无察觉的王英俊却滔滔不绝地继续吹捧着田哥的累累战绩。

    “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吧?像你这样不受欢迎的家伙消息怎么会比我灵通,来来来听我说。田哥又又又破纪录了,我记得是多少分多少秒来着,哈哈,反正你跑一圈的速度他差不多能跑个两三圈吧,多么傲人的成绩……”

    “够了,你烦不烦。”司启航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便立即使出浑身解数,非常吃力地一个人站了起来,再也听不下去王英俊没完没了的啰嗦。

    王英俊不是不识相,他情商可高着呢,只不过不屑对司启航这种人使用罢了。见司启航翻脸,他也变了脸色,傲慢且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仍旧花三两步的功夫就追上了花大劲甩掉他的司启航。

    “喂喂喂,你站住,干嘛去,嫌我讲话不好听?”

    而司启航的回应除了一腔粗重的怒气,以及死死握着余量不多的矿泉水瓶,直直向前走,留给王英俊如小山一般庞大又略带滑稽的背影之外,别无其他。

    “漏水了漏水了!”王英俊笑了,向前一步与司启航并排,仿佛毫不在意后者的不耐烦,照样拿他取乐,“你喝不喝水?我去给你买瓶新的啊?”

    但司启航才不吃他花钱邀买人心的惯用伎俩。“我不需要!”

    于是他嗤笑着说:“那吃辣条吧,你一定喜欢吃的,是不是?别人前告诉我你不吃,人后偷偷吃,多没劲啊,你的体型已经暴露了一切。”他假装很热的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墨折扇给自己扇风,东张西望实则暗示不远处围拢在一块玩耍的人,打算强拉司启航去小卖部。

    他果真不辱没传言,号召力非凡,稍微一甩手合拢折扇,班上曾受过他一点小恩小惠的男生们立马围上来,毫不夸张的说,场面简直像杀猪一样难看。

    他们的举动必然招来司启航猛烈的挣扎:“我不去!我不去!啊!”

    操场上回荡着被捕雄狮的哀嚎,却不敌对方人多势众,齐心协力叫嚣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把他拉过去,把他拉过去!”

    快步赶来的傅海卿不堪忍受如此令人绝望的场面,急得满头大汗,偏偏脑子一片空白琢磨不出可行的计策,眼睁睁看见男孩们使出拔河的力气一点点向小卖部方向挪动。慌忙中脚不听使唤向前送了一步,正值错乱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将他拦住了。

    “别冲动!你去了会死得很惨的。”来者摆出一副说什么也必须阻止你的架势,眉宇之间透着无比坚毅的神色,身上若有似无的咖啡香气强调着他的身份。

    许是希望他来,终究产生了错觉。

    他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原来是平日里和司启航略有往来的周祁矜啊。对他总归是生疏的,所以不便表露出惊惧,于是给自己强泼一盆冷水,作镇定状说:“我明白了,我们去叫体育老师!”

    “他在对面的器材室里和管理员一起清点器材,估计太远了听不到,只能跑过去了。”

    傅海卿觉得没错,拔腿要跑,却遭到周祁矜的再次阻拦:“我去!我跑得比你快,我去!你站在此处看好他们。”

    不等答复,他马上展开修长的双腿,如丘比特爱神之箭一般轻柔地飞了出去。与其说跑步,不如说像电视上到终点前连翻几个跟头,随后抚胸以委婉的致谢结束的体操表演。

    尽管男人的美和女人的美各有千秋,有时也不尽然,跨越千秋的人从古至今一直在诞生。或瞬间的,或恒久的。瞬间使人产生跳跃感——那闪回的面容仿佛不真切,好似池塘里波光粼粼的倒影,间或有两只更胜朱砂红的金鱼游过,轻甩扇尾撩动一池清波,隽美的面容顷刻消逝于黄昏的水镜之中。

    傅海卿难得感叹,怎么会有人跑步的姿态如此优美,老天赋予了他足以使人艳羡的流畅线条,为何偏偏生为男儿郎。他平时看董越泽练习的时候,可谓豪迈中带着粗犷,宛如迅疾的狂风,短裤下的小腿亦有毫不逊色的硬朗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与高中部更成熟的学生们相差无几。然而周祁矜突破了一般的框架,他那恰似小鸟的轻盈步伐,足下窜动的徐徐的明朗春风,如小桥流水,亦如晨曦江南,为他稍稍寡淡的五官填上了一笔清妙的色彩,美好却不使人嫉妒。

    傅海卿看入神了,堪堪陷入陶醉,几乎忘却还有一件严峻的事在等待处理。不好,得赶紧去看看司启航怎么样了。

    有周祁矜帮忙出面,事情自然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可惜体育老师前来不过略施小戒,制止了他们看似无心玩笑般的嬉闹,并未对王英俊施与过多责罚,也罢,怎么能指望没有经历的人真正懂得呢。可正是这种淡淡的态度加上息事宁人的举动,戳痛了当事人本就因外形自卑的心。或许拉人去小卖部的确不算什么巨大的伤害,但实实在在给了司启航心理上无形的凌辱,他始终没有获得一句真心诚恳的道歉。至下午放学,他的脑海中仍时常回荡着那一句:“你一定喜欢吃的,是不是?”配上王英俊皮笑肉不笑的图像,恶魔般渗人的声音直逼脊髓,身体为之一颤,被痛苦包裹的他连心跳都变得急促,他感觉到自己这副被肥胖拖累的躯体是如此的惹人憎恶。所以拼命想从身上甩掉什么,不断尝试着,汗液夹杂着泪液纷飞,时而无助时而激烈地拍打着肚皮,发出消沉或高亢的咆哮。

    半片萧萧残阳,躲在那西方不高不矮的楼房后面,下了学的操场,失去白日喧哗的气息,转而留下深深的惊鸿。它斜斜切入操场,送来的橘红比任何一种油彩都美丽,它任性,选一半,放一半,不被眷顾的可悲的另一半操场本不算难看,在它明丽的艺术面前,黯淡仿若笼罩了所有的事与物,由此陷入长足的无奈。

    周祁矜慢跑三圈作为热身后,见下午打过一次照面的傅海卿来到操场上却没有训练,反而跟司启航呆在一起聊天。奇道,他们为何忽然变得热络起来?尤其司启航,他怎么会愿意这么快的回到伤心之地?

    “错了,我们不是热络。我想静坐一会儿,他自己跟过来的。”司启航坐在主席台侧边的台阶上,别扭的脸上五官攒成一团,看不出高兴有人来陪还是不乐意旁人打扰。

    傅海卿站在一边,当然没有否定的余地:“我看他自体育课后状态一直不好,怕他一个人呆着会憋出问题,所以过来瞧瞧。”

    “嗯,碰巧今天的夕阳好特别啊,我们一起看看吧。”自操场而来的男孩用汗巾擦了擦脸,说。

    “你刚刚跑完步吗?哈哈,我本来也想跑步的,跑完步马上回家,不耽误事。”又对坐在台阶上萎靡不振的人说,“没想到下来看见你在这儿。对了,中午的饭后水果,我忘记吃了。橘子给你,你喜欢橘子么?”

    失意的人瞪了一眼橘子:“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吃任何东西。”

    站着的男孩手握着小橘子悬在空中,有点难堪,不过还好。

    对面又补充道:“夕阳没什么好看的,再怎么美丽的夕阳,始终是悲催的艺术!”

    “悲不悲,取决于人怎么看吧。”周祁矜慢慢走近了,同傅海卿互相点头致意。

    “你美好,看到的自然美好,我不堪,看到的自然不堪,是这样对吧。”司启航闷闷不乐地丢开刚才汇合的二人,独自找了个更为舒适的长椅坐下,柔光刚好将长椅一分为二,一半亮,一半暗,他选择了暗的那边。

    周祁矜摇了摇头,他知对方没有朝自己发泄怨气的意思,仅仅是因为上天的残酷,赐予他不同于一般人平淡幸福的人生,所以他才会说出:宁愿千篇一律,不想在十几岁的年华,同龄人享受酣畅淋漓的青春时饱受折磨,当挫败来袭,细碎的痛楚无孔不入……它们不是黏在身上的爬虫,抖抖身子即可甩开,它们将腐朽通过输液管注入心脉骨血,溃烂的病体,缠绵悱恻。残酷的修行慢慢剥夺了他的美好,更无暇顾及身边的美好。比起愤怒,说束手无策的悲凉要恰当得多,他不是没有能力把王英俊抓起来暴揍一顿,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长相真不像现代人,反而像古画中的儒生。”许亦燃第一次用如此近的距离看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谢谢。”

    周祁矜擦了擦脸,经过适当的有氧运动,他已出了一身薄汗,走过去想也不想便坐在了有光的一侧。他不惧光影的映照,因为那光是来给他添彩的,一圈儿金色的毛茸茸的发梢,衬得他的轮廓梦幻得能与唯美的光辉融为一体。

    “你来这里是?”

    “我在写诗呢,写关于落叶的诗,可惜现在是春天,没有落叶给我看。所以我只好到处打转,一边走一边思考该怎么写?”她轻轻咬着笔杆,靠在长椅的后面,手扶着线圈本冥思苦想。

    “你可以参考眼前的夕阳,金黄的落叶不像夕阳的颜色吗?”

    噗嗤一声,她桃红的脸蛋上绽开了含蓄的笑容:“对,对,夕阳和落叶绝配。”

    “你之前的诗,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她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递给前面的人,俏皮的眼角微微上扬,有人对她的诗感兴趣,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周祁矜原本不抱太大的期待,接过捧在手里,走马观花粗看两眼,不曾想竟字迹娟秀,一撇一捺充斥着女儿家的小巧思,形态像极了清新的竹叶。虽是现代诗,却也讲究个对仗工整,个别韵脚做了诙谐幽默的处理,其风格有别于一众朦胧忧郁或浪漫婉约的抒情诗,既新潮又独树一帜。浅阅不过三两页,他便合上笔记本,感叹:“你这样有才华,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我呀,没有存在感,班上的同学会忽略我是常事。虽然我的作文和小诗每个月都登载在校园报上,可是压根没有几个人关心它的内容,除了夏月。”

    “是啊,”他叹了口气,“比起内容,大家更关心你是谁,有什么令人咋舌的绯闻,有什么值得一探的过往。至于才学这种不能传染的东西,谁感兴趣?”

    许亦燃托着下巴说:“所以我不喜欢千篇一律的样子,像个小透明。我想变得不同一些,但没想好该怎么变。”

    “我要是你的话,才不会想那么多!”方才一声不吭的司启航突然发话了,动气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之后是一阵缄默。

    被忽略,不好吗?不比顶着以一敌三的肥硕身躯,无论到哪里都成为众矢之的好吗?他一抽一抽地喘着气,两手握紧了拳头放在大腿上,嘴唇微张,汗水从颤抖的下颌滴下,如同一台老旧的机器,其余的三人均可以听见内部运转的声音。

    “人各有各的烦恼。司启航,若是你和我们的境遇差不多,你也想变得再好一点,更特别一点,人的欲望和追求根本没有上限。”傅海卿站在他后面,斗胆伸手顺了顺他的后背。

    “咳咳!”他突然激动地咳嗽了两下,吓得后面赶忙把手收回来。

    周祁矜笑了笑,说:“道理谁不明白,真正实现的人少。你心态好,看得开,我觉得得数你一个。”

    “偶然现象啦,过奖过奖。”

    “不早了,我想回去了,你们呢?”许亦燃收好笔记本,揣进书包的最外层。

    “我跑完一千米就走。”周祁矜起身,看向傅海卿,“一起吗?”

    “好呀,我跑得慢,你别嫌弃我就行。”

    “没问题,我来计时还是你来计时?”

    许亦燃自告奋勇说:“我来帮你俩计时吧。”

    “司启航,你……要不要试试?”傅海卿试探着询问。

    “不,不去。”

    “为什么?下周测试,你不想好好准备了么?”

    司启航想到测试就怒气填胸,只恨自己没本事:“你没听他说?我根本没有跑步的天赋,而且我这么胖,我根本不适合运动!”

    “没关系,先从慢跑开始嘛,如果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必逞强。正好放学了没什么人,我和周祁矜陪你一起训练,没人笑话你的。来,走嘛,走嘛。”

    “不用你管。测试当天我会请假的,我不想遥遥坠在队伍最后面丢人现眼了。”

    “可是你躲过一次还有下一次测试呢,而且你没有平时成绩到时候期末怎么办?”

    “没有平时成绩算了,挂科,大不了挂科!”司启航腾地一下站起来,头晕目眩,险些跌倒。渐渐缓过劲以后,他弯腰拾起扔在一旁的书包,费劲把两条背带套进胳膊,然后连声再见也不说地径直离去了。

    傅海卿有点生气,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只怪自己回回上当回回不长教训,稍微找到点甜头,立马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自讨苦吃,自找麻烦!句句好言相劝却改不了他一意孤行。你既听不进人言,人家自然不愿浪费时间。

    眼看对方即将跨过器械区与操场的分界线,傅海卿憋着一股无名火,终于没忍住拔腿追去。忽然,他灵机一动,抬高了音量大喊:“你——要不要来打游戏?”

    司启航的背影明显一怔,停下了脚步。

    “呃,嗯?”尽管他感到不解,但却十分配合地掏出了手机。

    走近一看,他的战绩简直糟糕透了,恐怕临时逮只猫来随便扒拉两下都比他打得强,瞧他心浮气躁的样子,屡战屡败也不奇怪了。好在这款游戏傅海卿平时也有接触,玩得不能说非常厉害,至少比他强上许多。

    “阳光真的很恶劣呢,坐在太阳下打游戏,手机屏幕可是会反光的。走,我们回树下。”

    虽然司启航有点摸不着头脑,却因为心情烦闷恰好需要发泄口而欣然同意,他们在紧张刺激的对决中并肩作战,彻底卸下防备。一场酣战过后,胸中的郁闷已随着击杀敌人的快感消去大半。

    眼见己方队伍的高光时刻被挂在结算界面播放,司启航直呼痛快,并满口盛赞傅海卿有多会玩。傅海卿谦虚说哪有,不过是小小的走运了一下,随后趁此机会开导他。

    “我和你一样,不擅长跑步。因为不擅长,所以才需要花费多多的时间去练习。生活总是逼着我们去做不擅长的事,但我们不能因为不擅长而给自己设限,就是不擅长的事都做好了,才叫人佩服呀。”

    司启航十分抗拒地摇头,道:“努力是没有用的……不管怎么拼命,我永远倒数第一。我已经接受了这世上总要有人是凑数的,那我就凑好我的数就够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倒数第一又如何?四分钟的倒数第一和三分半的倒数第一并不同!总有人会倒数的,比不过别人难道就等于没有用吗?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人比,一定要超越谁才算成功?我说,排名什么的扔去喂狗吧!滚,都滚啊!”

    傅海卿乍然闭上眼,嗓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一声呐喊在偌大的操场上传开了。为什么……一定要有很大的回报才去坚持一件事?青云直上,逆袭人生?坚持本身即是爱上自己的过程,爱上始终自律的,不懈攀登的自己。

    就像,借着规劝司启航宣泄个人情感那样,他平白感到一丝羞赧。睁眼,刚想表示自己是打比方,不是有意说粗话,且看司启航眼睛一亮——仿佛拨开了湖面上绿油油的浮萍,下层清亮的水中,小鱼儿和小虾米终于得见天光。既然对方很是受用,解释的话反而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透过此举,他惊喜地发现,浮夸的效果居然比理智地坐下来相互谈心反馈更强。大概对司启航来说,更渴望有人陪他发泄负能量,而不是献上温柔的鸡汤疗法。

    周祁矜目睹完全程,不禁拍手感慨:“其实,他说出了我一早想对你说,却担心戳痛你自尊心的话。动起来吧,我帮你纠正跑步姿势和呼吸节奏,比你一个人练习进步更快。”

    “我讨厌体育,讨厌运动,讨厌一切的一切。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瘦子是不会理解我的,可是……真该死!我服了你了,哼。”司启航给自己手心一拳,全然放弃负隅顽抗,举着双臂走过来,表示愿意一起练习。

    “太好了!耶嘿!”傅海卿开心的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冲过去拥抱了这位体积超过他三倍的同窗男孩,一起在夕阳下手舞足蹈。

    剩下两人纷纷犯起了嘀咕,他过去少年老成的形象怕不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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