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翌日清晨,许是心里有事,华珣早早便醒了过来,窗外还是黑沉沉的一片,连丁点亮光都不见。笼月想劝华珣再睡一会儿,却见华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要起身梳洗。

    因着今日要出宫,笼月并未给华珣梳宫中常用的繁复发髻,反而是梳了个民间惯用的十字髻。笼水呈上来的发饰亦以小巧精致的珠花为主,只在正中压了个细长的烧蓝发冠。

    “殿下,时辰尚早,可要先用些东西垫一垫?”笼烟在旁侧问道。

    华珣瞧了眼时辰,的确还早,便吩咐说:“端碗细米粥就是了。”

    米粥暖胃,吃完只觉浑身都热乎了起来,华珣刚刚将碗放下,就有侍女上前,请华珣往宫门口去。

    华珣点了点头,只带了笼烟与笼纱,主仆几人先乘轿到了宫门口,华珩已在那里等着了。

    华珣笑着上前行礼:“倒叫皇兄久等了。”

    “哪里,我也刚刚才到。”华珩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架马车:“还不快去。”

    华珩亲眼见着华珣已在车中坐好,这才翻身上马,领着华珣往宫外走去。

    华珣在车中,听得车外人声渐渐鼎沸起来,便将车帘略略挑开一条缝,向着窗外打量。

    只见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道路两侧摆满了支着摊子的小贩,有卖早点的,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街头唰杂的,往来吆喝,好不热闹。华珣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地方,一时竟看得入了神。

    华珩打马走到华珣身侧:“如何?”

    华珣说:“比宫里吵嚷许多,但又是一番别样的热闹。”

    “我也很喜欢这里。”华珩说:“待会儿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在此处逛逛,比在马车上看更有意思许多。”

    华珣点了点头。

    不多时,华珣等人就到了清风楼,刚一进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说已有客官在楼上雅间里等着他们了。

    华珣与华珩带的侍从皆留在了殿外,随身的暗卫亦隐在周围。等跟着小儿进了雅间,关上门,小二便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见过太子,公主。”极温和清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华珣凝神去看,只见一身青衫的男子正拱手行礼,身姿颀长,眉眼清冽,天生一副好相貌。

    “卢相来得这样早。”华珩上前将卢子林扶起,语气里极为亲热。

    “臣想着太子与公主难得出宫一趟,故而特意在清风楼为两位殿下准备了些许小菜。清风楼的手艺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望二位殿下不要嫌弃。”卢子林温声道。

    正寒暄间,清风楼已将酒菜一一送了上来,花炊鹌子、炒鸭掌、鹿肚酿江瑶、雪山梅、洪字鸡丝黄瓜、芝麻卷、如意卷……

    卢相举杯说道:“到底比不上宫里的精致,还望两位殿下莫要嫌弃。”

    “虽不如宫里精致,倒比司膳司的手艺更叫人开胃。”华珣同样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朝食用得差不多了,华珣看了华珩一眼,复又转向卢子林,缓声道:“本宫今日来见卢相,是有一件事要卢相帮忙。”

    卢子林放下筷子,正色问道:“公主所为何事?”

    “卢相没有猜到吗?”华珣忽而狡黠一笑,将这个问题重新抛回到卢子林面前。

    “臣想听公主亲口说出来。”卢子林坦然回望。

    “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华珣道:“卢相可曾听闻云尚宫中发生的事?”

    “公主雷霆震怒,朝中亦有些许耳闻。”卢子林面色如常。

    华珣轻咳了一声:“什么雷霆震怒,这也传得太夸张了些……罢了,不说这些。卢相应当知道,我骤然对尚服局发难,并非一时兴起,而是……”

    话到此处,华珣却没有再说,只是伸手在杯中蘸了一蘸:“不如卢相与我一同在桌上写下这个字,看看你我二人,是否心有灵犀。”

    卢子林依言起身,同样蘸了酒水,两人一起在桌上落笔。

    华珩凑过去看了一眼,抚掌而笑:“极好。”

    只见桌上一人字迹端正,一人笔锋凌厉,却都是一个“齐”字。

    华珣颔首道:“本宫与卢相果真心有灵犀。”

    直到此刻,卢子林脸上才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

    “殿下为何想到要查齐王?”卢子林问。

    “卢相又是如何察觉的?”华珣反问。

    “殿下。”卢子林似是有些无奈:“今日不是殿下邀臣相见吗?为何总是问臣。”

    “好吧,既然卢相不愿意说,那本宫便不勉强了。”华珣说:“如果卢相非要问,那本宫只能说,直觉。”

    “直觉?”卢子林有些愕然。

    华珣嫣然一笑:“本宫怎么想到要查齐王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为何非要查齐王。”

    “父皇曾与本宫说,水至清则无鱼。可尚服局里缺漏的数字,绝不只是贪腐二字可以解释的。”

    “绫罗绸缎,蜀锦苏绣,随便一样,放到宫外便可值万金,如果只是贪财,想来一般人都会选这些名贵布料。可尚服局里缺漏最多的,却不是这些。卢相可愿猜一猜,究竟是少了什么?”

    卢子林沉吟片刻,目光忽然一沉:“难道是……棉?”

    “棉?”华珩有些讶然:“怎会是棉?齐王他……”

    “正是棉。”华珣冷静道:“棉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却是我朝军需,宫中使用,向来都是有定数的。齐王平白无故的,用这许多棉做什么?本宫实在在意。”

    “涉及军需,本宫不得不多想。齐王手里,究竟是只拿了棉?还是还有其他东西?若还有其他,又是些什么?尚功局中亦有齐王的人,那里,可是能接触到铁的。”

    华珣声音并不大,却似惊雷一般在华珩与卢子林的耳侧炸响。华珩浑身一颤,似是不敢相信:“齐王这是要做什么?他,他是要造反吗?”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华珣说:“现下只知道齐王手里一定藏了棉,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还是得查了才知道。卢相,本宫今日前来,就是为此。”

    “齐王已将他手里的账册交与本宫,齐王既然肯将这账本交出来,账面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错漏,若是只靠这本账册,即使要查,只怕也是千头万绪,无从查起。本宫想要的,是齐王手里真正的账本。”

    卢子林见华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殿下看着臣做什么?臣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拿不到齐王府的账本啊。”

    “若是旁人这样说,本宫也就信了。”华珣并未被这三言两语吓退:“卢相既能猜到本宫因何而来,又欣然赴约,就算手里没有齐王府的账本,只怕也有别的法子。还这样推脱,莫不是信不过本宫。”

    “臣不敢,只是齐王毕竟是亲王,臣为殿下做这件事,可是要大大得罪了他……”

    卢子林仍是一副推脱犹豫的表情。华珣心中不由暗骂,莫看此人长得风光霁月,心眼子却比狐狸还多,明明早看齐王不顺眼,偏还非要做出这副模样,定要从她手里掏出些好处才肯松口。

    心下虽这样想,到底现在有求于人,华珣只得按捺住性子,开口道:“卢相尽管放心,若我能将内库收回手中,齐王如今贪去的棉料,我定只多不少,制成军服,统统送往边疆。”

    “既如此,殿下但有驱使,臣不敢不从。”卢子林听得此言,立马出声将此事砸实,仿佛生怕华珣反悔似的。

    华珣险些被卢子林气笑:“好了,即已得了本宫的承诺,卢相可愿说说齐王府的事了?”

    “臣早已准备好了。”卢子林说完,走到窗边摇了下铃铛,不过片刻,一个账房打扮的人便走了进来。

    那人极为年轻,眉目亦是俊朗,华珣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眉梢微微一跳。

    竟然是他?

    此人极为了得,前世瓦剌入侵中原,她与皇兄在朝中争斗,军粮器械迟迟不发,卢子林能撑下许久,全靠此人在后方周旋,筹措粮草,此人掌管军务后勤着实是一把好手,齐王竟只留他在府里打打算盘,实在是暴殄天物。

    “这位是卫敬云,专为齐王打理账房的。”卢子林笑着介绍,卫敬云拱手向华珩与华珣行礼,脸上表情极为淡然。

    华珩听得此人身份,眼睛都险些瞪大了:“卢相,你,你这……”

    “卢相果然本事了得,送不了本宫真账本,便送本宫一位活账本。”华珣从坐上起身,向着卢子林福了一福:“本宫在此多谢了。”

    卢子林侧身避开,并不肯受:“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华珣看向卫敬云道:“你今天出来,齐王可知晓?”

    卫敬云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本极小的账册:“齐王这些年的账本极多,殿下若想一一查验,只怕不易,这本账册上只摘录了去年内库各项用品的汇总,殿下不妨先带回去看看。”

    华珣接过卫敬云手中的账册,细细翻看了几页,心中不由一喜:“先生此举,可真是帮了本宫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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