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棋局

    月落莺啼,往日热闹的街巷静若寒晴。

    因着众人都知晓今日来有命案发生,家户盼自保,不愿遇艰险。

    琢磨想来,丹徳的治安很好,极少发生恶性案件。

    更何况此次被害之人还是曾经轻狂年少的武学奇才,平头百姓也清楚。

    是要变天了。

    告别宋晚晴后,怀柔慢慢走向师父的木屋。

    原是,济怀气息消散后。

    怀柔是追出去过,盼着能寻找些蛛丝马迹好尽快锁定嫌疑人。

    可她追出去后看到的只有林间竹影,只能感受到春日和煦的风。

    再回去时,木屋便被封锁。

    姜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案发现场封锁,名义上说是为了保护案发现场。

    姜玫也已经把离开丹徳的路封锁,杀人凶手目前是不离不开丹徳的。

    但怀柔觉得事有蹊跷。

    其一便是师父咽气前所说“当年的事,活不久”,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是如今时光下的他活不久。

    其二便是,济怀精通武学,其人当年更是被域邦王三顾茅庐,后又在乱世搏命厮杀。

    一般的人真的能杀得了他吗?

    怀柔仔细回忆当时的细节,以及姜玫的奇怪之处。

    按理说至少应该要找仵作对师父的尸体进行仔细的查验,可偏偏没有。

    姜玫的做法就是火速处理,光速下葬。

    本身此次姜玫特意跟着前来丹徳就很奇怪。

    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在师傅出事情的时候来。

    明月高悬于顶,繁星织成璀璨夜空。

    她想起初拜师时,按照习俗拜师礼节繁琐,但济怀不拘小节并未做过多要求。

    只嘱咐她几句箴言,便开始传授知识,并且也无任何隐瞒。

    人们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无论真相如何,怀柔一定会给师父报仇的。

    她来到木屋前,门与窗都贴上了封条。

    怀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高仿封条,其上还特意盖上了官府的印章。

    印章是她趁着官府中人不甚在意时,特意溜进去盖上的。

    虽然这样做不好,但总归了却自己的遗憾。

    于她有恩者,她必定报之;于她有怨者,她亦不会放过。

    拆下布条后,她翻身进入,凭着记忆中去寻找师父所宝贝的东西。

    她看到过,那是一个刻着海兽的棕木漆盒子,平日里是被师父藏在最隐蔽之处的,旁人无法找到。

    但怀柔不同,到底相处五年,知根知底。

    她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那个盒子,轻松打开。

    接着月光,方可看到里面的是一本手札不知从何夕开始记。

    从其中她了解到,一段陈年往事。

    济怀与宋晚晴曾在丹徳有过四月又余怦然心动,当值乱世。

    因遭遇敌方暗算,二人行周公之礼,晚晴因此怀了孩子。

    那样的乱世,她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护着孩子。

    孤城破,黄沙起。

    那是在金州,金戈铁马之地。

    她被绑于城楼借以要挟将帅。

    他亦护不住她,她不会怪罪与他。

    敌军将尖刀刺入腹部,她苟延残喘。

    自那之后,隐于丹徳。

    怀柔看到这一段往事很心疼晚晴,她从未想过当年是这样一段故事。

    她以为,也许是单相思之类的故事。

    她继续向下查阅,看到了足以惊动世界的密辛。

    月光下怀柔脸部轮廓隐约,杏眼圆睁,嘴唇似乎在颤抖,整个人倏忽退费地跪坐在地。

    完了,完了。

    若真是如此,那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又将动荡。

    *

    府衙人员怎么也想不通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开国公主竟然会大驾光临,他们忙忙碌碌,是不是看眼色行事。

    坊间传闻开国公主阴狠手辣,雷厉风行。

    不过相处几天下来,倒觉得姜玫个人魅力灼灼。

    一个官员看着文书,眼皮耷拉。

    “说来这开国公主也是奇怪,竟然前些天让咱们刻意放松戒备,明明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

    另一个有些犯困的官员小声嘀咕。

    “也许是她想引君入瓮?毕竟人家最早那也是英姿飒爽、马背上打江山。”

    被提到的姜玫此刻正在百香客居。

    阳光洒在木窗纸上,她走上前去将窗户打开,感受这样明媚的暖晖。

    她也见过晚晴,晚晴变得更加明媚自信,差不多的年纪却容光焕发。

    而姜玫却因为高强度地处理政务是略显老态的。

    当年的事情,皆是因为她派遣济怀攻城所起。

    姜玫也很愧疚,他和济怀算是至交好友,济怀因幼年经历,他是很渴望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一度时光,她对着年轻的济怀说:“你和晚晴去后方安全城池吧,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剩下的伟业姜家亦可以完成,我们会帮你向厉帝复仇,你好好生活。”

    少年沉默着,眼眸暗淡无光。

    他话语坚定,“我不会走的,现下正是关键时期,内未成功建立王朝,外有域邦虎视眈眈。”

    他的侧脸沐浴着阳光,整个人带着一层薄薄的光辉。

    “国是千万家,我不仅仅是要报我的仇,我要与你们一起谋事。”

    “让天下万民不再忍受饥馁,让数年征人不再凭栏眺望。”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好友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登上权力之巅的路终究是孤独的。

    那些陪着她走过寒冬腊月的人早已失去行踪。

    她有点伤感,但不会悲痛。

    姜玫在岁月的光阴长河中早已经习惯分别,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许晏离开人世,也不会过分感伤。

    她自嘲般笑笑笑。

    正想着,房间门被敲响,她不用猜就知道是江怀柔。

    开门对上怀柔真切的目光,她声音清冷。

    “我等你很久了。”

    怀柔也不怯懦,她径直进来,反手关门。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所以特意前来,究竟想干什么呢?”

    姜玫与怀柔面对面站立,她手中拿着杯茶水,已经凉了。

    “干什么,我不过是来帮后辈再扫清一些障碍罢了!”

    说着她神色凌冽,好像冬日的冰雪。

    她凑近怀柔,唇角上挑,明艳动人。

    说出来的话冰凉至极却带着轻笑。

    “怀柔,你敢杀人吗?”

    江怀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姜玫说的不错。

    怀柔不敢,她害怕,哪怕她文武双全,但她连伤人都做不到。

    姜玫看着懦弱的怀柔,冷声道:“蠢货,空有一身才华、聪明非凡,却连手上沾血都做不到。”

    “乱世群雄并起,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你。你以为这天下我们是怎么打下来的?”她也不继续斥责,无奈地说。

    “当年厉王朝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手上沾的人命可比你们想象中的多。但那又怎样呢?”

    说着,她把怀柔拽到窗前,强迫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地人群。

    “这样好的时光,使我们这些十恶不赦的人开辟出的。我知道济怀对你寄予厚望,也知道你心怀抱负想要有一番作为,但若你连基本的冷血都做不到,我劝你洗洗睡吧。”

    姜玫闭眼,呼出一口气。

    “若你不敢杀人,那香路自会有更加适合的人掌握,但它不适合你,你到时辅佐她即可。”

    怀柔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她前世的一切铸造了她视人命至上的理念,但是目前的情况好像不一样。

    她一滴清泪滑过,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家。

    回真正的家。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要面临这样的选择?”怀柔也是在质问,为什么她要穿来这个王朝,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因为是我们选中了你,不然你认为为什么济怀会给你传授武学。”姜玫的话有些残忍,她竟然有点不忍心。

    这场下了十几年的棋,终于可以解开了。

    “从你在永州初次显露天赋时,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可执掌香路是我们选中了你,柳清也知道此事,她同意了。”

    姜玫面无表情地往下叙述。

    “你难道真的没发现一点端倪吗?为什么你偏偏运气这样的好,为什么每当你困难时,他人便会心甘情愿地为你提供帮助。”

    怀柔不是没想过,她只当是自己运气好,所遇皆为高洁之人。

    她没办法接受她所有重大的转折,竟然都是别人的一盘棋。

    “这世上有多少无家可归之人?又有多少食不果腹,便是连苟延残喘都不做不到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你就是那万千之中的幸运儿?”

    前尘往事浮现,那是姜玫的密探用生命作为代价传回的密信。

    域邦的计谋就在眼前,她当时就在寻找可以对抗之人。

    姜玫是自私的,她希望可以寻找一位女性,她希望这份承载着她希望的星星之火可以延续,希望未来闻名中外之人的性别是女。

    “所以……从我十二岁起,你们就在算计我。”怀柔发髻有些凌乱,就连衣服都失了颜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捂住脸庞,疯魔般落泪,如珠似玉的眼泪滑落。

    难怪、难怪济怀愿意收留她,难怪一份莫须有的罪名让她来到丹徳,难怪她在此处安然无恙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因为各州不团结。

    但实际上并不是的,现在的永安王朝最为团结。

    原来先前的那么多疑点都被她选择性忽视了。

    她质问:“那姜昭那边怎么说?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告诉我?”

    “姜昭并不聪明做出的事情更是漏洞百出,若没有我的助力她也是无法成功的。”说着,姜玫看向虚空,视线凝滞。

    “怀柔,来不及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铤而走险提前戳破此事。”、

    “究竟是什么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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