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安排好了皇城司的事情,又试过云尚宫那边制好的衣服,转眼之间,便到了华珣行笈礼的日子。

    一大早,笼月便把华珣叫醒了,宫人们隔着屏风往木桶中注水,只听得鞋面与地板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极是安静。

    华珣挽起长发,在水中泡到身上略略有些发红才起身,笼月取出一块绸缎裹住华珣,一点点吸干身上的水渍。

    用篦子将头发打散,再梳成高高的发髻,云尚宫早已将改好的月下云华裙呈了上来,华珣轻抚过柔滑的料子,神情中颇有几分感慨。

    又见面了。

    待换好衣服,华珣便乘轿向着正阳宫中赶去。

    自皇后去世后,正阳宫中并无人居住,明合帝思虑再三,到底还是把华珣的笈礼定在了正阳宫中。

    皇后……也会想看到华珣长大成人的样子吧。

    宫人们皆肃穆地立在宫殿内外,大长公主领着内命妇站在大殿两侧,华珣一步步走到正殿凤椅之下,屈膝跪地,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叩首三次。

    大长公主起身净手,用软布拭干,取过内命妇奉上的罗帕和发笄,走到华珣面前,高声吟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随后将发笄插入华珣发中。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明合帝惦记着举行笈礼的华珣,早朝便有些心不在焉,正想着若无事便退朝的时候,齐王忽然出列上前,拱手道:“陛下,前些日子臣将内库的账本交与公主,不知公主看完了没有?何时能将账本归还内库?”

    明合帝皱了皱眉:“今日是公主笈礼,账本的事,不妨日后再说。”】

    大长公主再次净手,有内命妇捧着发钗上前,大长公主祝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立在旁侧的内命妇为华珣取下发笄,大长公主将手中的发钗簪入华珣发中。

    【齐王闻言,跪伏在地:“公主要账本查账,臣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公主质疑臣管理不力,臣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几句。若公主查出错漏之处,只管指出,臣必然会改。可若公主未能查出错漏之处,陛下为何要夺了臣的差事,转交给公主?公主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连宫务都未曾理过,如何能执掌内库?还望陛下三思。”

    齐王此言一出,举朝哗然。众大臣纷纷议论起来,公主执掌内库,实在是闻所未闻,内库虽是皇家私库,可怎能轻付于女流之手?

    华珩不悦道:“王叔这是何意?内库如何处置,难道父皇的还不能做主吗?”

    “臣不敢。”齐王道:“只是还望殿下三思,公主从未理过庶务,贸然交付,皇上果真能安心?而且公主说账本有误,却又从未拿出过证据,叫臣如何能服?”

    “是啊,内库如何能交到公主手上。”“齐王打理内库多年,也未曾有过疏漏……”

    明合帝抬手制止了大臣的喧哗,问道:“那依齐王之见,该当如何?”】

    大长公主净手后,取出一顶九翚四凤冠,缓步站在华珣身前,唱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内命妇去掉华珣头上的发钗,大长公主将九翚四凤冠极为端正地落在华珣发上,华珣起身,双手叠于额前,再次面向凤椅跪拜行礼。

    【齐王道:“还望陛下请公主入朝,当着众朝臣的面将账本之事一一说清,若账本果真有误,臣甘愿受罚。可若账本无误,臣斗胆,还请公主还臣一个清白。执掌内库之人选,亦请皇上三思。”

    明合帝尚在沉默,往日与齐王交好之人皆以跪伏在地,口中高呼:“请公主入朝。”】

    华珣三拜起身,加笈后,便要撤去陈设,摆醴酒席,按理说,明合帝此时应当已经赶到,正好为华珣取字,可明合帝却迟迟未来。华珣微微蹙眉,低声问笼烟道:“父皇呢?”

    笼烟面色略略有些苍白,亦低声回答:“听说是朝中有事。齐王要殿下为账本之事给个交代,说,说……”

    “说什么?”

    “说若是殿下未能查出账本的问题,便要当众还齐王一个清白。”

    华珣听得此言,面上不由浮出一个冷笑。

    好个齐王,她原想着彼此留些脸面,只将内库收回手中也就罢了,万没想到齐王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上赶着将脸伸出来给她打。

    大长公主站在旁侧,亦听清了笼烟的话,虽不知究竟是何事,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交代?珣儿,你可是哪里得罪了齐王?”

    “姑祖母不必担心,些许小事,无需挂怀。”华珣先是宽慰了大长公主一番,面上又流露出些许歉疚:“只是珣儿不得不去父皇那里一趟,恐怕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笈礼后面的流程估计是用不上了,还得烦请姑祖母操持善后。”

    “什么?”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华珣竟然要去这样久,她颇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华珣的肩:“好孩子,你去吧。只是委屈了你,笈礼这样的大事,竟叫人打断了去……”

    华珣含笑道:“姑祖母,无事的,珣儿并不觉得委屈。”

    大长公主只当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这样说,万没想到华珣是真的不觉得委屈。

    前世她费尽心机,才终于在前朝受礼,今生她本无意相争,齐王竟主动将这份大礼捧到她的面前。

    在后宫之中,完不完得成笈礼又算什么大事,能在今天踏入前朝,才算是没有枉费她这一番的功夫。

    华珣对着笼烟吩咐道:“备轿,去紫宸殿。”

    笼烟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齐王听着四周的群臣的呼声,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并不相信华珣一个从未理过庶务的黄毛丫头果真能从账本中看出什么端倪来,特意挑在华珣笈礼这天发难,也不过是想故意给她难堪。

    云尚宫中发生的事,他今日必要加倍讨要回来。

    明合帝听着殿下如潮水般涌起的呼喊,脸色越发难看,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殿外有人传报:

    “恪靖公主到——”

    明合帝与华珩等人俱是一惊,卢子林也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去,她竟真的来了?

    华珣身着月下云华裙,头戴九翚四凤冠,敛袖提裾,缓缓步入殿内,她神情自若,举止怡然,全没有半分怯弱。

    群臣本是议论纷纷,可等华珣走到大殿正中时,却都安静了下来。

    华珣向着明合帝行礼,含笑道:“儿臣拜见父皇。”

    “陛下,从古至今,从未听说有女子可以登入朝堂,公主不在后宫待着,岂能到前朝抛头露面!”

    卢子林看了一眼发话的朝臣,随即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心道,齐王手下,也就这点本事了。

    “放肆。”华珣沉声道:“你是何人,敢对本宫不敬。若本宫没有记错,你亦在之前高呼要本宫入朝之人中,等真见了本宫,怎得又说女子不可入朝?如此自相矛盾,心智不坚之人,有何颜面站在这紫宸殿上!”

    那官员本是一副傲慢无礼之态,却被华珣三言两语驳得面红耳赤,只得向后退去,不再说话。

    齐王面色一沉,上前一步道:“公主已将内库账本拿去数日,可曾查出些什么?”

    华珣并不直接回答,反而转头对卢子林道:“卢相,齐王掌管内库前,内库一年可收多少银两?”

    卢子林虽没料到华珣忽然对自己发问,但齐王未掌内库前,他正在户部任职,对内库一年的收入,倒也大致有数,沉吟片刻道:“内库每年收入不尽相同,若遇上天灾,难免要减损些,即便如此,一年五六百万两的银子,总该是有的。”

    华珣点了点头,对着齐王道:“齐王这些年掌管内库,想必也很清楚这些年内库的收入了,敢问齐王,内库这些年收入如何?”

    华珣话音未落,齐王脸色便难看起来。

    华珣等了片刻,见齐王不肯答话,便微笑道:“既然齐王不肯说,那本宫替齐王说好了。齐王掌管内库这些年,每年交上来的银子,不过百万数。”

    “内库收入略有波动亦是常事,公主难道不知吗?”

    “的确是常事,可齐王掌管内库的这些年,收入可曾有过波动?每年都是正好略略超出百万。可这些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库收入相比从前还上涨了许多,怎得内库倒是更低了?”

    “你……”齐王暗叫一声大意,他只想着华珣从账本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华珣竟不去寻账本的错处,只管拿了前些年的收入与之对比。现下银钱与从前差上许多,他就是再想推脱,也免不了一个无能之罪。

    “既然齐王不肯承认是自己失职,那倒也罢了。可内库收入不增反降却是事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齐王做不了这事,那便只管退位让贤,能者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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