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用过晚膳,又赏了司膳司今日做菜的厨娘,华珣沉思许久,到底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待墨迹干后,华珣将书信装好,交给笼纱,吩咐道:“你明日寻个缘由出宫,将这信送到卢相手中。”

    笼纱小心接过,低头称是。

    卢子林接到信后,仔细看过,随即挪开灯罩,将信纸点着,扔进火盆,看着那纸慢慢烧成了灰烬。

    翌日,一名低着头的青衫人匆匆进了清风楼,没理会小二的招呼,径直上了二层,脚步未停,一闪身拐进一道门里。

    门后,卢子林正执了茶壶往茶海中倒茶,见卫敬云进来,卢子林嘴角蕴上一抹笑意:“好巧,这茶泡得正好,你今日可赶上口福了。”

    说完,卢子林将茶海中的茶分入品茗杯,奉到卫敬云面前。

    卫敬云瞧着杯中色泽温润的茶汤,心里却烦躁得厉害,见卢子林一副悠然自得品茶论道的模样,出口的话语中便带上了几分火气:“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喝茶?”

    “还得庆贺敬云终于脱离苦海,不必再为齐王卖力了。”卢子林以茶代酒,举杯相庆。

    卫敬云吃了一惊:“你何时想通了?竟肯让我出齐王府?”

    卢子林摇了摇头:“不是我想通了,是公主对你还有别的安排。”

    “公主?”卫敬云眉头深深皱起:“她一个长于深宫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安排?你竟听她的吩咐?”

    话毕,卫敬云直接站了起来去探卢子林的额头:“你可是发烧烧坏了脑袋,怎得说起胡话来了!”

    卢子林有些无奈地拍掉了卫敬云的手:“我的脑袋可比你精贵,就是天下人都坏了脑袋,我也不会坏。”

    卫敬云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卢子林,显然是不信。

    卢子林只得解释道:“公主要你做的事,我看过,且觉得甚好。我从前便也想过这件事,只是以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安排你去做罢了,既然现在公主提了出来,你我顺水推舟,打着公主的名号,便是日后被人抓住了把柄,也好有说辞脱身……”

    卫敬云被卢子林这番说辞说得眼角直跳,抬手打断他道:“你等等,公主到底要我去做何事?怎说得仿佛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我这颗脑袋虽没你的精贵,可也还想在脖子上多留两年。”

    卢子林看着卫敬云,一字一句道:“殿下,要你去瓦剌。”

    “本宫要你去瓦剌。”华珣坐在卫敬云对面,目光灼灼:“齐王曾经和瓦剌做过的生意,你都可以和瓦剌做。缺的货物,你只管和本宫说。只一点,不可将铁器卖给瓦剌。”

    卫敬云看一眼华珣,仍旧是沉默不语。

    华珣微微一笑:“本宫做这生意,和齐王不同。齐王从瓦剌手里赚了钱,钱却不知给了何人,去了何处,本宫从瓦剌手里赚了钱,一分一厘都会还与内库……啊,不,倒也不能全部放还内库。”

    卫敬云仍旧看着华珣,目光中掠过一丝惊疑。

    华珣道:“有一部分钱财,本宫会交给你,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从瓦剌带回尽可能多的马匹。”

    卫敬云万万没想到华珣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险些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带起的衣袖差点儿掀翻了卢子林给他的茶盏。

    华珣看着卫敬云,面上拂过一丝狡黠:“卫先生似乎很惊讶。”

    卫敬云沉声道:“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本宫自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华珣极为冷静:“内库的东西,放着也就放着了,可若与瓦剌贸易,其中的利润几何,卫先生应当是很清楚的。既能得利,本宫为何不做?内库现下可没多少余银,不满先生,除了北边的瓦剌,就是东边的海贸,本宫也是要做的。”

    “至于马匹……先生也当清楚,大越的骑兵,马匹,都不如瓦剌。瓦剌一直防着大越,马匹也是从不肯卖的。此番能从瓦剌手中带走多少马匹,就全看先生的本事了。”

    “殿下这样囤财,囤马,倒是让臣忽然有了个想法。”卢子林忽然开口,声音带笑。

    华珣侧头去看他:“卢相请说。”

    卢子林仍是笑着,声音和缓,可落在这密室之中,却蓦然多了几分森森冷意:“殿下此举,怎像是在备战呢。”

    华珣被卢子林一语挑破,面上却无半分惊慌,只盈盈道:“那依卢相看,备战瓦剌,可有何不妥吗?”

    卢子林脸上和煦的神色慢慢消失,只余一片冷寂,半晌后他开口道:“臣只想知道,殿下究竟是从何处的来的消息。若追查齐王府的事情有了眉目,还请殿下告知臣一声。”

    “本宫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只是本宫觉得卢相,也当未雨绸缪。”华珣道抿了一口茶沉声道:“这仗打与不打,本宫不知道。本宫对瓦剌此时的消息一无所知,单凭齐王府,能得到的消息是在是太少太少了。”

    华珣转向卫敬云:“所以本宫需要卫先生去瓦剌一趟,替本宫好好看看瓦剌人到底在想什么,看看瓦剌的达延汗,究竟在想什么。”

    临走前,华珣又抽出一封信交给卫敬云。

    “本宫的舅舅羿臻戍守边关,与瓦剌交手多年,深知瓦剌人的性情底细。卫先生到了边关,可以先替本宫将此信转交给羿将军,看过此信后,他定会助先生在瓦剌行事,先生带回的马匹,也可以让弈将军帮忙安置。”

    卫敬云犹豫片刻,并未立即伸手去接华珣手中的信。

    华珣心下了然,便将信重新收了回去,对卫敬云道:“此事本宫虽希望是卫先生去做,可若卫先生实在不愿,本宫也不会勉强。”

    将信收好后,华珣拿起搁在烛台旁的小剪子,将过长的烛芯剪了下去,烛光微微晃了晃,继而更明亮地站稳了脚跟:“三天,本宫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希望到时候,卫先生能给本宫一个明确的答复。”

    华珣离开后,卫敬云和卢子林两人在密室里坐了良久。久到茶香彻底消散,卫敬云才端起茶盏,将手中残茶一饮而尽。

    “你信公主吗?”

    卢子林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只能信她。”

    “齐王和瓦剌之事,我曾旁敲侧击地和圣上提过。”

    卫敬云闻言,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提了又有什么用?那位圣上可曾理过?若那位圣上在意,又何必他忍气吞声地在齐王府里待上这些年!

    “圣上其实并不在意……能夺了齐王的差使,让齐王回府思过,可以说是公主一意在圣上面前争取来的结果。若不是公主执意要查齐王,且齐王又在公主及笄礼当日闹了那么一场,只怕圣上仍是想要息事宁人,不愿追查。”

    “圣上心善,或许是个好人,可要当君主,光做个好人,是不够的。”

    这样的言语……卫敬云心中一跳,一丝念头在他心中闪过,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放轻了声音问:“那太子呢?”

    “当日公主察觉齐王不妥,是托了太子来与我相见。”卢子林道:“那时当着太子的面,公主已经分说得十分清楚了。齐王此举,亦在谋逆。”

    “那太子是何反应?”卫敬云追问。

    “太子啊……”卢子林苦笑一声:“太子为我与公主搭上线后,便再没有问过此事。”

    卫敬云只得在心中一声长叹。

    “我没有选择。”卢子林平静道:“圣上与太子,若是天下太平,做个守成之君也并非不可。可如今齐王蠢蠢欲动,瓦剌野心勃勃,大越需要的,不止是守成之君。”

    “你……难道你……”卫敬云虽心中已有猜测,可此时听来仍是心惊,他压低了声音道:“明合帝只有这一子一女,太子生来就是储君。若还有其他皇子,你想动摇储位,我绝不劝你,可公主……毕竟是女子,从古至今,何时有女子当过皇帝?”

    “是公主,总比是太子强。”卢子林神色依旧平静。

    卫敬云看着卢子林的脸色,便已知自己再劝无用了,只得说:“你这样想,可知道公主是怎样想的?大越教导女子,向来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纵使这些年民风开放,也鲜有女子抛头露面。公主长于皇室深宫,只怕未必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敬云,你可还记得公主笈礼前发生过什么?”

    “什么?”卫敬云一愣,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笈礼前,公主与明合帝大闹一场,为的就是公主要和太子冠礼一般,同在前朝受礼。”卢子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要与太子相比,在前朝受百官礼拜之人,难道会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之人?”

    “可……可我听人说,是她自己与明合帝说自己想通了,不该争这一时之气。”

    “她是这样与明合帝说了。”卢子林道:“可不出几日,她查齐王,断了齐王在六局的臂膀,收拢了内库的大权,甚至在笈礼当日,让齐王亲自开口相邀,一身华服登上紫宸殿。百官并未向她朝拜,可就连民间都知道,恪靖公主盛装而来,文武百官黯然失色。”

    “她这样步步为营,怎么可能安于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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