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有了卫敬云手里的账册,华珣顿觉底气都足了不少,卢子林建议华珣与华珩与他们分别离开清风楼,省得惹人注目,若还有事找卫敬云,只消来清风楼提前说一声便可。

    华珣点了点头,便与华珩先告辞了。

    “如何,今日这顿饭,阿珣可还满意?”华珩摇着扇子,故意问道。

    “极为满意,唇齿留香,恨不能再来一顿才好。”

    华珩大笑起来:“走吧,为兄这就带你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都城。”

    华珩领着华珣,顺着人流慢慢走动。早上的街道极为热闹,人群摩肩接踵,推着他们缓缓向前,有支着早餐铺子的商贩大声吆喝,蓬勃香气顺着鼻翼往人脑海里钻,直叫人馋得走不动道。

    饶是华珣才吃过朝食,也没忍住停了下来。

    华珩伸头看了看:“是鸡汤馄饨啊,怪香的,来两碗。”话音刚落,便有暗卫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将钱交到老板手中。再一扭身,又不见了。

    “好嘞,两碗~鸡汤馄饨~”老板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抄起刚包好的新鲜馄饨下入锅中,乳白色的汤底沸腾着,传出阵阵浓香,待馄饨翻着肚皮飘到水面上,便被老板一勺舀起盛入碗中,又浇上一层浓郁的鸡汤,油而不腻,再撒上点虾皮,紫菜,直看得人食指大动。

    华珣深吸一口气:“好香!”

    华珩擦了筷子和勺子递到华珣手中:“快尝尝。”

    华珣迫不及待地舀了满满一勺汤,略略吹了吹,便往嘴里送,果不其然被烫了一个激灵,当下就倒抽起冷气来。

    华珩连忙将手中帕子递上去:“可是烫着了?还不赶紧吐出来。”

    华珣摆了摆手,硬是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将汤咽了下去,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好鲜!”

    华珩赶紧倒了桌上的凉茶递过去,颇有些哭笑不得:“那也吹凉了再喝!”

    “客官好舌头!”摊子后的老板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在山上养的走地鸡,小火慢炖一晚上煨出来的鸡汤,凡在我家吃过的,就没有说不鲜的。”

    华珣笑着点头,又捡起一个馄饨,这次细细地吹凉了,尝了一口,对比华珩悄声道:“依我说,也不比司膳司的手艺差了。”

    华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是在宫里吃腻了,出来见着什么都觉得好吃。”

    “那不如皇兄多带我出来几趟,吃得多了,自然不觉得稀罕了。”

    “可别。”华珩吓得连连摆手:“这次带你出来,父……父亲就不太乐意,再多带你出来几趟,只怕我要被父亲扒层皮下来了。”

    华珣闷闷地哼了一声,在心里诽谤,瞧你这靠不住的样!还得我自己想办法。

    两人吃完了馄饨,华珣又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逛了起来。华珣对街上贩卖的胭脂水粉也极有兴趣,不多时便买了好些,原本缀在后面的侍从不得不跟上来两个,帮华珣把买的东西提在手中。

    “你怎么和你皇嫂似的,出来都爱买这些东西,回宫又用不上。”华珩颇有些无奈。

    “你懂什么?买也是一种乐趣啊。再说了,这些东西虽不能用在宫里,等我下次出宫的时候再用不就行了。”华珣兴致极高,挑出枚木簪看了许久,顺手放在身后的侍从怀中。

    二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座白玉桥边,只见这里也零零散散支着些摊子,只是都用布匹盖了起来,与方才繁华的街道对比起来,倒是格外冷清了。

    华珣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这里是夜间猜灯谜的地方,若晚上到此,便能看见商贩将灯笼高高挂起,若猜中了,就会有彩头。旁边则是各式各样的河灯,夜里将点燃的河灯放入水中,波光粼粼,灯火朦胧,也是京城里的一道盛景。”

    清朗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华珣身子一颤,险些将手中的糖葫芦跌在地上。

    这声音,如此熟悉。午夜梦回的时候,恍惚间总能听见他轻声唤自己“殿下”。可这一声声的“殿下”却仿佛交织梦靥的丝线,深渊深处,依然是他语含笑意:“还望殿下莫要如今生这般,三言两语便着了小臣的道。”

    记忆里的鲜血从她嘴角留下,钻心的疼痛在身体炸开,她惶然惊醒,已是满头的冷汗。

    她曾想过会再见到他,却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他。

    华珩已经转身,声音里带出几分诧异:“傅子诚?”

    “参见两位殿下。”傅子诚躬身行礼。

    华珩并未注意到华珣的异样,只伸了手为她介绍道:“这位是今年的新科探花,傅子诚。”

    华珣转过身来,勉强一笑:“原来是新晋的探花郎,幸会。”

    “两位殿下怎在此处?”

    “今日闲来无事,便出来逛逛。”华珩瞥一眼华珣,见她只退半步站在自己身后,似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自己对着傅子诚笑说:“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也是一场缘分。”

    傅子诚也笑:“这里晚上倒比白天更热闹些,二位殿下若是想放河灯,不妨等入夜再来。”

    “既然子诚这样说了,那等日后有空,定要在晚上来此处一趟。”华珩亦是笑答。

    见华珣仍是站在华珩身后,身体紧绷,很有些紧张的模样。傅子诚只当她是怕见外人,知情识趣地向华珩行礼告别:“臣还有事,只怕要先别过。二位殿下不妨去其他地方走走,听说京城里新来了一队卖艺的胡人,近来很是受捧,不少人专门去寻。二位殿下若是有意,也可过去看看。”

    说完这些,傅子诚便告辞了。华珩有些好笑地转头去看华珣:“你这是怎么了?面对卢相尚能侃侃而谈,怎得对上一个新科探花,倒是说不出话了?”

    一转眼,只见华珣咬着牙,面色惨白,冷汗如雨滴似附在额上,身子都还微微发着抖。华珩大惊,忙拉了她的手问:“你这是怎么了?”

    触手亦是一片冰寒,仿佛是执了一块晶莹的冰雕。华珩有些急了,又去探她的额头:“可是吃坏肚子了?”

    “无事,许是河边风大,吹着头有些凉。”华珣勉强挤出一个笑:“兄长,不如咱们回宫吧。”

    华珩忙不迭地应了,招来侍从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将马车牵来,华珩亲手扶着华珣上去了。

    华珩也没心思骑马了,本想着在车里陪陪华珣,反被华珣推了出去:“我无事,只是一时被风吹了头,坐坐便好了,你在车里问东问西的,我才觉着烦呢。”

    华珩拿她无法,反复问了三遍,眼见着华珣颇有些不耐了,这才终于松口去了车外。

    华珣叹了口气,坐下时险些一个酿跄跌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竟连腿都软了。

    到底是前世灌了她一杯毒酒的人,华珣不由苦笑。明知此时的他对自己毫无威胁,更不可能当着华珩的面再往她喉里灌一杯毒酒……可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手,眼前浮现的,皆是他上前一步捏住自己的下巴,将毒酒生生灌进去的模样。

    那样可怕……可憎……

    华珣摊开双手,仔仔细细地瞧着。这双手白皙,纤长,每日被宫女们用栀子水泡得细腻柔嫩,半点瑕疵都瞧不见,可是谁能想到,不过数年,这双手上沾满鲜血的样子,就是她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

    她永远忘不掉这双手上沾染的血污,她也永远忘不掉死前仿佛万蚁啃食般的疼痛。

    华珣愣愣地看了片刻,忽然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似乎是想让那无法克制的颤抖停下。不,今生绝不会和从前一样,她绝不会再落到那般境地。她已经和父皇皇兄缓和了关系,也远离了齐王,得到卢相的支持……她知道瓦剌野心勃勃,也知道齐王不安好心,内库会被她牢牢握在手里,军械粮草她亦会早早准备,瓦剌……

    瓦剌。华珣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傅子诚。如今朝中尚文,武将不丰。前世瓦剌攻入大越后,虽各地亦有许多将领展露头角,可到底为时已晚,纵然苦苦支撑,也难挡瓦剌铁蹄。瓦剌水草丰美,马匹健壮,大越却多为步兵,不知在瓦剌骑兵面前吃了多少苦头,她要想想办法……

    华珣的心思不知不觉便被带到了瓦剌身上,一时竟琢磨地入了神。等到华珩掀了帘子唤她,这才发现已到皇宫了。

    华珣下了车,华珩仍是不放心,拉过她仔仔细细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已经和缓过来,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华珣只笑:“我都说了只是一不留神吹了风,皇兄不必如此紧张。”

    “你是没见你当时的模样,脸色白得不像话,若是在宫里,我怕是要直接宣太医了。”

    华珣笑道:“哪有这般夸张,都是皇兄太小心了。”

    “既能回嘴,想来是无大碍了。”华珩点了下她的额头:“玩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了,你早些回凤阳宫中休息吧。”

    华珣点点头,与华珩互相道过别,这才往凤阳宫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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