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大同。

    羿臻正在听手下汇报如今的布防。

    正值秋收,百姓繁忙,不少屯田兵都卸了兵甲回去抢收。往年这时候,惯是瓦剌人要来打秋风的季节,羿臻不敢放松,每日都要查一遍布防才能安心。

    正谈话时,忽然有人在门外传话进来,说是有要事要报。

    羿臻皱眉道:“什么事?”

    外面的人说:“今日来了一行人要进将军府,自称是将军家里人,属下不敢贸然放他们进来,特来问将军一声。”

    家里人?他哪里有家里人会这时来……羿臻正要开口将那群人撵走,话音出口,却变成了:“等等。”

    门外的将士有些疑惑地回头。

    羿臻忽然想到明合帝给他寄来的那封信。

    初看到那封信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当是谁和他开的玩笑。可等他瞧见信件上明合帝的私印时,反复瞧了三次,这才不得不相信,信上所写,九成是真的。

    也就是说,他姐姐的女儿,大越的公主,要离开京城,来大同一趟。

    而明合帝竟然还同意了?

    羿臻难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此时此刻,不知怎得,羿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华珣幼时的样子。

    得了明合帝的来信后,他也算过华珣来大同的日子,按理来说,应当再等上时日才能到。可今天忽有将士来报……会是华珣吗?

    若真是她……倒也算得上是家里人,可从京城一路行马车至此,能到的这么快吗?

    思及此,羿臻也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示意汇报的将士稍等,对门外的人说道:“带我过去瞧瞧。”

    夏立虎颇有些好奇地张望着羿臻离去的背影,在他的印象中,将军是很重视秋收布防的,若是被什么事情打断,将军往往极为不悦,今天却是破天荒的将布防事宜暂且搁置,实在是令他感到些许奇怪。

    这样想着,夏立虎随性跟上羿臻的步伐,想去看看那个让羿将军迫不及待要去见的“家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府邸前,华珣正在门外等着,裹着的衣衫上满是边地的尘土,眉眼间亦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听到府内传来的脚步声,她颇有些惊喜地抬头,虽已数年未见,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舅舅!”华珣取下遮面的黑纱,快步走上前去,正要行礼,却被羿臻一把拦住。

    “你怎来得这样快!”羿臻扶着华珣,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虽已长成少女模样,可眉目中还带着几分他熟悉的,幼时的神态,于是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晚几日才来呢。”

    “本来是要晚些才到的。”华珣说:“只是急着来见舅舅,也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你骑马来的?”羿臻很是吃惊,他扫了眼华珣身后,果然没瞧见马车,于是又打量了华珣一眼,万没想到她在宫里金尊玉贵地长大,竟还能吃这份苦。

    “是呀。”华珣笑着眨了眨眼:“我可是悄悄来的,舅舅也别声张呀。”

    “我自然不会多嘴。”羿臻说着,对着一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心中了然,便下去安排见过华珣等人的士卒仆妇去了。

    夏立虎立在旁侧,听到华珣叫羿臻舅舅,心中颇有几分困惑。

    舅舅?将军唯一的姐姐是明合帝的皇后,只是身体不好,早些年便去世了,除了宫里的皇子公主,哪里又蹦出来的人叫将军舅舅?

    可羿臻就这样干脆地应了下来,更是让夏立虎瞪大了眼睛。

    这亲……也是能随便认的?

    再等他看到华珣身后跟着的人,多年战场上厮杀得来的直觉,让他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些人并不一般,浑身都滚着刀口舔血的煞气,可瞧他们衣着打扮,不像是士卒,也不像是匪类。

    瞧着倒挺像皇城司里的人……

    夏立虎心中一惊,若真是皇城司护卫的人,那刚刚那人岂不就是……

    正想着,羿臻身边的亲卫忽然走到他的旁边,皱眉道:“虎子?你在这做什么?”

    夏立虎本正出神,忽然听得有人在他耳旁问话,几乎是吓了一跳:“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冯山鸣颇有些无奈:“谁离你近了?叫你好几声都不应,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夏立虎对着华珣与羿臻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悄声说:“这人张口就对着将军喊舅舅,身边跟着的又都是那些人,你说会不会是……”

    话到此处,夏立虎却不肯说了,反而对着冯山鸣挑了挑眉毛,只是这表情落在冯山鸣眼里,就和挤眉弄眼般作怪似的。

    见冯山鸣半晌不答话,夏立虎顿时有些急了,撞了撞他的肩膀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觉得她像是……”话音未尽,夏立虎伸出一根手指,向着京城的方向遥遥指了一下。

    冯山鸣狠狠将他那根手指压了下去。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还指一下做什么?”冯山鸣吹胡子瞪眼地瞧着他:“没看到将军正喊人打点,莫要出去乱说?你自己也小心着些!别往将军枪口上撞!”

    夏立虎嘟囔着:“我知道!这不是只和你指了一下吗。不过你说这位大老远跑这里来做什么?穷乡僻壤的,也无甚好玩的地方,非要巴巴地赶过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冯山鸣伸手扒拉了一下夏立虎的脑袋:“你管这么多作甚?有这闲工夫,不如再去过一遍边防图,如今这里算是来了贵客,万一瓦剌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将军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如今怎得如此啰嗦?”夏立虎随口应了一声,忽而又感叹起来:“从前就听闻将军与皇后关系是极亲近的,如今看来,确实不假。这么多年了,将军何时在听我汇报时被人打断过,今天却是自个儿急匆匆地赶了出来。我就是好奇,这才跟出来看的。”

    冯山鸣又是一个大巴掌糊上了夏立虎的脑袋:“还不赶紧回去候着!仔细将军忽然想起你来!”

    “哎呦,你轻点儿!”夏立虎伸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再打下去,人都要被打傻了!”

    饶是嘴上如此抱怨着,夏立虎还是加快了脚步,往华珣与羿臻离开的方向赶去了。

    羿臻带着华珣入内,随手招来府内一个管事的婆子询问了几句,转头颇有些歉意地对华珣道:“我没料到你来得这样早,屋子只大略收拾了一番,虽然干净,只是到底要委屈你了。”

    华珣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大同不比京城,可舅舅能住,我自然也是能住的。”

    见华珣这样说,羿臻便与那管事婆子道:“秦婆子,你带小姐去吧。”又对着华珣说:“你先去休息,我军中还有些事,等事了了,再与你接风洗尘!”

    华珣闻言点了点头:“舅舅先去忙吧!”

    秦婆子见他们舅甥话毕,于是微微躬身向一旁指道:“小姐,请。”

    华珣随秦婆子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地方,等进了屋子,华珣略略瞧上一瞧,只见里面陈设极为简朴,就连家具也只是寻常木头,古玩珍奇等一概全无,桌上也只摆了套白瓷茶具,茶具做工很是粗糙,全不似她在宫中所用那般细腻温润。

    秦婆子将华珣领了进来,又笑道:“小姐舟车劳顿,向来身上很是疲乏。我已吩咐了他们将热水快快地烧上来,小姐略坐一坐,等水好了我就来叫小姐。”

    华珣笑着点头道:“有劳。”

    说完这些,秦婆子便先出去了。笼纱替华珣倒了杯茶送到手边,华珣正渴得厉害,一仰脖子便全喝了。

    笼纱说:“小姐,今日只吃了些干粮,现下可饿了?若饿了,我去找厨房要些吃食来。”

    华珣一边摇头一边又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倒是不饿,只是渴得厉害。”

    连着喝了两杯茶,华珣才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对着笼烟说:“说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喝起来倒是极为解渴,叫我说,竟比宫里的茶还要好些。”

    笼烟瞧了瞧华珣的嘴唇,从包裹里翻出盒油脂膏来:“小姐嘴唇都裂了呢……”

    华珣接过盒子,坐在镜子前,沾了些脂膏往唇上抹去。用完又将盒子递到笼烟手上,说道:“你也用些,我瞧你唇上都有血丝了。”

    主仆二人歇息片刻,秦婆子便说水烧好了。临时又抬进来一架屏风,在屋子里做了个隔断。等到水温调好,下人全出去后,笼纱便伺候着华珣脱了衣裳,整个人舒舒服服地浸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将华珣包裹其中,连日来的疲惫都像是随着氤氲的水汽一同消散了。华珣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

    华珣让笼纱也去梳洗了,于是进来伺候她的是将军府里的一个下人。看起来年岁不大,手却很巧,将华珣的头发打散了再一点点用水浸透,用皂角慢慢清理干净。十指在华珣头上反复按摩,几乎将她按得昏昏欲睡。

    这样的手艺,就是带回宫里也是不错的……华珣迷迷糊糊地想着,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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