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香诗会在茗香节中是鼎鼎有名的，她也不恼众人的七嘴八舌。
毕竟生活是自己的细水长流，而非他人的闲言碎语，若事事都计较一番，只怕是得日日忧心、夜不能寐了。
只不过，今年略有不同。
诗会的东家是书生，他温润如玉、眉清目秀，清了清嗓子。
“今日已有香诗一首，若无人可破，便可拔得今年的头筹！”
她杏眼睁大仔细观摩着那首香诗。
春岸依杨柳
千山夕升阳
别有醉香诗
风静蹒跚步
第一句写的是丹德春日岸边的景色，第二句则是说作诗的时间是太阳向上，应该是早晨。
第三句点明“醉香”，在作诗。第四句传神道韵，描绘出作好诗的人蹒跚的模样。
这诗确实很好，但怀柔却觉得空洞。香诗香诗，不应该围绕自己作诗来写，而应该围绕着香。
她快步向前，挥手用沾了墨的毛笔。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
沉水香浮醉昏酒
无言静照宛返魂
梦成神骇皆震檀
遗怜青丝已斑白
这诗刚写出来，身旁观赏者一边看一边念，连连惊叹。
“了不起啊，江兄，你这个诗的意境完全和我们不在一个起点。”
原本还一脸不屑的脸，此刻面带崇拜地看着怀柔，“江兄，教我写诗吧，等将来科考，我一定谢谢你。”
江怀柔并不回答，进京科考吗？
她也想去，可惜这个地方，科考报名十分严格，要进行体检，她是女儿身的事情可很难瞒住。
而且，考试连着好几天都是在一定空间，还有考官，她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如厕吧?
而且永州的那件事情还不知如何，她也想回去，可来回路程好些天，万一刚进永州就被人指认给抓起来就完了。
定安城内她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负责评定的书生将江恒的诗高高挂起，再次问众人，可否对决。
其他人默契地摇头，“不了不了，我们还有要事忙。”
他们根本不敢和这首诗对决好吧?这个诗太绝了，绝就绝在可以横着看也可以竖着看，简直人神共愤。
关键这个江恒就是一个街溜子，他连学堂都没上！
怀柔笑了笑，她是没上过学堂。可是在永州的时候，赵夫子让她的文化课业那是炉火纯青。
七秒思考作成的诗，确是她心中酝酿许久，描摹的是她对香的感触。
不过片刻，先前制香处的掌柜已经到来，热切地表示“您就是此次制香的魁首。”
他恭敬道：“我家主人要见你。”
怀柔抬脚准备往先前制香的地方走，却被拦住。
那玉面书生微微一笑，作揖。
“请往这边走。”
怀柔跟着二人前行来到方才诗会背后的一间屋子，屋檐翘脚有雀儿鸣叫，打开房门。
清香袭来，她看到了端坐于堂，面容俊美的男子。
他手执宝扇，轻轻摇晃着扇去从旁边的香炉上飘散而来的浓香，修长的玉指在檀木桌面敲打着。
丹凤眼中倒映出怀柔的男子装扮，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好呀，江恒。”
江怀柔抬脚跨了进来，她杏眼柳美，肤白凝脂，淡粉的薄唇；宛如话本里走出来的玉面书生，通身气质温润异常。
她抬眸，眸中波澜不惊。
“你好呀，太子殿下！”
姜珩：“……”
这女子是如何认出来的。
怀柔示意让领路的二人先行离去，自己则迈步向前下跪。
她早就发现今日的香会古怪异常，先前在闻香时便发现那香具价值不菲，完全不像一个小摊贩能拥有的。
结合朝廷的举动，不难猜出是中京来人。
况且眼前少年与她年岁相差无几，中京城中十七八岁得公子哥儿只有当今太子——姜珩。
“民女，江怀柔；并非有意欺君罔上，只是扮作男子在外行走方便异常。”
姜珩嘴角抽了抽，他掉马甲有点快了。他立刻摆手，“你先起来，孤有话对你说。”
怀柔起身，她没打算女扮男装整名堂。
太子前来必然是有要事，就算要建功立业，她从一开就得是女子，要用女子的身份赢得尊重与鲜花。
姜珩薄唇轻启，如同山间清凉的风。
“如今域邦要与我朝合开香路，你如何看?”
怀柔睁着一双好看的眸子，脑海中头脑风暴，温柔地说。
“明年使团才前来，我们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只要这一年内，永安王朝的香学繁盛，届时域邦前来也只能乖乖让出主导权。”
姜珩思忖片刻，他也是这样想的，既然道同那便当同行。
“行，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亦是这样想。”
他看着怀柔的水眸，好看极了。
“我此番前来也是想寻找一个盟友，一起发展香学。只不过孤中京事务繁忙，香学却需要在丹德最先开始。”
“以丹德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所以还需要靠你好好发展丹德的香行业，我负责让人传播。”
说着，他皱眉。
“域邦贺兰家的人也在丹德，只怕是会引起什么血雨腥风。”
怀柔摇了摇头，“不知我帮殿下，对我有何好处?”
姜珩蹙眉，这个女子不会狂妄到想当太子妃吧?
那可不行，他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更何况，现在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国母
但是这个女子好像和其他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啊……
就在姜珩纠结之时，怀柔继续说：“我要一个面见开国公主的机会。”
姜珩不解，“为什么?”
怀柔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不耐烦地说。
“你是否同意?”
不就一个和姑姑见面的机会吗？她想要，那还不简单。
“成交。”
可不只是一个机会，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办好，那将会是她向开国公主展示能力的投名状。
如果可以，她也想入朝为仕。
姜珩表示这几日，他都会待在丹德，若有什么要事相商来香诗后方的院屋等候即可。
与姜珩做好交易后，怀柔独自去找红酥。
时候已经不早了，红酥还沉迷于计算。
有微风吹过，红酥的眼睛有些发酸，才看到旁边默默注视着她的怀柔。
红酥一脸懵，“小姐，你怎么不叫我，我光顾着计算了。”
怀柔笑意浅浅，“我看你很投入啊。”说着她抬手摸上红酥的发顶，“真厉害啊，我都没看明白。”
红酥羞怯一笑，安慰道：“术业有专攻，小姐和我领域不同，自然感受不同，就像我观小姐与香也是犹如井底之蛙。”
怀柔欣慰地牵起红酥的手回百香客居。
回到百香客居后，已临近夜间。
香夫人继续忙着手中的伙计，看到两人回来，眼皮都不抬一下。“饭菜给你们送到客房了，冷了再去厨房热热。”
乔芙还在招待客人，也顾不得其他。
怀柔和红酥回到客房用过饭后，将碗筷收拾好，躺在床上。
红酥突然有点好奇，“中京是什么样子?”
怀柔沉默片刻后说：“我不知道，也许波涛诡谲，也许治理有方。”
她对于皇城的想法都是来自于现代的电视剧，感觉很压抑。
红酥傻笑着坐起来，“我说的是景色，又不是局势，小姐别想那么多。”
怀柔也坐了起来，她又说：“中京应该是最繁华的地方了，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
她闭眸想了想，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这也不能怪怀柔，毕竟她当初也无法想象丹德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这些年朝廷减赋税、重农耕，还不忘提升百姓的精神文化。如今的掌权者必然是位明君。
她算是把这里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真正的掌权者是那位开国公主姜玫，姜皇就是个摆设。
不过，为什么姜玫还没当女帝，怀柔是不太理解的。
*
贺兰般浮在花楼里醉生梦死，却被一个奴婢拉着带到一个雅间。
“弟弟，你怎么不听劝呢?”女子神色淡淡对着醉酒的男子小声说，顺带浇了盆冷水在他身上。
贺兰般浮瞬间清醒，睁眼看到是一个下贱婢女。
他立刻恼羞成怒，漂亮的眸子带着火气。
“我去你大爷的，你有病吧，你他妈拿水泼我?”
婢女立刻卑躬屈膝地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上，特让奴婢在少主不合时宜时出言提醒。如今已经来到丹德，何不趁着这次茗香节大搞一番呢?”
贺兰般浮嚣张惯了，还从未被人如此指点着做过事情。
“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婢管老子了?等回到域邦，我就把你砍了。不，我要让无数狼犬撕咬你的身体，再用你的身体做香。”
他语气笃定，带着刺骨的冷。
底下的婢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被觉察的微笑，眼眸暗沉，不可窥见其中奥妙。
她心想：那也需要弟弟你有这个可能回域邦再谈。
贺兰般浮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女子给弄死，但碍于王上的特意叮嘱。
他说，“这个负责督促你，你要是敢给我乱搞忘记使命，你就等着回来我剥你的皮吧。”
要不然他早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婢女给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