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陆光年摁着吃了点清粥小菜后，冬雪终于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桂花糕。

    姓陆的木头非说汤圆不好克化，不许她晚上吃。

    端着桂花糕，两人在注视下离开了食堂，准备去宗门大殿那瞧瞧。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大殿前广场附近围观的弟子不算多，大部分还是刚刚爬上主峰的准弟子坐在中央的阵法上接受试炼。

    负责登记的弟子坐在不远处，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余光瞥见了未穿弟子服的二人。

    “那边两个！是刚爬上来的准弟子吗？进去坐着。”

    语气颇为恶劣，把看热闹的冬雪吓了一跳，她端着桂花糕不知道怎么回。

    陆光年倒是平静，往前走了几步叫他们瞧见自己的脸，道：“我带师妹下来瞧瞧罢了，你们不必在意。”

    说完不等回话，面容得体地带冬雪走了。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多说几句，这么走了着实不是你的风格。”冬雪跟着他身后，偷偷摸摸地说道。

    陆光年把她拎到了廊下有光的地方，道：“心术不正，不必放在心上。”

    冬雪捧着碟子点头，借着灯笼想找找白惜子上来了没。

    陆光年不晓得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的，只靠在一边陪着。

    “今个看了一天，可是有看上眼的弟子？可好看？”

    听到声音，冬雪扒拉着陆光年往旁边瞧了一眼，原是早就走了的温向竹和玉生烟。这会儿大抵是不在人前，玉生烟的肤色看上去有一种莹润温和的暖白色泽，加上她一身浅色锦裙，看上去像是尊玉雕的美人像。

    这会儿美人像心有火气，既不端庄，也不出尘，叉着腰像是要和温向竹吵起来。

    方才那句话音量颇大，叫远处的两人都听见了。玉生烟自知失态，侧头深吸了几口气，又不知道说了什么。

    温向竹背对着两人，看不到神态，只是似乎一直不曾说话。

    冬雪没敢多看，小心翼翼地又缩回了脑袋，道：“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宗门大殿弟子无事不得靠近，和人来人往的广场隔了百八十个台阶。这会儿门口一圈估计只有他们和两位长老四个活人，难怪玉生烟会失态。

    “连本相都出来了啊。”冬雪连准弟子都没心思观察了，悄咪咪地缩在廊下。

    “上午二位长老就不太对劲。”陆光年道，“温长老性格温和，很少不回玉长老的话。”

    但今天上午基本上是玉生烟在唱独角戏，温向竹始终在看文书。

    冬雪缓缓蹲下，道：“怎么可以这样，八卦不听完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捂着脸颊出了会神，想到梦里玉生烟和温向竹后来的确关系破裂，不相往来。直到温向竹死，玉生烟依然闭关不出。

    不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因为什么？收徒吗？

    冬雪蹑手蹑脚地又探出了脑袋，想看看后续，却只看到玉生烟自己靠在廊下。

    “玉长老好～”冬雪猝不及防和玉生烟对视了一眼，尴尬地恨不得就地消失。

    玉生烟看见两人也不惊讶，款款走了过来：“听到多少啊？”

    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就一句……”冬雪缩到陆光年身后，说道，“您声音有点大，不是故意的。”

    陆光年冲玉生烟行了见面礼，也不吭声。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嘛？”玉生烟这会儿已经收起了本相，肤色变成了透着血色的粉白，只是头发依然不变。

    “可以听吗？”

    玉生烟看着下方弟子道：“我前几天做了个卜算，算出温向竹那混蛋有一死劫，和他徒弟有关系。我同他说叫他日后远着些弟子们，他不同意，当时便吵了一架。”

    冬雪听了一愣，想起了梦里温向竹的结局。

    这个梦，不会真是未来吧。

    “昨天晚上我心有所感，借了三分天机算了第二卦，算出这次拜师大典他会收一个徒弟，日后死于她手。”

    玉生烟是天生灵体，借来天机算的自然不会不会只有似是而非的那么几句，但有些东西没必要和小孩子说的那么细。

    “白惜子……温长老是不是想收白惜子为徒？”冬雪被这一连串信息砸懵了，拉着陆光年的衣摆问道。

    廊下灯光明亮，她却被陆光年的身影挡着，隐在阴影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只是真的啊，她还因为只是梦呢……

    玉生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猜到了什么：“别多想，那只是个还未入门的准弟子。”

    “她现在在哪？”冬雪有些腿软，半扶着陆光年的胳膊，问道。

    “应该快了，我方才出来时她已经爬完了十二重岭，估计已经到山脚了。”玉生烟回想了一下，道。

    她还要去找温向竹理论，和两人说了几句就走了。

    冬雪被这么一折腾，白着脸又蹲回了地上。

    “怎么了？”陆光年虽然被玉生烟说的话吓了一跳，但反应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变的冬雪没法比。

    冬雪摇了摇头，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冬雪才缓过神来爬起身：“回去吧，我心情不好。”

    回了山顶，冬雪把陆光年一扔，自己撬开了林惜瑶的房门。

    “大师父！”

    林惜瑶正在窗边借着月色饮茶，瞧见她来笑吟吟地招手：“这么一会儿怎么脸色就差了这么多？”

    冬雪贴到了师父身上，把玉生烟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惜瑶拍了拍冬雪的背，柔声道：“我们小冬雪这是心情不好了来讨大师父的哄啊？”

    似乎在冬雪口中仿佛天塌地陷地真相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没有自己徒弟的不开心来的重要。

    冬雪闷声点了点头，便听见林惜瑶接着说：“平日里只知道跟着师兄和二师父疯啊闹啊的，出了事才想起来找大师父哭，小没良心的！”

    林惜瑶语气轻柔和缓，几句话就把冬雪的不安安抚了下去。

    这样折腾了一通，冬雪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埋在林惜瑶带着草药清香的怀里舒服得很。林惜瑶大抵是看了出来，把冬雪从怀里挖了出来，问道：“小冬雪今晚要和大师父一起睡吗？”

    冬雪嘿嘿笑着应了一声，被林惜瑶赶着洗漱换衣，爬上了床。

    一夜安眠，冬雪第二天神清气爽地爬起了身。她醒的晚，这会儿房间里只有静候的灵仆春娘在，林惜瑶早就出门去了。

    昆仑山上有分杂役，外门弟子，灵仆，内门弟子，亲传弟子，掌教，客卿，长老，山主九级，又称九重山，其中灵仆都是外门弟子中资质中等偏上，心性沉稳但没达到内门弟子标准的那一批里选出来的。

    林间小筑里一共有四名灵仆，名字都是林卿遥取得。分别是春夏秋冬，肉眼可见的敷衍。

    春娘见冬雪醒了，靠近道：“山主大人在山主殿里见客，离开见叫属下在这里等着小师姐起床。”

    昆仑山上虽然等级分明，但在称呼上没有定的那么死，掌教以下都是按年纪辈分叫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冬雪身份高，辈分低，年纪小，是整个昆仑的“小师姐”。

    冬雪揉着眼睛，换好了衣服，带着春娘出了门。

    她平日里不喜欢灵仆跟着，有什么事都是陆光年安排灵仆们去干。这会儿春娘不知道冬雪想干嘛，也没敢问，只是跟着冬雪在林间小筑里绕路。

    冬雪醒了后就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玉生烟的话和梦里的细节哪里能对上，出门后就没看路。她跟着陆光年走习惯了，陆光年总是会把她好好的带到目的地。这一下子忘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你怎么不说一声啊？”冬雪似乎不大高兴地同春娘叫了一句，转身往练功台跑去。

    这会儿还算早，下山说不定还能赶上白惜子试心或者试灵。

    陆光年速度快，拎着冬雪从小路飞下了山。

    刚到宗门大殿，冬雪就看见了门口并排站着的玉生烟和温向竹，以及下面广场上等待试灵的白惜子。

    这个时间来的刚刚好啊。

    试灵的内容很简单，掌教会念一段经文或者功法口诀，并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感悟，一柱香后掌教提问。当然，有些准弟子前面两关表现突出，引起了长老注意，这个环节也有可能是长老亲自提问，问完直接拜师的也不少。

    因为坐镇的掌教只有两位，所以要排队一个一个上去。

    温向竹大抵是真的看上了白惜子，准备亲自提问，被玉生烟拦在了大门口。这会两人面无表情的并排站着，谁也不让。

    冬雪在心里为敢想敢做的玉长老点了个赞，拉着陆光年就要去给玉生烟做援军。

    “二位长老好啊！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坐坐？”冬雪笑眯眯地打了招呼，站着温向竹身前问道。

    温向竹好脾气的应了声，笑着说道：“我方才打算去下面看看准弟子的考教，哪知被玉长老拦了下来。”

    “我和你说了八百次，这个弟子收了要命，你怎么就不信邪了？”玉生烟被他气的头疼，拉着他问道。

    冬雪见插不上话，只好拉着陆光年往旁边挪了挪，和玉生烟一起当路障。

    温向竹见冬雪和陆光年两个小辈都在，不好明说：“一个凡间少女罢了，你又何必这般胡闹？”

    “和这个没关系！”玉生烟像是被踩了尾巴，也不拦着温向竹下去，只转身进了大殿。

    温向竹笑着摇了摇头，同二人说道：“见笑了，要一起下去看看吗？”

    冬雪拿不准玉生烟的想法，自己又实在担心，拉着陆光年就点了头。

    陆光年一向是按冬雪的想法来，这会也跟着下去了。

    那白惜子已经快要轮到了，正站在许知微身后不知道说什么。冬雪第一次这么近看见她，难免多看了几眼。

    “小冬雪可是对那孩子感兴趣？”温向竹问道。

    冬雪连忙摇了摇头，下意识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不喜欢她。”

    这会儿广场不算吵闹，他们站的又近，冬雪的声音着实不小。不少人听了后都看了过来。

    包括话题的主人白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