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道：“我瞧着这届的新弟子没几个有意思的，温长老若想收徒不妨多看看后面的弟子擂台。”
温向竹笑着道了声好，继续埋首文书之中。
冬雪和几个记得住名字的长老们各闲谈了几句，终于是看见了白惜子的棱镜。
白惜子性格柔弱，出身低微，这一次是陪自家小姐许知微一起来的。许家是九州大族，许知微自幼娇纵任性，对修道之事异常向往。
冬雪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入门不久就因为任性闯了祸，死在了一处秘境里。
棱镜里，白惜子抱着大包小包跟着许知微身后，唯唯诺诺地听她抱怨。
“烦死了，我可是许家嫡小姐，这昆仑山竟然让我自己爬上去！”许知微拖着一身仙气缥缈的白纱长裙，艰难地绕过几根突出地名的粗壮树根。
白惜子一边附和点头，一边腾出手来看许知微重金买下的昆仑山地图。那地图弯弯绕绕的，白惜子看的一头雾水也不敢吭声。
又走了许久，许知微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林中回响。是一只足有巴掌大，五颜六色的长毛蜘蛛。
刺耳的尖叫吸引了不少人，一位青衣公子从山石后绕了过来查看情况。
许知微红着眼睛，满身狼狈的瘫坐在地，白惜子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正慌里慌张地想扶许知微起身。那青衣公子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靠近：“二位小姐这边是怎么了？在下是荣城何家何齐文。”
“何公子见笑了，我家小姐忽然瞧见一只颇为吓人的毒物，这才失了态。”许知微还没缓过神来，白惜子对着何齐文轻声解释道。白惜子衣着素净，身形小巧瘦弱，额间点点细汗，一副弱柳扶风之姿。
何齐文愣了愣神，这才连说无事，盯着白惜子的脸问二人可要结伴同行。
许知微缓过神来，见自己被忽视一阵恼火，用力将白惜子推了出去。
这般闹剧被无所事事的几人尽收眼底，玉生烟不嫌事大地指着白惜子笑道：“我可好些年没看见凡俗界伴读的侍从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还是个这般性子的。”
“许家这小辈的性子太娇蛮了些，怕是适应不了修道之路啊。”专精毒理的木长老见那许知微被蜘蛛吓得那般模样，心中好感骤降。
“能带着侍从进山，只怕出身优渥啊。”有了解这方面的长老出言道。
九州，又称凡俗界，是凡人所居之地。两百年前，大劫末期缄默议会曾设下结界，许下契约，自此仙凡有别，人妖殊途。
昆仑山的弟子一般有两个来源，八荒其他地区慕名而来的问道者，以及九州境内寻仙使送来的凡人。
寻仙使大多价格高昂，只与达官显贵交易，通往八荒的船一票难求。期间最厉害的莫过于仙山瀛洲上的云生楼，势力遍布整个九州。
求道之路艰苦，前来拜师的大多独自一人，像许知微这般还要带上侍女的实在少见，也可见她背后家族对她的宠爱与重视。
冬雪晃了晃耳畔流苏，好奇问道：“今年那寻仙使的价钱是多少啊？”
“云生楼的价钱是三百金币起。”那长老说道。他长相颇为陌生，冬雪看了几眼都没想起此人名姓，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一边的陆光年。
陆光年熟练地一点头，道：“林长老当真见多识广。”
冬雪跟着点了点头，脑子里终于翻出了此人。林业礼，负责昆仑灵矿的产出与交易，有时候还要和凤鸣交涉，常年不在山上。
自己能记得才奇怪，林业礼是林家旁系，一直很是惧怕林惜瑶，冬雪只在拜师的时候囫囵看过一眼。
瞧了半天，冬雪发现大部分长老对这些弟子都不甚在意，少部分引人注意的也是观感不好，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左右这些人大半是走不到最后的，长老们自然不会太重视。
冬雪打了个哈欠，决定走人。
中途离场的长老不算少，温向竹待了一个多时辰就以公务繁忙为由走了，玉生烟聊了一圈也跑了。冬雪又打量了一会白惜子，伸手拉着陆光年道：“好生无聊，咱们回山上吧。”
陆光年一贯惯着她，和几位长老告罪一番也带着冬雪走了。
“你当初拜师也是这般吗？要爬那么多山？”上山路上，冬雪问道。
陆光年走在她后面一些的位置，闻言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是被二师父捡回来的。拜师大典要十二岁以上才能参加。”
陆光年今年才十七，十年前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那你对那个白惜子有什么感觉吗？”似乎是不经意间的随口一问，冬雪笑眯眯地转身看着陆光年。
“白惜子？哪个？那个侍女吗？”陆光年一脸迷茫地三连问让冬雪稍稍放下心来。
梦里只提到陆光年在拜师大典上对白惜子一见钟情，多的一点没有。拜师大典持续那么长时间，谁知道陆光年这个木头脑袋什么时候会动心啊。
冬雪敷衍了陆光年几句，便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就在方才，她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漏洞。
在她的梦里有一个仿佛神隐的势力——凤鸣。
如果不是林业礼，她到现在都没想起了这个。
凤鸣与昆仑交好，凤鸣凤君和她两个师尊是至交好友。梦里的昆仑出了这么大的事，凤鸣却全程消失，未免太奇怪了些。
同样还有一点，梦里白惜子好像是什么举世难得的美人，是个有权有势长的好看的男的都爱她爱的你死我活。这让那些以美貌见长的种族怎么活？
当凤鸣少君那八荒闻名的第一美人名头是摆设吗？
一路胡思乱想，冬雪被陆光年领着回了林间小筑。两个师父这会儿都在，林惜瑶在整理药草，林卿遥在亭子顶上躺着和姐姐聊天。
见到两人，林卿遥毫不意外地说道：“阿姐你看，冬雪肯定觉得无聊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惜瑶没理他，和两人招了招手：“回来的挺早，过来帮我择药。”
“是，大师父！”
林卿遥被三人忽略，气的他乱扔了一把碎石子进亭子旁边的观赏湖，起身去练剑了。
不一会儿，不通药理的陆光年也被林惜瑶赶走，亭子里只剩冬雪和林惜瑶了。
“大师父，我看见她了。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冬雪抿唇，装好了一包月见草。
林惜瑶面上不显，将草药仔细分好：“这不是很正常吗？天命之子可没那么常见，她一个普通人拿什么同你相比？”
她取了一朵冰莲递给冬雪，又道：“你的出身，天赋，见识皆远超于她。噩梦只是噩梦，我的徒弟没必要为此费神。”
冬雪点了点头，捏着冰莲扑进林惜瑶怀里：“大师父说的都对！所以我可以去看二师父练剑吗？”
林惜瑶没好气地拍了拍冬雪的头，道：“不行，分完了再走，多的都归你。”
“嘿嘿，大师父～”
林惜瑶的草药皆是顶好的佳品，她眼光又挑剔，挑挑拣拣能剩下大半，全便宜了冬雪。
冬雪那小有名气的炼药天赋很大一部分也是这么来的，天天拿最顶级的药物炼丹，有最好的师父教导，进步的慢才有问题。
等一切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冬雪跑去练功台时那里便只剩下陆光年一人在苦练。
“陆光年，我们去山下食堂吃饭吧，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已经爬上来的弟子！”
陆光年收了剑势，跳下了练功台：“听你的，走吧。”
今日昆仑主峰的食堂格外热闹，陆光年又是昆仑的风云人物，自然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首席师兄，你来吃饭吗？”
“首席师兄！一起吧，我出钱！”
“大师兄今天可去了拜师大典？”
“大师兄……”
“首席师兄……”
“好多人啊，你以前也这样？”冬雪牵着陆光年的袖摆问道。她不常下山，大部分弟子也不认识她。
“今日大概是有不少别峰弟子来了，平日里还算清静。”陆光年应答的间隙解释道。
本来还算明媚的性情被吵得一干二净，冬雪浅笑着砸了一个幸运儿的瓷碗，在寂静声中轻生说道：“看来我师兄平日里脾气好过了头，你们居然敢这般胡闹，学的礼仪规矩是还给掌教了吗？”
叫陆光年大师兄或者首席师兄的很多，但直接叫师兄的只有一个——鲜少下山的昆仑小师姐冬雪。
这里不少人是第一次和冬雪打交道，被她这一笑吓得脸白了一个度，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
“闭嘴，吃饭的吃饭，不吃的出去！拜师大典多少外人在昆仑，你们就拿这副样子给他们看？对得起昆仑第一仙门的名号吗！”冬雪的嘴巴毒的很，骂了几句后食堂顿时安静了不少。
“你这份我赔给你。”冬雪回头对那个幸运儿说道，随手塞了他一个指头大的灵石。
“这，这太多……”
没等幸运儿说完，冬雪拉着陆光年就去前面点餐了。
九州八荒用着同一套货币体系。一千五百铜币可换一银币，十二银币可换一金币，五金币可换一两灵石左右。
一般来说，九州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在两银币左右，一两灵石足够让他们衣食无忧一年。
便是在八荒，一餐普通的晚饭也用不上灵石，毕竟吃的也不是奇珍异宝，山珍海味。
“我要吃桂花糕和汤圆……”
“都是甜食，对胃不好。”
“我是药修还是你是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